第99章 帝城风云动
几日过去，巴尔德山脉的骚动在帝都也被大肆谈论之时——帝城连日来喧闹不已。
前所未闻的骚动核心是世界闻名的名门——帝国士官学院的事件。这必然会成为大问题，人们竭尽全力调查是谁出于什么目的策划了此事。
讽刺的是，这给以往的派系斗争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合作关系。
帝国士官学院引以为傲的特待班级——参加最终考试的考生家长们，不顾彼此的派系，共同表达着愤怒。
愤怒的矛头自然指向了帝国士官学院的理事会，严厉的追问正在进行当中。当然，也有人追究学院院长克罗诺亚·海兰德的责任，但她根据国家的决定，在最终考试开始前就离开了国家。
而且理事会保存的议事录中也有她提出将巴尔德山脉从选择中排除的记录，那么就是在她做出决定后有人暗中操作……调查的矛头发生了转变。
“听到了有趣的事情呢，埃德加。”
从帝城内设置的大会议室出来后。平时很安静，甚至很少能听到人说话声的庄严空间，如今却被喧闹包围着。
走在这条走廊上的伊格纳特侯爵说道。跟在他身边的埃德加眯着眼睛看向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说道：
“请务必告诉我。”
“当然可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理事会里有一个贵族的尸体被发现了。”
“……嗯。是那位对菲奥娜小姐所乘坐的魔导船进行最后确认的贵族吗？”
“不愧是埃德加。没错，据说那个男人服毒自杀了。好像是在这次事件被揭露之前就死了。多亏如此，骑士们涌入他的宅邸，正在努力收集信息。”
“反正也找不到什么吧。”
“我也这么认为。这就像是一开始就打算赴死而精心策划的，让人不禁感到其准备之周全。”
这时，伊格纳特侯爵停下脚步，靠在墙上，交叉着双臂。
“据说腐败已经很严重了，但有趣的是，他的死相看起来像是在笑。”
“就好像一点都不害怕死亡一样。”
“是啊。或者那个贵族是很高兴的吧。比如说，如果那个男人有主君，而这次的骚动对主君有利——那么，就算死也能为了主君而高兴，会有这样的感觉吧？”
“看来，像是和我一样的忠臣呢。”
“哈哈，就是这么回事。”
伊格纳特侯爵笑着，全身涌起类似杀意的强烈情感。虽然脸颊上依然挂着笑容，但那股霸气让路过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连派系都不能信任的时代似乎要来了。”
因为在之前的骚动中，犯人不管是英雄派还是皇族派的相关人员，都瞄准了这次有他们参与的考试。
“——是魔王教吗？雷恩先生——不对，是救了菲奥娜小姐的冒险者这么说的吧？”
“是啊，是冒险者。据说他是在公会里听到的消息，多亏了他，我们得救了。我们也确认了他的存在，之后就想抓住他的尾巴，和他接触……但问题就从这里开始。”
想到这件事，伊格纳特侯爵带着温柔的笑容回忆起来。
“再问一次。菲奥娜是被冒险者救了，阿斯瓦尔最后几乎是自灭的吧？”
“是的。正如父亲大人所说。”
“……原来如此。之后，菲奥娜的力量也稍微平静了一些。这也没错吧？”
菲奥娜回到伊格纳特侯爵身边时，伊格纳特侯爵为与女儿重逢而喜悦，也为她还活着而安心。之后，他询问了女儿事情的经过，结果就是这样。
但作为父亲，他对女儿的话感到一种违和感。同时，他也瞬间明白女儿在对自己隐瞒着什么。一切都如雷恩所料。
“真是的……女儿和他都不够谨慎。”
“父亲大人……？您刚才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叹菲奥娜活着真是太好了……我只是这么嘟囔了一句。”
回忆完亲子对话，伊格纳特侯爵疲惫地叹了口气。
“我女儿真是粗心。如果我向克劳泽尔家的骑士询问，他们有义务告诉我那个冒险者是谁。”
“您说得对。恐怕菲奥娜小姐——还有那位被称为冒险者的人，是因为太累了，没考虑那么多吧。或者，也许那位冒险者并不想隐瞒什么。”
“恐怕是后者。他相信我会察觉，而且他自己也需要时间冷静，所以才拜托了菲奥娜吧。”
