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最好的解决办法
原来搜罗那么多猪牛羊都是为了收集魂魄？
总有点哪里不对的感觉。
绝大多数的魂魄诞生于天地间时都只是残缺的碎片，在无数次虫鱼鸟兽的轮回间逐渐完善，最终形成完整的魂魄后就会固定在属于人族的轮回池中往生。
而魔族不同，或者说它们没有魂魄这种概念。
它们不会自然繁衍，从最污浊的恶念中诞生，通过引诱两族陨魔来扩大群体。
依托吸收世间的欲念、或者吞噬魂魄和灵体来进阶或修行。
而魔修就像是魔族的伥鬼，他们遵奉着另外逆行的修炼法则，像魔族一样采补万物生灵的血气与精气，而魂魄对它们而言也是极好的补品。
但是如果只是吞吃走兽的魂魄，那么魔就不会这样人人喊打了。
走兽的魂魄碎片再怎么说都不是人，也不会有看见同族被虐杀时物悲其类的感触。
那些残缺魂魄充其量就够塞牙缝，而修士经过淬炼的神魂兼具力与美，每一丝都具备着充沛的能量。
绝大多数魔族和魔修下手的对象其实是人、是修士的魂魄，所以她才觉得哪里不对。
这就像是一群大吃大喝的酒客里面混了个素食主义的僧人一样怪异。
她跟在抱着绿瓶的侍从身后，一直来到了宏伟华丽的殿堂中。
进门就能看见正前方上首的幻英神女像，满头珠翠、华服加身，容貌却被不知材质的面具遮掩，上面绘着的花纹与定风城随处可见的符纹一致。
神女像前香烛火光摇曳，烟雾盘旋着缓缓上升，浓重得几乎要化为实体，好像在每个人脸上都隔了一层纱。
殿里负手站着一个身着白袍的中年女人，看见她后，侍从不复方才的散漫，将收集了魂魄的绿瓶规规矩矩地献上，没敢多问，识趣地退了出去。
白袍人抽出一支做的细长、通体紫色的香点燃，朝神女像拜了拜，又将绿瓶供奉在神像前。
特质的香燃烧时冒出的烟雾也带着淡淡的紫色，忽地摇曳了一下，碧绿的小瓶中慢慢蔓延出乳白色的细雾，好像是有人牵引着那样，一直延伸到神女像面前。
直到最后一点魂魄被吸收，那根香也燃到了尽头，无风自灭。
显而易见，那位已经离开了，她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又拜了拜，从偏门到了后殿。
里面坐着一个老头，老头见她进来，赶忙问道，“大巫大人，如何？神女可有给了新的旨意？”
这个老头燕璟华很熟悉，是地面上的侍从与神侍口中的主祭司大人，也就是高玥说负责传达神女旨意的那位。
但很显然，刚才将魂魄供奉给神女的大巫才是话语权更高的人。
没想到走这一遭，还真发现大鱼了。
大巫是个看起来很威严的中年女人。
她的长相并不漂亮或富态，而带着一种大权在握的上位者气势。
而主祭司的模样却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宽大的白袍披在身上时颇为仙风道骨，也难怪能作为门面糊弄住那么多追随者。
但是在外面高不可攀的主祭司此时弓着腰、低着头，像个小卒那样小心地侍立在大巫前，态度极其卑微。
大巫一撩衣摆坐了下来，接过对方奉上的茶，抿了一口放在旁边，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今年有后面那个，再加上那么多牲畜魂魄应该是没问题了。”
但不等主祭司高兴，她又话音一转，“明年才是问题，等明年再只送牲畜魂魄，恐怕就要惹怒神女了。”
主祭司的老脸垮了下来，悻悻开口，“神女要魂魄，去哪找那么多人的魂魄，偶然失踪一两个外乡人便罢了，要是年年都有人失踪，那定风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神女的意思是每年从定风城里头挑人出来。”
“不行！”他可是有家小的，要真答应下来，万一轮到自己家怎么办。
他惊呼出声，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了，忙捂住嘴，磕磕绊绊地解释。
“祭司大人，我，我是说城里百姓肯定不会答应啊，况且神女要的越来越多，要是后面遮掩不住了”
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管那位神女是怎么样的存在，献祭魂魄这种事都太过骇人听闻
一朝事发，他们这些知情的人谁也讨不了好。
过了很久祭司才一字一顿地开口，“你不要忘记现在的富贵是谁带来的。”
主祭有些岁数了，他当然不会忘记自己幼年时从城东跪到城西就为了讨口饭的，为了争半个包子还和狗打过架。
一般而言，仙界的百姓都有修士庇护，平时只要勤快一些肯定是衣食无忧的。
但定风城曾经是个流民驻扎起来的小镇，没有能够吸引到世家驻扎的矿产，也没有宗门将这块圈为领地。
人人在土里刨食，穷得面瘦肌黄，甚至有孩子是硬生生冻死、饿死的。
放在仙界，九成九的人都没体会过饿肚子的滋味，但他人生的前三十年都是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生活中度过的。
直到大巫带着神女的旨意到了定风城，他为了混口饭加入了神侍队伍中。
供奉神灵的宫庙建起来了、祭祀神灵的祭坛垒起来了，头一年，他们拼拼凑凑地攒出了一对猪牛羊用来祭祀。
很快神女就给予了信徒回馈。
定风城那段时间的生意格外好。
买东西的外乡人和钱多了没地方花似的对着城里平平无奇的特产就是一顿买，去酒楼吃饭的客人趋之若鹜，和饿死鬼投胎似的，就好像那些不是家常小菜，而是满汉全席。
尝到了甜头，大家开始真心实意地供奉神女了。
他们将神女喜爱的花纹铺满全城，人人歌颂着神女的美名，又编写了祭祀的舞蹈和乐曲希望能讨神女欢心。
但是这些并不能真正叫神女高兴，祂只有在魇足地享受过祭品后才会施予信徒几分嘉奖。
就这样，百年过去了，祭祀神女的频率从五年一次变成了每年的固定庆典。
这是城中百姓的主意，因为被庆典吸引来的客人足以支持他们开门一月、歇业半年。
而神女索求的也越来越多，大量的猪牛羊的魂魄直到前几年提出了活人祭祀。
主祭司这才知道，自己招惹的究竟是怎么样的怪物。
可既然已经成为了幻英神女的信徒、走狗，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无法回头。
因为不论是真相暴露、还是失去神女庇护都是定风城接受不了的结果。
可是神女的胃口越来越大，如果不是今年运气好逮到了一个神女特别喜爱的祭品，恐怕还要再填进去几条人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主祭司的心越来越沉。
他知道，大巫这个态度显然是非要从定风城中抽取活人祭祀不可了。
“我会要求城主府每年从新生儿中抽一些孩子献给神女。”最后，大巫这样说。
这很好理解，养的越久的孩子投入的感情越深，用刚出生的孩子去献祭显然是最合适的，毕竟神女索要的只是魂魄。
修为较低的普通人并不像大修士那样子嗣艰难，定风城虽小，每年新增的孩童却不少。
这似乎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可就算是这样，主祭心中还是猛地一颤，他觉得自己是人啊，献祭幼儿换取富贵，真的是人的作为吗？
献祭猪牛羊的时候他沾沾自喜，用牲畜的命来换一场富贵，他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生意了。
献祭外乡人的时候，他虽然心有不安但也没出言制止，因为他觉得已经覆水难收了。
可是现在危机轮到定风城的每个人头上了他的孙媳妇肚子里还揣着孩子呢！
可大巫已经闭上眼，露出了疲惫的模样，开始挥手赶人了，并没给他留下胡思乱想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