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庄子日常
路晚岑三岁就跟着师父上山习武,她天赋极高也刻苦,不管严寒酷暑都坚持练武,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手已经独步江湖。
名声在江湖那是响当当,但只有她自己,还有身边亲近的人知道,她身上其实落下了不少病根。
现在不打紧,等老了是要遭大罪的。
以前萧决岭也不知道,也是在去年,路晚岑奉他之命追查一宗牵扯皇族的谋杀案时,不慎受了重伤,昏迷了半个月,他才从给她疗伤的郎中嘴里得知。
自此之后,给路晚岑养身体的事情就算是提上了日程,萧决岭私下里询问了太医,要了养身子的药膳,让王府的厨子额外给路晚岑开小灶,每天牛乳不断,都是为了给路晚岑养身体。
可纵使萧决岭千防万防,也防不住路晚岑那颗硬要偷吃的心,仗着自己轻功好,大晚上溜出屋子偷吃桃儿,一连偷吃了三天,直到萧决岭察觉到她胃口渐少,逼问之下才得出答案。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萧决岭生了大气,庄子上别说桃了,就是桃毛都见不到了,后山就更别说了,管事被勒令一天之内把桃处理干净,否则后果自负。
好在桃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些次果,低价处理了便是,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而路晚岑自知理亏,一点不敢反驳,任由萧决岭处置,原本只需要每天吃一颗不知道什么功效的药丸,现在还得早膳之后加上一碗苦得掉牙的黑不溜秋的药,可给她愁得不行,没少在心里骂萧决岭。
这天,她跟往常一样,吃完早膳在庄子周围巡逻,他们来庄子行踪是保密的,但路晚岑不放心,依旧坚持每天巡逻,前些日子都没什么特别的,可今天巡到后门厨房边上,她却听到了动静。
“唔嗯”厨房后面的柴堆儿里传来了几声呜咽,她瞬间警惕,屏住呼吸,放缓脚步,双手握拳,已然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然而等她扒拉开柴堆一看,里面躺着一只通体雪白,毛茸茸的小狼崽儿!
萧决岭早膳过后去书房处理了一会事,出来的时候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看见路晚岑的身影,这可有点奇怪。
“人呢?”萧决岭问道。
陈公公一直在书房外伺候着,也是没看见人,“约摸早膳后就没瞧见了,又巡逻呢吧。”
“这都快晌午了,多大个山头巡逻不完?”萧决岭怕路晚岑遇到了什么危险,开始满院子找人。
陈公公也跟着找,一边找一边劝萧决岭,“王爷别担心,路侍卫身手好着呢,寻常人近不了她的身。”
“万一对方好些人呢?”
院子里每个房间的门都被推开来看了一遍,可连路晚岑的头发丝儿都没有。
眼看着萧决岭脸色愈发难看,陈公公开始紧张起来,在萧决岭爆发的边缘开口道:“奴才这就让庄子上的人去找。”
萧决岭点头,陈公公转身就要走,可抬脚的瞬间,萧决岭突然开口,“等等!”
陈公公顿住,不明所以的看向萧决岭,萧决岭朝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身后的房间。
身后是萧决岭自己的屋子,此刻里面却传来了动静。
“呜呜”呜呜嘤嘤的声音,还有一个故意压低的说话声,“乖,不要出声,被发现坏人就要把你丢出去了。”
路晚岑躲在萧决岭屋子里,怀里抱着刚刚在厨房后面救来的小狼崽儿,小狼崽儿被冻坏了,浑身都在发抖,她屋子里白天没有炭火,她只能悄悄咪咪的溜进萧决岭屋子,左右萧决岭不在,她就待一会,等小狼崽儿缓过来了她就撤。
她哪里想得到萧决岭今天这么早就出了书房,还把她逮了个正着。
“这个屋子里住着一个很坏很坏的人,你要是被发现了,骨头都不会剩,所以别出声。”
小狼崽儿还很小,哪里听得懂路晚岑的话,它一直哼哼唧唧,很不舒服的样子,路晚岑也不知道它怎么了,还以为它是冷,尽量让它靠近火源暖和些。
直到小狼崽儿蠕动嘴唇好像要吮吸的模样,她才明白过来,它是饿了,可这么小的小崽子还是喝奶的时候,路晚岑思索了片刻,安抚道:“待会管事会给坏人送羊乳,我悄悄给你漏一点——哗啦。”
路晚岑话音未落,门突然被推开了,萧决岭站在门口,陈公公一脸苦相,不用说,肯定是已经把路晚岑的话全都听进去了。
“额”路晚岑大脑飞速运转着想要找补。
可萧决岭不给她机会,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提溜起趴在地毯上的小狼崽儿,“背后骂我是坏人,还想偷本王的羊乳喝?”
