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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温水煮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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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时间夏听南经常做噩梦,梦里诡谲的事情接连发生,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事实上,她很少梦到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但大约是冷战的事情翻篇,最近又总是见到徐秉然的原因,某一天破天荒的在梦里回顾了一遍自己的学生时代。

    从徐秉然告白开始,他就在用行动告诉夏听南他不是在开玩笑。

    夏听南的成绩不出意料的平平无奇,在本地根本读不了本科,于是夏妈妈拍板,让她报了远一点的学校,这才有个本科读。

    她的学校离徐秉然不算远,但也有些距离,坐动车至少要两个小时。警校的管理严格,不过大三以后管理变得宽松了一些,只要碰到小长假或者有点寓意的节日,徐秉然都会尽量来她学校找她,大多时候都是当天来当天回,十分辛苦。

    这导致夏听南的很多大学同学一直以为徐秉然就是她男朋友,并且十分羡慕她,所以她大学依旧是棵铁树,没有机会开花。

    一开始她还会跟大家解释,到后来干脆就不再解释,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只有几个关系特别好的同学才知道事情真相,孙雅舒就是其中一个。

    前两天,夏听南跟孙雅舒说自己和徐秉然和好了。

    孙雅舒收到夏听南消息的时候差点从床上翻下来。

    “什么意思?什么和好了……又复合了?

    “你们这是破镜重圆了?”

    夏听南听到孙雅舒的语音无语了一下,干脆给她打了个电话:“喂,是我,什么复合,什么破镜重圆,你小说看多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根本没在一起过。”

    孙雅舒是夏听南大学时关系最好的朋友,见证了徐秉然追夏听南以及夏听南和徐秉然冷战的全过程,中途甚至无数次劝夏听南干脆从了算了。但夏听南一心沉迷纸片人,根本不想谈恋爱,尤其是和徐秉然,那根本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孙雅舒嘿嘿笑:“我和你开玩笑呢,到底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就把事情说开了,当年的事情其实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也翻篇了,就这样。”她长话短说,语气冷静。

    “那你们现在是……”

    “冷战结束,皆大欢喜,兄妹同心,其利断金!”

    “他追了你这么多年,后来你们又冷战这么久,你们俩就不尴尬?”孙雅舒好奇地问。

    夏听南想了想,说道:“还好吧,最开始是有点尴尬,聊两天就好了。你也知道我跟谁都能聊上,何况是徐秉然,而且现在他又不喜欢我,当年那点破事也说开了,没什么可尴尬的。”

    “可你们好久没见了。”

    “我和你也很久没见了。”

    “我和你能一样吗?我们是网络一线牵,全靠网聊保持友谊的巨轮,但你和徐帅哥冷战这么久,没见面没聊天,你这恢复能力也太快了。”孙雅舒知道夏听南心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冷战这三年算得上什么?”夏听南无语道,“你和你爸妈几年没见会尴尬吗?我看你大学也没怎么回家,难不成你毕业回家就不认你爸妈了?”

    “这哪里能一样,那是家人啊。”孙雅舒嘟囔。

    “这哪里不一样?”

    徐秉然也是她家人,当年她说她爸妈就是徐秉然爸妈可不是说笑的,夏爸爸夏妈妈也是把徐秉然当作儿子看待,对徐秉然甚至比对她还好。

    不过可能是因为徐秉然比她孝顺多了,就算在外工作也时常联络夏爸夏妈,不像她,除了伸手要钱之外基本不联系他们。

    夏听南觉得自己不是心大,而是真的没有尴尬,不过别扭倒是有一点,毕竟太久没见,感觉没有之前亲了。

    闲来无事,夏听南翻了一下徐秉然的朋友圈,发现里面几乎全是转发公安公众号的推文,只有几条他自己的动态。她点开一年前的动态,只有照片没有文字,看起来是在夏天,图片里是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与蓝天白云。

    她又往下刷了刷,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时候,她收到了徐秉然的消息,问她在不在家。

    夏听南回复:【在。】

    徐秉然说有点事想问她,一会儿过去找她。

    她心想:为什么要一会儿,现在就可以啊。

    夏听南直接开窗翻了过去,大一军训期间她的身高又长了几厘米,如今她翻窗简直不能再简单。

    徐秉然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还透着水汽,手里拿着手机,还停在和夏听南聊天的界面上。

    看到她突然出现,他整个人定在了原地,肌肉有一些紧绷,右手忽然摸了一下衣服下摆,像是确认自己是不是穿着衣服,看起来莫名慌张。

    夏听南一下子笑了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怎么这么容易被吓到?”

