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那年夏天（2）
班文昌带着两个保镖去机场，路上给褚先生打了电话。
“褚叔叔，我在回洛城的路上了，我想……再见她一面。”
褚先生闻言哽着嗓子点点头说：“好，等你回来。”
班文昌还想联系李女士，只是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就给王熙祈的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幸运的是李女士接听了。
“李阿姨，熙祈的事我听说了，我在回洛城的路上，有什么事您尽管跟我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李女士说尸检报告还要等等才能有结果，如果王熙祈不是普通的食物中毒，那她一定要调查到底。
班文昌也马上让秘书联系律师，并且把联系方式发给了李女士。
班文昌到褚契南家里时已经是凌晨了，褚先生和林女士都在客厅里等着班文昌。
三人见面后，林女士说了两句话就忍不住哭。
褚先生带着班文昌上楼，打开褚契南的房间，她就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计算机趴在她手边，浑身都被洗得干干净净的。
“我想，和她单独待一会。”班文昌看向褚先生，说。
“好，好。”褚先生拍拍他，然后转身离开，把门也给轻轻带上了。
班文昌走近褚契南，眼里含泪，笑着牵起她的手。
他坐在地上，手轻轻抓着褚契南的指尖，脑袋靠在床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日子他都干了些什么。
“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
“等拿到这笔投资，项目开始运作我就能轻松一点了。”
那时候他就有时间回来找她了。
可是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班文昌说完哽咽了好一会，才深呼吸说：“爸爸那边可能没有希望站起来了，他现在精神状态挺不好的，我妈在医院照顾他，两个人都很伤心。”
他本以为公司进入正轨，他们的日子会慢慢变好。
但是悲伤笼罩住整个班家，迟迟无法散去。
褚契南像他的救命稻草一般，只有想着她，班文昌才能有片刻的放松和开心。
可现在，她也不在了。
班文昌就这样坐在地上跟她和计算机说了一个小时的话。
“我本来设想一毕业就向你求婚的……”
班文昌擦擦眼泪，拿出一条线给褚契南的手指量了量。
“现在送你戒指，你会答应吗？”
“我多么希望，能亲耳听到你说答案。”
他踉跄着站起来，轻轻摸了摸褚契南的头发。
她失血太多，所以遗体整容师给她上了点妆，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苍白。
班文昌不愿破坏她的妆，褚契南也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所以他没有碰她的脸。
最后翻过她的手，在她手心落下一吻。
班文昌看到褚契南左手手腕内侧缝起来的狰狞伤口，眼泪又淌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褚契南手心里。
这么长，这么深的伤口，她当时得多疼啊。
班文昌把她手心的泪擦干再把她的手放回身侧，又擦干自己的眼泪，深深看了一眼褚契南，转身出了房间。
天气比较热，所以她房间里的空调开到了最低，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班文昌出来的时候浑身冒凉气，唇都冻得发紫。
林女士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褚先生勉强跟班文昌聊了几句。
只是看着班文昌他就掩面哭了起来。
“是我对不起她……”
“褚家真是到瓶颈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她小时候就对数学啊、经济的不感兴趣，我们才打算培养她学语言。以后能找个好人家嫁了，褚家交到女婿手上，我也能闭眼了。
可是褚家条件在这摆着，她要是自己再不优秀，哪来的好姻缘啊。文昌啊，遇见你真是我们褚家幸运，说句实在的，你家世好，人品贵重，我和她妈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可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惹来这么多流言蜚语，我们竟然都不知道！”
褚先生双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悔恨地说。
“流言蜚语？”班文昌问。
班文昌其实听到褚先生这些悔恨之言，内心没多大触动，褚契南从小到大经历的打压式教育，不能只凭他一句望女成凤就能抵消。
但是所谓的流言蜚语，他还是要问一问的。
褚先生看班文昌还不知道，就把调查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冯欣雅，胡卓然。”
