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戴喻与神（四）
昨天被戴治平夸奖了，陈丽琴心情不错，没对戴喻下狠手。
所以他今天在闹钟响起之前就醒了。
戴喻到楼下时，戴治平坐在桌前刷着手机新闻，陈丽琴哼着轻快的小曲儿，笑盈盈地在厨房准备培根煎蛋。
难得不是以家暴开始，家和美满的一天。
无视陈丽琴幽怨的眼神，吃过早饭，戴喻便去了学校。
“早啊，小戴同学。”
“林大爷早上好。”
和保安林大爷打过招呼，戴喻朝着教学楼走去。
他在走廊里就看到教室的门竟然是打开的，里头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有人比他更早到学校里来了。
是谁呢？
教室里，高个子的男生背对着门，弓着腰站在他的座位旁。
是施恩神。他的身高是班级里最高的，戴喻一下就认出来了。
昨天他穿着长袖，戴喻没发现，今天把他袖子挽到一半，暗黑之中带点纯白的绷带把两条手臂缠得严严实实，一点也没有露出来。
他的手放在戴喻的桌面，不知道做些什么，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
是在写[去死]之类的垃圾话吧。
戴喻默默地站在门口，等他写完，回到自己的位置，才进入教室。
听到脚步声，施恩神抬起头，看到了他，“哟，林妹妹，你来得可真早，现在应该还不到人类养成所的开放时间吧，你来这么早，莫非是发现了暗面使遗留的诅咒信息？”
你不是比我来得还早吗。
戴喻稍微想了一下，摇头，“我只是来——”清理桌上的垃圾话。
说还没说完，他低头看见了每天必定会被写满各种乱七八糟的桌面，此时此刻除了些许水渍以外，相当干净，明显就是被人清理过。
隔壁的施恩神正把一把刷子塞进抽屉里。
戴喻马上就意识到刚刚施恩神站在这里是在帮他清理桌上的垃圾话，可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放下戒心吗？
见他一脸疑惑的表情，施恩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第一次看到安眠的诅咒了，留在你桌上的咒语，我已经帮你清除掉了。”
“虽然只是控制被操纵了名字的傀儡写的，效果比本尊亲手写的弱上几百倍，但长期直面诅咒，也会对精神产生污染的。”
他想到了什么，接着说：“我想你之所以会被【痛苦侵蚀】洗脑这么久，对暴力习以为常，很可能是受到了诅咒的影响。”他觉得自己分析的头头是道，不住点头。
“不过，”他蹙起眉头，相当不解：“就算只是为了加深【痛苦侵蚀】的效果，使用的诅咒言语也太过恶毒了。”
说着，他看向戴喻，认真地上下打量他，问：“难道你做过什么让暗面使厌恶到想要让你去死的事情吗？”
产生校园霸凌的恶意并不需要多么深刻复杂的理由，只要一个动作或眼神让对方看不顺眼就足够了。
戴喻一直奉行着行事低调，当个人前小透明的原则，不去招惹任何人。
他想自己会被霸凌的原因，多半是因为没有朋友、戴眼镜、个子矮、还有长相偏中性，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很好欺负吧。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戴喻如实说。
施恩神耸了耸肩，“也会有像你这样什么都没做就被暗面使找上的人啦，毕竟让一切分崩离析就是他们组织的信条啦。”
“你也不用过于害怕，作为即将主宰世界的神，保护未来子民是我的职责。我已经在你的座位附近展开了结界，以后暗面使再也不能控制傀儡给你下咒了。”
“谢谢。”戴喻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姑且礼貌地道了声谢。
想着是不是和昨天说的愿望有关系，但特地为此早早到校帮自己擦桌子，未免太费事，也没必要。
戴喻总有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这么说不太好，好歹对方也救了自己两次。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往“众人皆混蛋”的方面想。
“说起来，愿望，你想好了吗？”
果然，他刚坐下，施恩神就抛来这个话题。
他似乎对这件事格外认真，脸上除了严肃以外，其它的情绪通通敛起。
很遗憾，“没有。”戴喻想破头都不知道自己许了什么愿，只能把昨天的话再重复一遍，“我真的没有向你许过什么愿，我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如果你非得要帮我实现什么，才能解除契约，那请你让我一个人呆着，不要管我，不要和我搭话，就当我不存在，好吗？”
戴喻这话说得真情实感，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主要施恩神长得太高太帅太扎眼，加上中二的言行举止更加引人注目了，他这种丑小鸭不配跟天鹅在一起。要是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不错，他的处境只会更惨。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戴喻也不例外，主动远离聚光灯的投射范围，是自保的一种方式。
