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像是提到了一个极为有意思的话题，燕璟华能感觉到那种洞悉一切的目光又重新回到自己身上了。
除了不舒服的带着窥测性质的打量，还夹杂着浓重的好奇，就像是最开始见面时喊她作“云霄的小弟子”时那样。
星启道君抚着下巴，仿佛在思考要不要回答，最后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虽然会带来有趣的结果。但是不能由本座告诉你，这是约定。”
这句话的措辞就很有意思，燕璟华很轻易地捕捉到几个关键词语透露出来的重要信息。
不能宣之于口的，两人之间的交易，甚至还是关乎于她的。
难道是关于那九道情劫？
小鬼分明说过红线没有异动，不，不对，红线并不能成为判断情劫对象的唯一标准。
心中飞速闪过无数种推测和念头，她不自觉地咬了下唇。
如果卫千朔真的是、并且知道二人有一段情劫，那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究竟知道了多少详情，又是什么态度。
如果情劫纠葛在两人间，最后必须有一个人被宗门舍弃，那个人被放弃的无疑会是燕璟华！
纵使一番推演反而将思维陷入了不利的境地，她也毫不露怯，笑容灿烂，弯起的眉眼显得整个人无辜又乖巧。
“那道君能说说在弟子身上看到了什么吗？云阁素来只修行武道，弟子惭愧，无缘亲眼见证卜卦之术的奥妙。”
像是生怕被拒绝，还极有分寸地描补了一句，“只说能说的部分就行了。”
这何尝不是在钻空子呢？但星启道君没有严苛地遵守所谓“约定”，反而也笑了起来。
他说：“本是生于富贵，长眠于情爱的命格，既被劫数所误，又何尝不是他人命中劫数呢？可是似乎最近出现了点转机，便是本座也看不清前路何去何从。”
被星启道君这样批命，换个人或许就要慌起来了。
但燕璟华什么没见识过，只是配合地“哇”了一声。
像是没听到后面那句那样，朗声开口，“既然是这么烂的命格，想来要肆意享受才对得起前半生在山中苦修了。”
听到这种近似于叛经离道的言论，星启微怔，忽而哂笑出声。
原本弥漫在那命格上遮盖天机的雾气仿佛又散去些许，丛生的荆棘间竟被硬生生开拓出了一条路来。
这是最有趣不过的变化了。
星启突然生出了一种想要研究的心思，那是他从来寻觅而不曾真正触碰到的，更改命数的禁区。
作为通晓天机者，他看过无数因为得知了命数想要避开劫难，最终还是被纠正着走上注定的轨道的人了，为此才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命数是真的能够被改变的吗？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又幽幽开口，“你两岁那年，我在宗主身边见过你，看了你的命格。”
这句话极轻，像是没打算让人听清似地。
但这只是个错觉，修士耳清目明，只要出口，显然就是刻意说给她听的。
燕璟华突然就提起了心，意识到这句话别有用意。
她两岁的时候，星启道君早就是星阁主了，修为造诣并不比现在差多少，既然那时在看过她的命格，又怎么可能不把这种罕见而诡异的命格上报给宗门？
为什么最后会无人提及，甚至任由燕璟华往返沉沦于情劫中，以至于六世轮回。
这究竟是无心一言的挑拨离间，还是有别的什么意味在里面？
燕璟华可不认为凭着见面时的那点欣赏，足以驱使着星启道君违背宗门的意愿，向她透露着不该知道的东西。
所以，那日若光仙子绝望之下与她交换命格真的只是为九道情劫所伤吗？
记忆被洗掉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地府时心灰意冷的那人絮絮叨叨地究竟说了什么，又是在憎恨和失望什么，只记得她心如死灰的模样。
宗门的态度远比想象的要模糊。
燕璟华忽然发现，误打误撞的西洲之行，竟还被衬托成为了当下最好的去处。
那片广阔天地，足以让她在宗门目力不可及之处任意施为。
她朝着星启道君展颜一笑，“多谢道君告知。”