班文昌嘴里念着这两个名字，眼里燃起一股火焰。
“南南的后事，叔叔打算怎么办？”班文昌记下这笔账，问起了正事。
褚先生拿纸擦擦眼泪，叹道：“天太热，我们打算尽快办，已经在托人去选墓地了。”
班文昌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架势把褚先生和林女士都吓了一跳，两人立马去扶他。
班文昌却没顺着他们的力起来，而是抬起头郑重地说：“我想把南南带走。”
“我以后不会再娶，死后愿与她同葬。我会把二位当自己的亲人，褚氏我也会尽全力帮扶，请你们答应！”
说着他弯下腰，把额头扣在地上。
咚的一声，像是扣在了褚先生和林女士夫妻俩的心头上。
两人对视一眼，林女士红肿的眼睛很快又蓄满了泪。
“好孩子，快起来。”褚先生一用力，把瘦了许多的班文昌从地上扶起来。
三人重新坐下，褚先生和林女士商量了一会，点点头，同意了。
“那我们尽快安排火化吧。”
褚先生说完，林女士闭上眼睛，也点点头。
班文昌站起身，对着二老深深一鞠躬。
“爸，妈，我会替南南孝敬你们的。”
褚先生眼中动容，扶起班文昌欣慰地叹了口气，却是摇摇头说：“不用改口，你还年轻，日后若是有了能相伴的人，我们俩不会有意见。”
班文昌没和他们争论这些，不改口就不改口吧。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他对褚契南的心，自有时间见证。
这边的事情说好，就打算去医院看看李女士。
结果韩瑞的电话让他不得不临时更改行程。
“二少，方楚空，人没了。”
班文昌紧咬牙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夏天会出这么多事。
他眼角含泪，朝p市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边认领尸体需要走程序，我得回去一趟把他叔叔喊过来，还需要身份证办死亡证明。”
班文昌眨眨眼睛，逼退眼里的湿润，说：“我在洛城，给我个位置，我马上带着他过去。”
他如今出行，是带着保镖的，这次回来匆忙只带了两个，一个被他派去医院帮李女士了，另一个还在他身边。
两人赶去方楚空家，方宝珠还在学校没回来，他懒得跟这好吃懒做又贪婪成性的夫妻俩多说什么，直接让保镖抓着他，找出户口本和方楚空的身份证等东西，马不停蹄地去了韩瑞给他发的位置。
林清风半夜收到了林玖给他发的消息。
先是一个压缩包。
然后是几句话。
【林清风！我死了，这次允许你来找我。】
【位置】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快把我挖出来找个风水宝地埋了。】
【别哭，不准哭。装装样子就够了啊，哭太多我就揍你。】
【逢年过节别忘了给我烧纸，平常的孝敬也别少了，我贪吃，小心贡品不够我回来找你。嗷呜jpg】
林清风的瞌睡虫一下子就没了，他挠挠自己有些长而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的两人合照。
林玖穿着那件几百年不换的黑色风衣蹲在地上，呲着个大牙傻乐，她肩膀上站着那只叫003的白猫，旁边是一脸不配合的林清风。
林清风看看照片，又看看手机上的消息，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林玖死了？！
他点开位置导航，发现在p市，林清风立马给医院请了假，然后买票往那边去。
飞机没有直达，他中间转了一次机，又坐了火车和大巴才到了这个小村庄里。
林清风背着个双肩包，里面是林玖的一些东西，还有各类证件。
辗转一路，到定位显示的地方时，天已经开始亮了。
班文昌和保镖带着方楚空的叔叔恰好也到了那里。
“韩瑞，你在哪？”
“你看到桥了吗？过了桥，我在路边等你。”韩瑞说。
班文昌立马收起手机，往桥上赶。
林清风站在桥中间，手里拿着林玖的罗盘。
他其实看不懂这玩意，也不懂如何操作。
但是他刚进入这个村子，这罗盘就在包里疯狂地转，林清风不得不把它拿出来。
林玖发的位置不是很精确，林清风又没她手机的定位，于是就跟着罗盘指向的方向走。
班文昌带着人走到桥上时，看见一身长衫外套，背着包的林清风，留意多看了他一眼。
林清风也听到了脚步声，收起罗盘的同时看了一眼班文昌。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然后一同往桥那边走去。
“二少！他们正准备把尸体送走呢！咱们快去吧！”韩瑞有些着急地说。
班文昌闻言率先跑了起来。
韩瑞跑到前面给他带路。
保镖扯着方叔在后面追。
林清风皱眉看着那几人，又举起手中罗盘，那指针的方向，正是班文昌几人离去的方向。
想起林玖给他发的那个压缩包，林清风收起罗盘，迈开腿追了上去。
那个压缩包里是宋父和宋弟修改宋清歆志愿，又拿刀把她逼上顶楼的线索和证据，其中有录音有录像，以及宋父和宋弟杀人埋尸的证据，压缩包里还有方楚空这一路上录的音频。
林玖有003，想要拿到一份合理化的监控录像很容易。她让003计算好监控范围，侵入到一个已经损坏的摄像头里修复好设备，再把那段录像传输进去，这样后期警察调查就能有迹可循。
哪怕警察已经排查过附近的摄像头，林玖也完全不担心。