    她以前又不是没看过他光膀子的样子。

    徐秉然的表情有点古怪,但语气还算正常:“没有,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走正门。”

    她又忘了!

    夏听南不是小孩了,不用再怕被抓回去学习,而且徐秉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夏听南谁也不用躲。

    不对,也不一定,万一徐秉然交女朋友了呢,那她还是得避嫌。

    “忘记问你了,你交女朋友没有?”出于好奇八卦心,她忍不住问道。

    “有了。”徐秉然回得很快。

    夏听南顿时有点激动:“真的啊?谁啊?有照片吗?”

    徐秉然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漫不经心地指了指:“那个。”

    夏听南疑惑地朝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赫然是一身平铺着的干净警服。

    夏听南瞪了他一眼:“逗我很好玩是吗?”

    徐秉然笑了一下。

    夏听南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用开玩笑的语气笑着问:“你不会是还喜欢我吧?”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至于,徐秉然是谁,不至于这么久了还喜欢我。

    徐秉然刚想说话,手机却响了。

    他接了起来,是薛凯打来的。

    “还没。

    “证书在抽屉里。

    “明天再报吧,没关系。”

    夏听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转身自然地去翻他存放游戏碟片的柜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趾忽然撞到了桌角。

    “啊!”她忍不住惨叫了一声,跌坐在柜子上。

    徐秉然马上看了过来,走近后蹲下来低头看了看,说:“还好,指甲盖没翻。”

    那一头的薛凯惊讶地叫道:“徐秉然,我怎么听见女人的声音?你找女朋友了?”

    徐秉然抬头看了一眼心虚的夏听南,说道:“不是,是我妹妹。”

    她听到他的回复,笑了一下,定了定心。

    薛凯完全不相信,说:“嘁,我还以为咱们徐队终于想开,不做工作狂了。”

    “你很闲?”

    “我还有事,拜拜。”

    挂了电话,徐秉然又看了看夏听南的脚趾,发现她大脚指底下破了点皮。

    夏听南想收脚,但被徐秉然牢牢地握住脚腕。

    他的手心很烫,夏听南觉得像一个热水袋贴上了自己的皮肤,那一块的肌肤由内而外地发热。

    她往上抬了抬,又想收脚,说:“我没事。”

    徐秉然检查完后,呼出一口气,把一瘸一拐的她扶到床上坐下。

    他说:“我去拿医药箱。”

    “不用了吧。”夏听南感觉不是很严重,就是稍微有一点疼。

    徐秉然也很快地说:“那算了。”

    他给夏听南抽了两张纸巾,让她把血擦一擦,自己去厨房倒了杯凉水,一饮而下。

    房间里,夏听南有点难过,因为把血擦了还是有点疼。

    “我还想玩《舞力全开》的,现在怕是玩不了了。”想起什么,她看向喝完水回来的徐秉然,“对了,你是想找我做什么?”

    徐秉然问:“你现在工作的图书馆大不大,有没有可以自习的位置?”

    夏听南说:“就是学院路那个区图书馆,还挺大的,位置的话去得早的话就有,迟了可能就没有了。”

    毕竟来图书馆学习的高中生还有大学生不在少数,为了占位,他们都来得尤其早。

    “那你能不能帮我占个位置?”

    夏听南怔了怔:“你去图书馆做什么?”

    徐秉然从包里拿了两本书出来,是夏听南熟悉的封面,党史学习四本专用书目的其中两本。他晃了晃手里的书,说:“你要学党史,我也要。”

    他们不仅有党史测试,还有全警大练兵,时不时就要抽测,所有测试都和年终以及晋升挂钩,所以平常不只是工作,学习压力也有些大。

    去年局里内部抽测各个部门,没有抽到徐秉然,但是抽到了另一个大队的大队长代表他们支队参加考试,结果对方没考好,成为抽测名单里唯一连及格线都没到的。

    政治部在市局首页发文,通报批评,而那位大队长本人的大名以及前缀“治安支队”都被明晃晃地登在市局网页上,十分丢面子。

    支队领导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通,让所有人加强学习。但最惨的不是这个,最惨的是政治部要求他们整个支队都要参与普测,所有人都被拖下水,简直是“飞来横祸”。

    这样的结局,别的支队看了都得笑。

    为了避免今年也发生这样的事情,政委已经要求办公室在市局抽查前,先安排一次支队内部的普测,刀尖向内刮骨疗毒,抓出积累不到位的“卧底”,当街游行杀鸡儆猴,确保所有人对测试保持重视,所以徐秉然也有一些压力。

    他问:“周末你也要上班是吗?我这周六过去,你能不能帮我占一下位置?”

