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沂州9
阮娘刚刚饮下那杯茶水,便觉得肚子里一凉,可那明明是碗微烫的茶水
阮娘用手撑着桌角,缓缓坐下,想来是她有身子的缘故,可能坐下休息一会就好了。
但事情的真相远没有阮娘想象得那么简单。对面看似温柔大度的女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完全不像刚才和善可亲的样子。
“你还是对陌生人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啊。”
女人殷红如血的豆蔻拂过阮娘因腹痛而苍白虚汗的脸颊,幽幽道:“你方才喝过的那杯茶水里被我加了些东西。”
“苗疆来的小玩意儿,为了寻它,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
阮娘心中惶恐,她感觉她肚子里好像有什么活物在蠕动,没有那么疼,但是感觉很恐怖。
“你,你做了什么,你对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苗疆的尸解蛊,无毒的,放心。”清河县主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阮娘惊变的脸色,满不在乎地说道。
“苗人最喜欢研究这些小玩意儿了,苗人处理死尸时常用这种蛊虫,因为它们孵化快,吃东西更快,不出一个时辰,便能将一具死尸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不过我没给活人试过,你觉得现在怎么样?”清河县主笑着问阮娘,一双丹凤美眸里却只有渗人的阴冷。
阮娘不明白方才她们两人还好好地说着话,她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害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清河县主听到这句话,表面的端庄优雅再也不复存在了,她状若疯魔,对着阮娘吼道:“为什么?你竟然还要问我为什么?”
“我与他夫妻一体,陛下亲自赐婚,本该是人人艳羡的金玉良缘,都是因为你,你引诱了他!我绝不允许,不允许你,不允许任何人,和我分享他。”
她爱他,怎么能忍受赵和玉一整颗心全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爱,本就是独占。
她假意答允要阮娘进府,好叫赵和玉安心进京述职,但其实,清河县主她根本就没想过让阮娘活着见到赵和玉。
尸解蛊靠着人舒适的体温孵化成虫,钻进血肉里,啃噬着阮娘的身体,她甚至能清晰得感受到□□被撕扯的痛感。
阮娘死死用手捂住小腹,好像有一只钢手伸进了她的肚子里,阮娘痛得头发根都是秘密麻麻的细汗。
被强制入灵的容溪也同样感同身受,好像身体里有无数柄锋利的小刀一样,疯狂地割着自己的血肉。
蛊虫顺着血液流进全身各处,肉啃完了,便开始钻骨头。
容溪的灵台剧痛,这是因为怨气正在复原主人生前惨烈的死状。
好痛好痛
阮娘再也坐不住,倒在地上,茶盏拂了一地。
阮娘握住一块瓷杯碎片,锋利的碎片割进手心里,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想痛晕过去都做不到,只能清醒地承受着尸解蛊带给她的剧痛。
居高临下的女子看着被尸解蛊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阮娘,神情冷漠又怨毒。
好痛容溪模模糊糊之间只有这一个简单的想法,太痛了
怨气制造的内景渐渐崩塌,若不是容溪神魂强大,恐怕此时已经被这股怨气折磨的精神崩溃了。
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好吵,好乱
“她究竟是怎么了?突然晕倒在倚梅阁里,你们看见发生什么事了没?”
“这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昏迷不醒了呢?”
“这都一天一夜了,还不醒,现在头上还冒出这么多虚汗。”
“不成,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我们赶紧启程回宗门去,沂州的事情以后再说,救人要紧。”
“宋师兄,你不要担心,宗主一定会有办法的。”
宋唤在容溪耳边絮絮叨叨,一会儿摸摸她的额头,一会儿翻翻她的眼皮,又是盖棉被,又是换冰,毛巾的。
容溪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世界还是模糊迷昏的。
宋唤看见容溪醒过来,惊得从床边弹起来,大吼道:“醒了,醒了,终于醒了,我的老天爷啊,姑奶奶您总算是醒过来了。”
“我,我昏睡了多久”
“不多不少,一个白天一个黑夜。”
容溪从床上坐起来,流仙宗的弟子们见她昏倒在倚梅阁,便将她带回了州牧府里,如今容溪的床边里里外外围了一大堆人,全是流仙宗的弟子。
宋唤见容溪从床上坐起,立刻殷勤地问道:“饿了还渴了?”