这种电子设备，偶尔出个小毛病，很正常嘛。
所以她让003将这些一股脑都发给了林清风。
林清风知道林玖不会无缘无故给他发那些东西，她是想让他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还逝者公道。
想到宋父和宋弟杀人埋尸的对象除了林玖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前面穿西装的那人估计也是来领尸的。
警察一开始并不知道这里埋了人，他们来这里是因为有人自首自己杀了人。
那个人正是宋母。
她坦白宋父和宋弟对宋清歆做的一切，自己身为母亲看着女儿跳楼，这种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
于是她就给宋父宋弟的饭菜里下了药，然后拿刀捅死了宋父，又用斧头砍了宋弟的手。
警察先把宋母给关押起来，然后立马派人去取证。
但是宋母又说：“他们凌晨回来的时候，拿了刀和锄头，上面有血。我猜他俩杀了人，你们好好找找吧。”
于是警察才通过村里的老汉找到了那片荒地。
韩瑞一开始是追着手机来到的这里，然后拿着照片一路打听，最后在招待所大姨那里得到了比较确切的消息，知道他过了桥，也打听过状元的事情。
但是他知道方楚空这时候来这里不可能是为了玩，什么漂流都是幌子，于是根据大姨指的方向找到宋家，结果刚翻过墙头，就看到宋父和宋弟一死一残，院子里流了一地的血。
宋母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她满手都是血，坐在那里机械性地搓自己身上的血，但水龙头却开到最小，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夜晚瘆得慌。
韩瑞翻过墙头，看着这一幕暗自打了个寒战，才走近宋母。
宋母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眼里没有其他的情绪。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韩瑞把照片拿出来，宋母没搭理他，过了一会才配合地看了一眼，她眼睛颤了颤，认出那是宋清歆的朋友。
她动作迟缓地摇摇头，忽而又说：“这俩畜牲晚上出去杀了人，不知道会不会是他。”
宋母站起身，抬起粗糙又沾着血的手，指了个方向。
“那边有我家一块荒地，我女儿埋在那，你去找吧。”
她也听见了白天那老汉说她家地里闹鬼哭坟的话。
本来以为要毫无收获的韩瑞，没想到还能有这个线索，就道谢离开了。
那个方向的荒地新坟并不难找，韩瑞到地方后，没急着下脚走进地里。
他先从背包里拿出一双手套戴上，又拿出手电筒打开。
然后韩瑞在地里正常踩了一脚，蹲下来看了看脚印深浅，又伸手抹去脚印。
接着他拿起手电蹲在地上横扫着看了一圈，确定这里是被清理过痕迹的。
这么一片地，连一串脚印都没有。据宋母说宋清歆埋在这里，那下葬也没有几天，怎么可能没有脚印。
从包里拿出脚套，韩瑞一边走进地里，一边扫去自己的痕迹。
很快他就发现这里有一块地明显是被人特意清理过的。
韩瑞蹲下去扫开那一片陈土，果然只是薄薄一层，下面的土颜色明显深。
看这大小，埋个人不是事。
正准备挖开看看，韩瑞就看见了警笛的光。
他站在高处，很轻易就能看到下面的大路情况。
于是韩瑞迅速按灭手电筒，扫去自己的痕迹，躲了起来。
之后他又收起自己的装备，回到桥边往宋家走，和下来挖坟的警察迎面碰上。
“警察同志！您知道这个宋某某家在哪吗？”
警察一听，这人要找遇害的宋某某，当即问韩瑞找他干什么。
韩瑞七分真三分假地说自己家少爷跟方楚空是朋友，他想来高考状元故地看看顺便过来旅游，结果几天联系不上，就来找人。
警察摇摇头，带着他一起去挖坟，结果就把林玖和方楚空一起挖了出来。
警察一对比照片，确定是方楚空无疑，就让韩瑞联系他的家人来领尸。
韩瑞这才给班文昌去了电话，班文昌带上方叔立马就赶了过来。
警察把尸体清理了一下，又找出坑里被破坏的手机，法医先进行初步的尸检，警察也将现场的血迹收集起来，将现场拍了照片留档。
另一边宋家的父子俩情况也都调查好了，警察正打算带着精神已经不太正常的宋弟和三具尸体走，班文昌和林清风就赶了过来。
班文昌看清方楚空的脸，心下一颤，伸出手朝担架上的人探去。
正要抬担架的人见状就先走到一边。
“尸体不要触碰，我们回去还要再做检查。”一旁的工作人员提醒道。
班文昌点点头，手刚碰到担架，林清风那边就响起了杀猪一般的哭嚎声。
“嗷——啊啊——呜呜呜！林玖诶！你死的好惨呐！怎么连头都扁了！”
“你好狠的心呐，把我一个人丢下啊啊啊——昂呜——”
林清风跪在地上嚎得挺起劲，但是只打雷不下雨，嗷嗷叫了三分钟，他清清嗓子直起身。
然后就发现，旁边的警察和班文昌几人都用同样的表情看着他。
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林清风咳嗽一声，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粘的土。
看什么看，他只是在遵林玖的遗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