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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楚飞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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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些,他有点不对劲。”

    并不只是肉眼可见的癫狂和错乱,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爆竹、浇了热油的火堆,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萦绕在他身上,又不知道在哪一个节点会开始爆发。

    他身上的气息最开始晦涩而混乱,最后慢慢地稳定下来——大乘后期。

    同为大乘期,单打独斗燕璟华是不虚的,更何况还有个左喻助阵。

    但这座地宫之上是居住了数十万百姓的城池,魔修自然巴不得多死点人化作他们的养料和力量,可两人却不得不因为顾惜着城池而投鼠忌器。

    楚飞卿与年少时的模样似乎已经有很大出入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不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而是像湿冷的蛇或者别的什么冷血动物那样,粘腻而贪婪的目光慢慢地划过,整个人的状态介于魔气与血肉之躯间。

    甚至于魔修标志性的紫色纹路都看不见了,就好像已经跨入了魔族的门槛。

    但好像又与标准的冷血无情的魔族是不同的,他狂热而偏执地叫着燕璟华的名字,仿佛那是组成他的重要的部分。

    燕璟华起初很不理解楚飞卿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师尊产生感情。

    楚飞卿拜入她门下的时候才十岁,按着规矩统一住在弟子舍中,跟在教授常识的夫子身后学了几年,等成年后才正式在她座下开始修行。

    云涯峰上,燕璟华较为倚重的是大徒弟怀苍,关系最亲近的是二徒弟江琰,但对待这个三弟子也一直是兢兢业业的教导,没有半分超出师徒之外的情分。

    不过在意识到对方是被制造出来的人魔混血后,她逐渐明白了一切。

    随着年纪和修为的增长,他的魔族血脉开始觉醒,试图动摇心智将他拉入陨魔的境地,而楚飞卿纵容了自己的恶念想要将她占为己有,最终却狠狠地栽了个跟头。

    那些不甘、羞恼和恨意全部杂揉起来,最后被扭曲着投注到了名为燕璟华的人身上。

    万魔殿不愿意面对混淆血脉的计划失败的结论,于是一厢情愿地把楚飞卿那种偏执的感情理解为人性一面中的爱。

    而楚飞卿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异化的结论,他将燕璟华作为情感的锚点,试图通过找回这个“锚点”来弥补身上源源不断地流逝的情感与理智。

    并不是她将楚飞卿逐出山门后他才陨魔。

    ——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三族混血的尝试是违背法则的、必然失败的产物,一味追求强大力量的人只能滑入失控的深渊,恰如此时此地。

    见燕璟华根本不理会自己,而是低声偏过头去和左喻交流,楚飞卿心中掀起暴戾的狂潮。

    魔气翻涌凝聚,好像点燃了所有的疯狂的念头,想要不惜一切、玉石俱焚地将两人留下来。

    “屏蔽阵法交给你了。”

    要将两个大乘期交战的破坏和动静按下来,这已经算得上是在强人所难了,但这甚至不是商量,而是干净利落的嘱托,燕璟华说完也没看向左喻,而是飞身上前挡下了楚飞卿一击。

    气劲碰撞的波澜扩散开来,却没对地宫造成分毫影响,有无形的气墙抵锁住了所有的攻击和声响,继而蔓延出去将整个地宫封锁起来。

    左喻没有说话,专心拨弄着阵盘,阵纹的光影如月华般流泻,包裹住正在交战的两人。

    雾起雾散,两人被拖入了阵中。

    脚下是如镜面一般的长河,周遭有流光溢彩的星子飞逝而过,光影的斑斓变幻莫测,燕璟华只觉得身形轻快的不可思议,反观楚飞卿,似乎被万筠重的力量束缚着,每一个动作都困难无比。

    仔细看河面倒映的景象,才能发现是有若干透明的灵体紧紧地压住他。

    湖中倒映出的楚飞卿更加年轻和稚嫩,就好像是还在天逍宗学艺时一般。

    而燕璟华脚下倒影除了神情更清冷、气质更加不食人间烟火一点,几乎没有更多的变化了。

    但她很轻易地认出来,这既是她又不是她。

    这并不是普通的河流,而是过往的映像交织于此,河中倒影预兆着过去,而河上之人象征着现在。

    楚飞卿显然也看见了倒影,他嗤笑一声,身周的魔气激荡,猛地将那些灵体弹飞出去,但燕璟华早已提剑上前,两人战做一团。

    魔族是非常难杀死的,它们通体由魔气组成,而无躯壳,自然也没有明显的弱点。

    燕璟华在禅溪幻境中击杀魔族时是取了巧的,她利用阵法将对方的力量转嫁到自己身上,魔气散尽、魔族自然也随之消散,但现下也没有时间去刻录繁琐的阵纹。

    修士们常用雷法来对付魔族或者魔修,但是这些东西就像是顽固的野草,如果不小心让一丝魔元逃逸出去,假以时日,又会重新凝聚成强大的魔族。

    因此想要彻底除掉一个高阶魔族,最好的是将其锁入特制的偶人身体中,像杀死任何一种有躯壳的生物那样击杀。

    但想要让魔族乖乖进入躯壳中,归根结底还是得打。

    燕璟华对上实力高出几个小阶的对手也不落下风,剑光如电如幻当头劈下,其中隐约夹杂着雷霆之威。

    可楚飞卿不避不让,直直地迎上去,身体上瞬间出现了血线,继而变成两半滑落下去,但很快又像是捏泥人似地重新聚拢起来。

    伤口里嗤嗤地冒着紫黑的魔气,他却浑不在意,只是拭去了唇畔的血迹,眼睛里透着如淤泥般厚重而复杂的感情,脸上笑容大而夸张,像是烙印在上面的假面。

    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他发自内心的情绪外露,还是单纯的因为需要做出一个表情了。

    燕璟华被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杀式袭击的打法给弹飞出去,但身后的河面掀起浪花,恰到好处地提供了一个着力点。

    她脚尖轻点平稳落地,面上波澜不惊,但其实已经有了几分烦躁。

    哪怕是魔族也懂得恐惧和后退,但楚飞卿很明显已经不能用最寻常的人族或者魔族来判断了,他处在失控和崩溃的边缘,支撑他前进的仿佛只剩下了名为占有的偏执。

    他不畏惧死亡、疼痛与任何的事物,但是燕璟华别说舍命,连血都不太愿意流,根本没有和他两败俱伤的打算。

    但这样下去并不是个办法,别看楚飞卿如今气息混乱、受了不少伤,一旦不留意让他掀开阵法跑到了地面上,血肉会成为他最好的补品,重回巅峰时的状态也只是时间问题。

    阵法好像和她心有灵犀似地,不再只是起辅助作用消弱着楚飞卿的实力,周遭泛起波澜,很快天地倒转,河中象征着“过去”的倒影立了起来,而处在“现在”的两人却好像变成了无形的灵体,触碰不到任何东西了。

    虚虚实实间,碧水青山取代了星河,白衣女子与武服少年相对而立,两人手中拿着武器,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嗯?这是在云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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