伊格纳特侯爵虽然明白了这个计划，但一点也不生气。在这里，他并不怀疑雷恩与魔王教有牵连。他想起那个不止一次救了女儿的人，决定尊重那个人的话。
“迟早，通过克劳泽尔男爵会有消息传来。不过是以克劳泽尔家骑士所看到听到的信息的形式。那个少年应该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所以伊格纳特侯爵不急于处理雷恩的事情，而是考虑自己能做的事情。有信息和线索。
除了从菲奥娜那里听到的信息，还有从仍在调查中的巴尔德山脉传来的一些信息，已经足够了。对于尤利西斯·伊格纳特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在帝都已经没有什么要做的了。有比追究责任更重要的工作。走吧，埃德加。”
埃德加作为长年侍奉在侧的侍从，对主君在帝都没有大的动作感到奇怪。因为他觉得主君至少会处置几个贵族。
但主君却异常安静。虽然进行了必要的提及和责任追究，但说实话，其他贵族们的言辞更加激烈。
“这样可以吗？以主人的性格，我还以为会留下一些痕迹再走呢。”
“嗯……我确实有很多想法，但这不过是一场闹剧。在完全没有魔王教信息的现状下，不管怎么做都只是互相推卸责任吧？这只是浪费时间，我还是不参与了。还不如回到菲奥娜身边。”
然而，他并不是没有想法。伊格纳特侯爵有明确的目标——
与此同时，在伊格纳特侯爵和埃德加所走的走廊之外的另一条走廊上，一男一女正在走着。一个是有着英俊面容的银发少年，年龄和雷恩差不多。
旁边走着的少女年龄也相仿，但她不是纯粹的人类。她是被称为凯蒂斯的种族，是猫变成人模样的种族与人类的混血。
“就是这么回事啦。”
“什么是这么回事——啊。不要省略说明，再解释一遍。”
对于少女轻快的声音，银发少年带着一丝叹息说道。接着，少年露出无奈的表情重复道：
“自杀的理事身体上有刻印吧？从那里开始说。继续。”
被这么一说，混血少女苦笑。也许是因为继承了很多人类的特性，也许是因为这个少女只有猫耳和尾巴还保留着凯蒂斯的特征，她那端正的面容配上苦笑显得很可爱。但银发少年轻轻捏了捏苦笑少女的脸颊。
“哇，我为什么被捏了呀！？”
“因为你的态度太散漫了。笨蛋。……而且，又不疼。”
“是呢。殿下果然厉害！捏人都能掌握好力度，真是天才呢！”
“吵死了。被这样夸奖我也不高兴——好了，快继续说。”
于是，少女轻咳一声。一改之前轻松的态度，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声音也稍微严肃了一些。
“从理事的身体上的刻印中，确认了和过去魔王臣下身体里寄宿着的相同魔力。”
“也就是说，是魔王军的残党，或者是企图复活魔王的人吧。”
“我是这么认为的。”
“……这样的话就麻烦了。如果被魔王的力量所吸引的人在我们国家也存在，那么就算是皇族派的贵族也不能信任了。”
“那您打算怎么办呢？”
“决定了。为了探寻与魔王有关的人，必须召集值得信赖的伙伴。”
虽然语气坚定地说着，但混血少女却为难地哼了一声。
“要找到和殿下有相同思想、能一起行动的人，感觉很难呢。”
“但是没有伙伴什么也做不了。说实话，如果和魔王有关，我一个人负担太重了。就算咬上一口，最后也可能是我被吃掉。”
“但是殿下！找伙伴是好事，但殿下您也该快点选一个专属骑士了！”
“我知道，但就是没有合得来的骑士，没办法啊。”
“唉……所以才被说总是换来换去地挑近卫骑士呢。您也稍微考虑一下在您身边侍奉的我的心情呀。”
对于自称在身边侍奉的混血少女，银发少年再次叹了口气，然后开口说道：
◇ ◇ ◇ ◇
“现在连皇族派都不能信任了，我需要的是能和我志同道合的重要伙伴。”
伊格纳特侯爵说道。听到这话，穿着燕尾服的绅士埃德加微笑着。
“……呵呵。”
“嗯？你笑什么，埃德加？”
“失礼了。我只是没想到会从主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不过，我觉得主人的想法是正确的。”