容溪刚从怨气内景里九死一生走出来,脸色还很苍白,看着虚弱极了,但她还是对宋唤摇摇头,她不习惯麻烦不熟的人。
“我已经没事了,你们都休息去吧,让我自己在床上缓一会儿就好。”
宋唤见她实在有气无力的样子,便也不敢反驳容溪的话,赶紧招呼着一众流仙宗弟子退出去,好给容溪腾出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在阮娘的怨气内景中,虽然凶险,但是却收获颇丰,容溪大约理出一些思绪了,相信沂州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容溪下床喝了一些小米粥,她并没有看见男主的身影,在怨气内景中她神魂消耗太过,如今实在没有精力操心男主在做什么,总归人丢不了便好。
容溪睡了整整一夜,直到临近中午,日上三竿才醒,醒来甚至一时分不清上午还是下午。
而且她也不是睡到自然醒的,是被一阵霹雳乓浪的炮竹声生生炸醒的。
不知道谁在放炮,沂州乱做一团,邪祟的事情还没解决,鞭炮放得这样热闹,是有什么喜事。容溪幽怨地在心里诽谤道。
她穿上外衣,系好发带,休息了一晚之后,容溪的精神看着比刚醒来那一阵儿强多了。
出了院子,才发现长廊上张灯结彩。州牧府这是怎么了?
容溪疑惑不解,拉住一个步履匆匆的婢女才知,今日是沂州州牧赵和玉纳妾的日子。
“这是前些日子早就定下的四太太,老爷说了,也算是给沂州冲冲喜。仙师可要去前院看看?前院热闹得很,老爷心善,让我们这些下人也吃席。”
容溪向婢女道过谢,心道,沂州都乱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娶小老婆。
前院摆了几张桌,连流仙宗的弟子们都在席上。
算是新郎官的赵和玉并未着红衣,反而是一身月白锦衣。
那位清河县主也在,她还是老样子,将脸画得惨白,又打了很重的腮红,像是纸扎的人,倒是和容溪在怨气内景里见到的模样大相径庭。
清河县主端坐在堂前,盖着粉红盖头的四房太太正跪在蒲团上给她敬主母茶,同清河县主坐在一起的便是赵和玉了,他眼下的乌青看着比从前更重了,眼睑一片青黑。
纳妾与娶妻不一样,纳妾不必拜堂,只需向主母敬茶,且妾室不能着正红色的嫁衣,只能穿粉红色的喜服。
赵和玉纳的这位四房太太看着身姿很是曼妙,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想来也是个美人。
容溪在一旁看着他们逢场作戏,想起倚梅阁中惨死的阮娘,由衷得为阮娘不值得,深觉当年失恋的小姐妹说的真不错。
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身穿粉红色秀合欢花婚服的四房太太将茶盏举过头顶,递给端坐在堂上的清河县主。喜服袖子宽大,如今又是夏季,用的是轻薄的布料,四房太太一扬手,便将自己的小臂露了出来。
容溪的目光一下子便被那截儿裸露的手臂吸引住了。
如寻常女子的手腕一样纤细白皙,本也没什么值得容溪注意的,但这女子的手腕上竟然还带着一只翡翠手镯!
那只翡翠手镯容溪见过,在怨气内景里,那是赵和玉送给阮娘的。
满翠的帝王绿翡翠手镯,水头极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容溪绝不会认错!
啧啧啧,还是个替身文学。
容溪收回落在翡翠手镯上的目光,赵和玉的那个妾室张娘子倒是好久都没见到她了,那人是个爱热闹的,大大咧咧的,今日这样喧嚣,竟也没出来见人,凑热闹
夜里,容溪热得睡不着,今夜的天气格外闷热,像是憋了一场暴雨一样。
容溪扇着一把蒲扇,随意走在州牧府的院子里,她借着清幽的月光赏花,不知不觉便溜达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屋子前。
容溪没多看,本想直接走过,不想却听到一阵歌声,是地道的沂州小调,骤然听到只觉得有些耳熟,细心思索一番之后,容溪想起来了,这歌声同阮娘像了八分。
阮娘喜欢唱歌,在桃林时,常给赵和玉唱沂州小调,屋里的歌正是阮娘生前常唱的调子。
容溪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屋子一眼,清辉堂,那是赵和玉住的地方。
刚刚那阵歌声估计是白日里见到的女子唱的,连翡翠手镯都给了她了,容溪摇摇头,阮娘已死,再如何寻找慰藉,也只剩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