“本座只是在观测。”他语气依旧平淡，拒绝了这份谢意，抽身离去，擦肩而过时停顿了一下。
“真的不拜本座为师吗？”他说。
“本座会的东西很多，你可以不必学推演之术，只学习阵道也是可以的。”
再次被拒绝后，星启叹了口气，“好吧。”
真可惜，本来还想把人放在身边观测命格变化的。
——
燕璟华目送人离去，直到阁中没有第二道生机，这才松了口气，走到星启道君久驻的地方。
在被青年曾经挑选和翻阅过的书册间扫过，最后毫不犹豫地抽出夹杂在其中，蓝皮线钉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的薄册。
分明毫无记忆，但只凭冥冥中的吸引，就能锁定心中所想的目标。
她甚至不去看书册的扉页，笃定地打开，翻到熟记于心的某页。
原本无字的泛黄书页上泛过极细微的灵光，继而从最上首开始，慢慢地浮现出墨迹来，最后汇成能够被看懂的内容。
这是燕璟华第二次翻开这本应该被归属为禁忌的命数之书。
藏书阁第七层的所有书卷册籍是不同的，是上古修士的馈赠，是缘者得之的赠礼，里面或许隐藏着法则的碎片，亦或者隐藏着不为外人道的禁术秘法。
就连宗主、太上长老们都不知道区区千册密卷里面究竟包含了什么内容。
看得懂的人谓之神迹，看不懂之人只能视之为空白。
读懂第七层的典籍，需要极高的修为、悟性、契合，还要一点小小的缘分。
星启阁主或许能够看见玄妙的天机，抓住大道给命运留下的小小空子，他站到了这排书架前，看向了这堆卷轴，却怎么也找不准所追寻的逆天改命之术，即便找到了，也无法看清任何字眼。
在轮回的某一世，燕璟华或许曾经身至高位曾经到过这里，她成功翻开了这本命数之书，看到了一个谓之为禁忌的换命的秘术。
在第六次轮回的间隙，遇到了一个愿意换命结束循环的人。
而在属于燕璟华的新循环的开始，她特地讨得了这个机会回到了藏书阁第七层。
——她要毁掉这个禁术。
这是燕璟华之间的秘密，是违背轮回与法则、打破平衡的存在，是不可向外人透露的禁忌。
简单的法术是无法毁损天书的，哪怕它们看起来陈旧而古老。
但被翻开而显露出字迹的则不一样，这意味着书找到了所认可和归属的修士，一切秘密向其展开，任由新的掌控者所处置。
燕璟华摩梭着经年不腐的书页，指间轻滑过书缝那张纸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她掐诀燃起火焰，仔细而认真地注视着火舌舔舐过书页，最后将这个禁忌秘术付之一炬。
与此同时，关于那个换命之术的施展步骤的记忆，像是被侵染上了大片空白，慢慢地擦除，直到记不清任何内容。
心底的最后一桩大事落实，她心绪重新平静下来，不去想宗门里还埋藏着什么鬼蜮伎俩，专心在藏书阁里游走起来。
燕璟华本身悟性不差，加之前世阅历的融合，心性又有所改变。
在藏书阁静气凝神地感知，竟然还真找到了愿意回应她这个小合体期的孤本。
宗门把第七层的权限收拢在手里单纯是因为吝啬，不乐意给弟子翻阅吗？
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孤本有灵，大多高傲无比，根本不愿意回应修为较低的小辈，燕璟华都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被拿在手上后，陈旧的封面上浮现了朴素而直白的四个字《诅咒大全》，扉页还大咧咧地写了几个字‘不用想了，能翻开这本书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很好，很耿直，这位前辈甚至把写这本书的自己也给骂了进去。
当然，燕璟华是不太认可这个评价的。
她瞪圆了眼睛，表情也不是那么自然了，不可置信地问，【难道朕看起来真的很像是这种心狠手辣之人？】
小鬼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看着她不以为意地继续看下去，甚至认真推演了起来，又捂住自己的脸手动闭嘴。
看着你俩其实还挺有共同语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