确实如此，伊格纳特侯爵自嘲着继续说道。他和埃德加对视着。
“但是很难啊。像我这样的贵族很难找到，要说志同道合，感觉非常难。”
“也许吧。如果和魔王教有关，那就必须是能托付生命的——不仅要聪明，还要内心强大。虽然这么说，但我也知道自己说了很难的事情。”
但是，伊格纳特侯爵一边走一边思考。他认为这是关系到自己未来的重大问题，一边赞同执事埃德加的话，一边皱着眉头不放弃。
当然他想到了克罗诺亚，但他还想找到除她之外的可能性。
啊……难道就没有能和我志同道合的强大存在吗？他对魔王教的存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一边想着这个存在会不会恰好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边说道：
“但是我需要伙伴。”
目前，作为可以信任的存在，有克劳泽尔男爵。先不说他是否能和伊格纳特侯爵志同道合，除了他之外，伊格纳特侯爵也想要能志同道合的伙伴，于是说道：
“哎呀呀……如果能和我想要的伙伴一起，还能得到专属骑士就好了……”
就在这时，从前面的拐角处传来一个声音。然后，他们在拐角处相遇，
“哦？”
“嗯？”
伊格纳特侯爵惊讶地发出声音后，银发少年也发出疑问的声音。接着，两人对视着。
实际上，他们在这座城里已经见过好几次面了，但这次他们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在探寻对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沉默着。
“——原来是拉迪乌斯殿下……”
“——原来是你，尤利西斯。”
互相叫出对方的名字后，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他们意识到之前各自和侍从的对话对方也听到了，但还是在试探着对方。
在众多贵族都尽量避开的大贵族尤利西斯·伊格纳特面前，被称为拉迪乌斯的少年也绝不退缩。相反，他毫不回避地回瞪着对方的双眼，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
“你之后有时间吗？”
首先开口的是拉迪乌斯。
“我本来打算马上回艾尤佩海姆，但既然是拉迪乌斯殿下的邀请，我尤利西斯随时奉陪。”
看着微笑的男人，拉迪乌斯继续向前走。拉迪乌斯从背后问伊格纳特侯爵。
“如果你的女儿死了，你会怎么做？”
“你是说这次的事情吗？还是皇族拒绝为菲奥娜提供素材的时候呢？——拉迪乌斯第三皇子殿下……”
“当然是后者。”
一起的埃德加心跳得厉害，他担心主君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但是主君却像在闲聊一样说道：
“这次的事情不能假设——但是如果之前菲奥娜因为那件事死了，我不会原谅雷奥梅尔和皇族。”
“那你会怎么做呢？”
“只是假设，但如果是我，我可能会希望雷奥梅尔崩溃。为此，我可能会夺取被认为是下任皇帝呼声很高的第三皇子你的性命吧。”
“啊，主上！”
“没关系。多亏如此，我知道了这个男人是怎么看我的。”
拉迪乌斯这么说着停下脚步，看着伊格纳特侯爵。
“但是尤利西斯。为了目的，难道不能合作吗？就算你恨皇族和我。”
“……哦。你不担心我从背后刺你一剑吗？”
“如果我的行动对你女儿也有好处——以你的性格，应该会看到好处。”
再次陷入了几分钟的沉默。他们只是对视着，什么也不说。他们的侍从也一言不发，被他们的样子惊得屏住了呼吸，有时甚至忘记了眨眼，只是呆呆地看着。
“——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强硬的人。”
他伸出手，拉迪乌斯握住了他的手。
……在雷恩知道的故事里，本应夺取生命之人与本应被夺取生命之人。
雷恩知道这两人握手的事情，那是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