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文人之哀，先弃后取
夏瑶与江下于偏殿之中，秉烛夜谈，直至夜幕深沉，但夏瑶似乎仍没有离去的念头。
“依你之见，父皇此举，是将这棘手之事一力承担？”夏瑶眸光微动，似有所悟。
“正是如此，”江下缓缓道来，“若此事交由你定夺，你那皇兄定能施展诸多手段，难以预料。毕竟，这殿试学子入书院的名单，无论如何抉择，皆难以满足世间悠悠之口。”
江下语气凝重，继续道：“届时，那些有心人只需散布一些谣言，恐将引来大夏文人的口诛笔伐，风波难平。”
“而今，圣上亲自裁定殿试，既是对公正之心的彰显，也是对你和你那皇兄的一种制衡。在此之下，无论是谁，皆难轻易插手，更不敢妄动心机。”
夏瑶闻言，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可如今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夏瑶不甘道，“这名额是从我手里放出去的，进入书院的学子又不是我的人”
江下见夏瑶如此说，忍不住问道，“大夏书院足以招揽更多学子，为何要限制名额？”
这问题其实也一直是江下心中疑惑，在大周文安书院时，江下就曾问过张先生，不过那时张先生也未明言。
“这又有何难理解？”夏瑶看向江下，“以你的才情，这么简单的事儿还看不明白吗？”
“嗯？”江下一怔，“何意？”
夏瑶解释道，“若是学子名额不加以限制，试问，谁来提供命数？”
江下闻言一愣，看着夏瑶沉默下来。
夏瑶自顾自说道，“天榜诸圣开辟这条捷径，其背后，乃是以天下读书人的气运，滋养着这一小撮人。”
“这无法在册的读书人，说直白一些，就是我们的养分。”
她语气一顿，继续说道：“换言之，那些未能入册的读书人，便如同土壤中的养分，默默滋养着那些站在天榜之上的学子。
夏瑶转头看向江下，”而诸圣，亦非无情，天榜反哺，让这些读书人也能获得一定的阅力，作为回馈。”
“正如农夫耕作，需给予耕牛草料，工人劳作，亦应得薪资以养家糊口。”
夏瑶轻声细语，“虽然这个比喻略显粗浅，但其中的道理却是相通的。在这个体系下，各方皆可从中获益，维持着整个天榜运转与平衡。”
“这么看来，这天榜还真不是一个好东西”江下喃喃自语道。
夏瑶闻言脸色一变，连忙道，“慎言！若不是天榜存在，使人族短时间崛起不少强者，恐怕人族至今仍是苟延残喘。”
“难道这天地间就没有其他路可走？”江下忍不住道，“非要走这一条路？”
“自然有他途，”夏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那便是效仿诸圣，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可是走出自己路何其艰难，”夏瑶忽神色苦涩道，“多少年才能出这样一人”
“天榜，圣路之外呢？”江下忍不住道，“难道就没有其他路可走？”
江下说完这句话，夏瑶神色再变。
“嗯？”江下疑惑看着夏瑶，“怎么？看你神情，是有？”
“确实存在，但那是一条几乎等同于自绝生路的绝路”，夏瑶沉声道，“比你在走的寒门更甚。”
江下一怔，自己走寒门，夏瑶竟然知道。
“怎么？”夏瑶见状笑道，“我既然将你带来，自然要了解清楚你的过往。”
江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刚才说的绝路具体是指什么？”
夏瑶目光凝视江下，缓缓吐出几字，“不修文道，弃道者之路！”
“弃道者？”江下闻言，瞳孔骤缩，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夏瑶收敛笑容，目光如炬：“那是一条被文庙所不容的道路，所有踏上此路者，皆被视为叛逆，名列文庙诛杀之榜。”
“对于弃道者，文庙的态度比对待妖兽更为决绝，因为他们威胁到了整个文道的根基。”
说到这里，夏瑶停顿片刻，目光深深地看着江下：“所以，好奇虽好，但切记不要涉足禁忌之地。弃道者之路，非你我所能承受。”
“别说这些了”，夏瑶看向江下，沉声道，“我依你之言，却损失了部分在册学子名额，后面该如何？”
“先弃后取”，江下缓缓吐出四字。
“先弃后取？”夏瑶目光一凝，“如何取？”
江下解释道，“今日圣谕，虽是以你父皇名义开科举，但圣谕中也提到是由你谏言。”
“那又如何？”夏瑶不解追问道。
“那就要利用这一点做一些文章。”江下看向夏瑶，“公主冒死谏言，改千古制，为文人开道，此乃大功绩，福泽后世，可谓功在千秋。
江下继续道，“此后无论谁通过科举之途入书院，虽非公主之人，但皆要承公主这份恩情。”
夏瑶闻言神色一亮，“你是说，要让天下读书人承情？”
江下点了点头，“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这一点宣扬出去，通过舆论造势，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立一个心怀天下的人设。”
“人设？”夏瑶虽不知这个词的意思，但也听懂了江下话中之意。
“没错”，江下笑道，“公主应该清楚，科举一开，对于那些无望在册的读书人意味着什么。”
江下目光犀利看向夏瑶，“趁此机会，用大夏文人之口，为公主镀一层金身！”
“善”，夏瑶面色一喜，“我这就安排人去做。”
江下闻言神色一动，连忙道，“此事可由文成去做。”
“文成？”夏瑶略一思索，缓缓点头，“好。”
言罢，夏瑶望了望窗外渐暗的天色，对江下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且先行歇息，待我将此事安排妥当，我们便一同前往文庙，为接下来的百国大比做准备。”
“好”，江下闻言，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还真怕这夏瑶公主醉心权柄，误了百国大比这件事。
夏瑶说完，便匆匆离开，还真是一副雷厉风行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