萧决岭就用了两根手指头提着小狼崽儿后脖颈,小狼崽儿还没缓过劲儿来,一离开热源就开始发抖,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呜呜咽咽的哼唧。
路晚岑心都跟着提起来了,她从地毯上站起来,捧着双手托着小狼崽儿的屁股,同时还不忘讨好萧决岭,“王爷听错了,属下一直觉得您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良最大方的主子,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哦?是吗?”萧决岭没打算放过小狼崽儿,依旧提溜着它的后脖颈,还用另一只手戳它的脑袋,“本王怎么不觉得自己是好人?”
他难道不是挺坏的人吗?
“是好人是好人。”路晚岑连忙接话,“如果您能把它放下来那就更好了。”
还是不能还给路晚岑的,不过萧决岭也不打算怎么着它,一只畜生而已,他转身坐回了榻上,把小狼崽儿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在哪捡的?”
路晚岑挪着步子走到萧决岭面前,想解救小狼崽儿又不敢,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厨房后面。”
“昨夜下了大雪,这狼崽儿应该是自己出了窝没回去,太冷了就摸到了厨房后面,那里会暖和些。”陈公公猜测道,“这狼崽儿沾上了人味儿,要是放回去,母狼肯定不会要了,不如把它留下吧。”
陈公公劝说着,路晚岑投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目光。
“是啊是啊,王爷摸摸这狼崽儿的身体,根骨好得很,长大了肯定威风得很。”
“等明年秋猎的时候,让它跟着您一起上场,肯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皇子杀得片甲不留!”
萧决岭没有立刻表态,而是隔了好一会儿,在小狼崽儿快要坚持不住的之后,才大发慈悲似的,点点头,“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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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萧决岭同意留下小狼崽儿,路晚岑决定不再跟他计较吃药的问题,也不在心里悄悄骂他了。
萧决岭说养着,那就不会含糊的养,小狼崽儿三天就吃出了圆滚滚的肚子,精神也很好,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有时候还嚎几声,让人不在意它都不行。
路晚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斗斗,因为它真的精力很旺盛,才几天时间,就把庄子里原来看家护院的狗降服了,她还留了个心眼,跟萧决岭说斗斗跟他姓,叫萧斗斗,希望借此能让萧决岭多喜欢它一点。
至于萧决岭有没有多喜欢斗斗一点路晚岑不知道,反正他不再戳斗斗脑门儿就是了。
院子边上有个池子,是从后山直接引来的温泉水,在这冬日里也没有结冰,斗斗很喜欢这个池子,经常围着池子晃悠,好几次没站稳直接掉进去了。
掉的次数多了,它竟然还学会了泅水。
路晚岑发现的时候,斗斗已经游得非常好了,当时她因为午饭多吃了一碗饭,萧决岭带着她在回廊上散步消食,刚好就走到了这边,一眼就看见在池子里刨地欢快地斗斗。
“池子里会有鱼吗?”路晚岑看着斗斗突然开口问
两人并排走着,萧决岭余光一瞥,立刻就猜出了她的心思,没忍住笑出了声,“想吃鱼了?”
