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是在担心我吗?
印象中,安子堂这样凶她,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盐盐镇,他对她冒着危险来找他,也是发了脾气,这次也是这样。
李昭昭被吼了懵了片刻,不知为何,他那样凶,眼睛死死瞪着她,声音又大,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她却一点也害怕,只带一点委屈,“我这不是看你跪在殿里被陛下骂,想来帮你嘛。”
安子堂差点脱口而出——要你帮,是在帮倒忙。
可他忍住了,他清楚她鲁莽行为之下是对他的担心,思及此,他情绪猛然转变,眸光微闪,略低头去看她,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是在担心他吗,李昭昭也这样问自己,有个答案似要破土而出,她试着抬眸去看他,一下子就撞进他深邃眼眸中。
空荡庭院中,两人却挨得紧,安子堂更是不放过她面上任一表情,李昭昭一阵慌乱,别开脸,生怕他看见自己不自在,稍后退一些,干笑道:“问这些做什么,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古大夫?”
听到她转移话题,安子堂心里明白了什么,嘴角轻轻扬起,“等这事了结后,请二皇子决议。”
一向杀伐果断的安大人,居然要听别人示下,李昭昭脑里太多疑问,转身又面对他,“太子说二皇子是你的主子,真的么?”
她第一次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向他求证,她想听到他否认,那封公文一直插在她心里。
安子堂静静看了她片刻,蓦地笑了,“宫里谁不是我们的主子。”
这个囫囵回答,也是一种间接答案,李昭昭心一沉,垂眸不经意瞥见他手指上有一些血迹,想来是他额头流血,他擦拭过。
她目光又往上,那伤口处已被处理好,似乎也没有问询必要,便没吭声了。
她视线流动,安子堂看在眼里,明明对他的关心就要宣之于口了,却又闭上了嘴,他有一丝对女子多变想法的无奈。
两人干杵着也不是个事儿,他转而问道:“饿了么,先去吃点东西。”
李昭昭这才感到肚子都快饿扁了,早上就喝了点清茶就馒头,忽然想起什么,嗳了一声,“凌少峦跑哪去了,方才还跟着我呢?”
安子堂手一甩,背在身后,“等会自会冒出来,莫管他。”然后他紧接着追问,“你和他在廊下说什么了?”
李昭昭寻思着,小满的事还是不让他知道好了,当初逃出章府,小满也是共谋,以他记仇的性子,多说无益,敷衍道:“没说什么。饿了饿了,去找点东西吃。”
说罢,快走几步到他前头,穿着宽大官袍的身姿犹如一把被捏住的柳枝。
她的小心思转来转去,躲不过他的眼睛,安子堂心中一笑,也不问了,望着她瘦弱背影,跟了上去。
位于皇宫角门旁的点水所有一处半人高的杂草,此刻微微一颤,“沙沙”响动,一个男子从中钻了出来。
正是凌飞峦。
宫门已关,每处都有轻骑尉把守,一只鸟都飞不出去,可没人知道,这处无人问津的角落,却可以通往光华门外的一个小山坡,沿着山坡行十里路,便可大摇大摆进入琥京城。
说来也是天意,上一次凌飞峦躲在此处听到安子堂与蓝多对话,无意中发现这条密道。
当拿到祭童案卷宗时,他已决议出宫,光天化日去“探访”章府,趁安子堂和二皇子顾柏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正是最好时机。
祭童案发生时,他年仅16岁,四书五经念不进去、文玩珍宝也懒得把玩、更不想在脂粉堆中打转,却对武侠话本情有独钟,看得多了,在各类武林秘籍里爱上了最寻常的一种武器——红柄大刀。
整日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一心想获取传闻中的连环刀法,骑着骏马,背着大刀,怀揣一个“侠”字在心中,于红尘中奔走,锄强扶弱,好不痛快!
他母亲善做生意,却不懂朝廷之事,倒有个姐姐,可这个姐姐热衷于嫁娶,早早出嫁,一有不满就和离,之后又出嫁,又和离,最后和家中护卫私奔,留下一封书信,不知去哪了。
凌勇为国仆心仆命,也没有精力管他,任他自由成长,长成了个勇武又不知疾苦的模样。
出事时,他还在某个不知名山脚,扭着一个江湖人士拜师学艺,势必要学世界上最好的刀法。
等回过神来,父亲已吞下被人冤枉的苦果。
双亲一夜之间彷佛老了十岁,父亲心灰意冷离开琥京城,陪着母亲回了娘家陈城,嘴上说想开了,晚年要过采菊东篱下的田园生活,可凌飞峦目睹过父亲半夜难以入眠,独自于院中叹息的背影。
也许父亲老了,但他还年轻,大把时间,正是热血年纪,发誓要洗刷父亲身上这个“污点”,也实现心中警恶扬善、涤清奸佞的梦想。
而要翻案,第一步就是得拿到当年主审安子堂的“错误”,好不容易通过李昭昭拿到卷宗,打开一看,心中大失所望。
潦草几笔,没什么有用信息。
沉下心来思索片刻,不由得笑自己太天真,谁会把实情白纸黑字写下落人口实呢,要靠这个东西翻案可能性不大,最多能证明安子堂心虚、办案潦草。
既然常规办法行不通,凌飞峦把心一横,反正对这样不负责任、尸位素餐的所谓刑部侍郎也不必客气。
这次他亲自去章府,不是为取什么东西,而是为了放一点东西,等合适时机,自然会给安子堂致命一击!
等他办完事,回到皇宫中政殿,早没了人影儿。
地上还残留着一点点血迹,他蹲下身查看,正疑惑发生何事,转角处,走出一个熟悉身影——黎黎。
她痴痴看着他背影,轻呼了一声,“少主。”
凌飞峦闻言回头,见是她,站起身来,快走几步,但在离她两臂距离时站定,压低声音,“这是皇宫,勿要称呼我少主。记住你如今的身份。”
黎黎被他训了几句,心如被针扎了一下,没见几日罢了,生出少主对她越发冷淡的感觉,难道是那个安昭儿在他跟前说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