“不行。”话脱口而出的下一秒，施恩神拒绝了他。“我只能实现你最初的愿望，这是不可替代的。”
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补充道：“我知道了，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告诉我的原因了。暗面使不仅对你使用了【痛苦侵蚀】，还对你使用了【精神操纵】和【心灵封闭】，让你对我的话语和存在产生抵触心理，用人类通用语来说，你讨厌我是吗？”
戴喻觉得这个人设定好多，为了得出一个结论绕这么大圈子。正想跟他说一句并没有。
“哎，真是的。”只见施恩神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通过帮你实现愿望让我恢复虚空灵体这件事只能暂时压后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帮你解除施加在身上的诅咒。”
“不过针对精神和心灵方面的诅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轻易解除的，首先得让你对我产生信任感，让我有间隙进入你心里才可以。”
“所以诅咒解除前的这段时间里，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的心完全被我占据，愿意告诉我为止。”
“虚空破灭者永不言败！”他还给自己打气。
戴喻：“……”
完了，产生反效果了。
接下来，施恩神和他讲起了关于邪恶存在暗面使的由来，说是为了让他了解伤害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怕存在，美其名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暗面使是和我一样是虚空世界的神，因为长年镇守恶念深渊被封印其中的恶魔所影响，性情大变，从原本心怀热忱的神变成憎恶世界，想要毁灭一切的神。”
“他是我统治人类世界的阻力，要说为什么……”
“你不知道吧，人类世界和虚空世界其实互为表里世界，人类世界既是表世界，也就是我说的表世界，虚空世界就是里世界。”
“人类世界是由创世神以虚空世界为模板创造的不能被直接干涉的世界……”
……
施恩神说得十分起劲，绘声绘色，但他早已偏离了让戴喻了解暗面使的初衷，开始讲设定里虚空世界的数亿年历史。
戴喻默默地听着，不算认真，大多数时候他的思绪都在习题册的试题上。
“哟，戴喻竟然这么早来学校写习题。”
“不愧是年级前十，很认真嘛。”
“没办法，就是要这样装模作样才能在老师面前刷好感度啊。”
同学们进了教室他都没发现，直到提到他的嘲讽话语传进耳朵里，他放下笔，抬头。首先看的是高阳成的位置，男生坐在位置上和前桌有说有笑的不知道聊些什么。
旁边的施恩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趴在桌面，一动不动。
有几个女生在一边推搡，一脸娇羞地说着谁要先去问微信号，注意到戴喻的视线，她们马上反瞪过来：看什么看？
于是他再次低下头，重新提笔，直到打铃上课。
这节课是数学课，任课老师关林是非常传统的教师，认为严师出高徒，她的课堂一直是以严厉出名的，学生们私底下给她取了个外号：学生杀手。
不过，大家毕竟都高三了，玩性没有高一高二那时大了，就连之前不认真听课总是被关林罚站罚抄公式请家长的那几个都收心了，虽然困，但依旧端坐着。
关林走进教室，一眼扫过去，压着弧度的嘴角往上扬了扬，微微点头，“看来大家都对未来十分重视，这就对了，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数学，它是最有意思的科目。”
这种满意感一直到她站到讲台上时骤然消失不见，眉头一拧。
她的视线穿过了大半个教室落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见到关林老师几乎冒出火来的眼神，底下的同学们寻思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第三年了还敢在关林老师面前作死。
一转头便看到趴在桌上的施恩神，他似乎睡得很熟，一点声都不出。
“醒醒。”看在他救过自己的份上，戴喻拍了拍他的桌子。
毫无反应。
关林眉毛的紧凑程度加深了几分。
“施同学，醒醒。”戴喻转而去摇他的手臂，被绷带缠住的手臂传递出恰到好处的热度。
施恩神依旧没醒。
关林深吸了一口气，明明只是普通地深呼吸，却有种发动前蓄力的感觉。
“喂，施恩神。”第三次，戴喻稍微用了点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方终于有反应了，只是脑袋微微抬了抬，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又趴下去了。
戴喻：“……”
他听清了，施恩神说了句“寂静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