路晚岑没明说,反而说起了从前,“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一到冬天师父就会带着我和师兄去山下钓鱼,他说冬天的鱼儿笨的很,给饵就上钩。”
跟在身后的陈公公立刻开口说道:“庄子外面就有池塘,听管事说里面养了不少鱼,只是水面上结了冰,不过凿开就好了。”
路晚岑跃跃欲试,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萧决岭,意思很明显了。
难得路晚岑有这么好的兴致,萧决岭命人准备好了钓鱼的东西,也不让人跟着,他自己一手拿东西,一手捉着斗斗,跟路晚岑两个人就到了池塘。
池塘结冰挺厚的,可路晚岑拿着凿子,三五下就嚯开了一个腰粗的大口,她很有经验的样子,凿开冰面之后就放了两个小马扎在洞旁边,一个给萧决岭,一个给自己。
两人坐下,萧决岭把斗斗放下任它撒欢,自己则看着路晚岑给鱼钩穿饵。
他们有两个鱼竿,路晚岑穿完了自己竿的饵,又给萧决岭的穿,都不用问她都知道萧决岭肯定不会,管事准备的饵是生肉块,血淋淋的,路晚岑一点不在意,边穿还边忍不住卖弄,“以前跟我师兄比赛,我每次都比他多钓一只,师父说是我饵穿地好,不会被鱼骗走。”
“以前每个冬天都会钓吗?”萧决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路晚岑,嘴角始终保持着微笑,眸子里流露出丝丝暖意。
路晚岑嘿嘿一笑,点头,“我三岁跟着师父上山,每年都钓,师父说钓鱼能静心,我小时候太闹腾了,后来就习惯了,若是冬日里不往湖边走走,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她穿完了饵,把鱼竿递给萧决岭,“冬天钓鱼不需要什么技巧,就是要有耐心。”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一人拿着一根鱼竿,专心得很。
斗斗似乎明白他们此行的目的似的,一直在湖边上蹦蹦跳跳,惊醒了不少沉睡的鱼儿,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鱼儿就陆续咬钩了。
“咬钩了!”竟然是萧决岭那边先上钩,他第一次钓鱼,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突然的收获让他动容,脸上肉眼可见的惊喜,“我要怎么办?”
“收竿,往上提。”路晚岑放好自己的鱼竿,拿起网兜,全神贯注的辅助萧决岭,等鱼一出现在视线内,立刻眼疾手快的一抄,成功将其收入囊中。
是一条鲤鱼,个头只能算中等,但这对从未钓过鱼的萧决岭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战绩了,而今天不知怎得,鱼儿格外喜欢光临他,一次一次的咬钩,路晚岑也跟着兴奋,目光灼灼,自己索性不钓了,专心的给萧决岭抄网。
临近傍晚的时候,竹篓里已经装不下了,萧决岭看她高兴,自然也心情舒畅,想了想说道:“晚上吃全鱼宴,前头宫里赏了一壶花雕,配上正好。”
路晚岑听了也高兴,点头:“直接烤吧,这新鲜的鱼烤出来,可美味着呢。”
路晚岑的提议很不错,等两人带着斗斗回到庄子的时候,管事已经把一应器具都准备齐全了,只能杀鱼放烤架就行。
经过下午,路晚岑仿佛回到了以前,整个人变得非常鲜活,把管事安排伺候的人全都撵走,自己动起手来,杀鱼腌制上烤架到最后刷酱,都是她一手包办。
萧决岭不会,就在一旁看着,听她吩咐时不时给递个调味料什么的。
路晚岑经验丰富,一次性烤了三条鱼,香味传遍了整个院子,斗斗也跟着累了一下午,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会儿给它饿得上蹿下跳,扒着萧决岭的鞋子嗷嗷叫。
路晚岑看它实在可怜,掰了一块肉给它,可一块肉哪里够,斗斗一口就吃没了,吃完了又开始嗷嗷叫,可怜巴巴的看着路晚岑,让人不忍心拒绝。
好在鱼肉熟得快,没一会路晚岑就烤好了三条鱼,她一条,萧决岭一条,斗斗一条,两人一狼坐在烤架旁边,筷子也不拿,直接就上手上嘴,吃得哪哪都是。
再配上那上好的花雕,那感觉就更好了。
路晚岑酒量很不错,喝到最后才有了醉意,她抱着昏昏欲睡的斗斗喃喃自语,萧决岭轻轻的搂着她,他没见过路晚岑这样自在的样子,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难过。
“喜欢这里吗?”
路晚岑点头,转头看着他,笑道:“喜欢,好像跟以前一样了。”
“以后可以常来。”
“嗯,等帮你完成大事,我后半辈子就都要过这样的生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路晚岑已经开始迷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听完她的醉话,萧决岭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悄无声息的吻,然后把人搂得更紧,“我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
这句话路晚岑没听到,反正等他酒醒之后,已经对这天晚上说的话都忘了,庄子太好玩了,后山更是很适合消耗晨光,她每天乐得不行,连带着萧决岭都觉得这日子实在逍遥。
然而他们在庄子逍遥自在,殊不知,宫里已然闹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