    夏听南有点犹豫:“可是占位置这个……”

    “我会早点过去的。”

    他的言下之意是不会占着茅坑不拉屎。

    夏听南听懂了,于是用力一点头,说:“好。”

    其实占个座位只是举手之劳,主要还是担心被人议论。

    大学的时候,虽然夏听南还是不爱学习,但至少期末考前的一段时间会泡在图书馆恶补各个科目的知识,有一段时间徐秉然刚好闲下来,就来找她。

    夏听南那时候基本已经没课了,全心全意准备期末考,每一次都坐在同一个位置,所以干脆把课本都堆在那个位置,这样就不用每天搬来搬去。因为她每天去得很早,所以也不怕被人骂。

    自从徐秉然来了之后,她去图书馆的热情低了一点,因为不想让徐秉然这样陪着她。

    她又别扭又愧疚,徐秉然已经够忙够累了,分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却偏偏要来回奔波,到她的学校陪她无所事事。

    那一天她想了个馊主意,为了让徐秉然知难而退,她故意赖在寝室不出门,平时八点就去图书馆,那天故意等到快中午才去,这样她和徐秉然相处的时间直线缩短。

    可徐秉然就不轻松了,他当然知道夏听南是故意的,但依旧忍耐着。

    没把徐秉然逼走,夏听南却因为这样的行为失去了在图书馆的固定位置,她的书被人丢在角落,十分凌乱,甚至有人在学校的网络广场上公开暗讽占着茅坑不拉屎。

    夏听南歉意中混着委屈,她并不是故意的,就是前一晚没想起来要把书拿走。

    弄清来龙去脉后,徐秉然后面几天一大早就到图书馆帮她占座位。夏听南要是没来,他就自己坐着学习看书,夏听南来了,他就把位置给她。

    这导致夏听南心里更加愧疚,觉得椅子底下都冒着火,坐着烫屁股。但她总不能因为愧疚就接受徐秉然,和他在一起,那样对两人来说都不公平,徐秉然也不会喜欢,所以她只能用物质的方式补偿徐秉然。

    夏听南从来不是一个果断的人,有时候甚至会在某些事情上钻牛角尖。她在意两个人多年来的感情,总是对徐秉然心软而不能彻底狠下心,但也担心自己给徐秉然希望。

    可徐秉然没有丝毫不耐心,没有因为夏听南的铁石心肠而泄气,甚至对夏听南的心软感到庆幸,他只是用行为告诉她,他会一直等她。

    等她心动。

    周六的时候,夏听南一到单位,就看到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了,年纪大年纪小的都有,明显都是来占位置的。

    还没到图书馆的开馆时间,她上楼把自己的包放在自习室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然后给徐秉然发消息,让他记得早点到。

    图书馆里现在只有工作人员,夏听南整理了一下东西,坐在同事旁边边吃早饭边聊天。

    同事问:“我怎么看到你的包在自习室里面?”

    夏听南解释说:“我帮人占个位置,他马上就来。”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徐秉然是不是马上就来,因为他一直没有回复,早上她出门前特意敲了徐秉然家的门,结果发现没有人回应。

    马上要到开馆的时间,夏听南见徐秉然还没有回复她,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如果等下位置不够,她就只能把留给徐秉然的那个位置让出去了。

    主任叶新晴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说:“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准备一下。”

    “知道了。”她们从位置上站起来。

    大门一开,读者纷纷拥进来往自习室跑,有些人只占了一个位置,有些人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另一个位置上,明显是替别人占的。

    他们可以这么做,但夏听南不行,首先她是工作人员,其次对方至少有一个人到场了,而她又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替徐秉然顶着。

    服务台边上的人也多了起来,都是带着图书证来还书的,主任已经在喊她了。

    夏听南最后看了一眼手机,这下终于看到了徐秉然的消息。

    徐秉然:【楼下了。】

    徐秉然有晨跑的习惯,平常除非下雨,否则都是跑步去上班,到了单位冲个澡,清清爽爽地开工。

    今天他也起得很早,去图书馆旁边的公园跑了几圈,原本打算早一点去图书馆,但刚好碰上一点事情。

    早上公园里的老年人特别多,老年人多,自然老年活动也多,下棋打拳一应俱全。但今天,一个打拳的把两个下棋的棋盘给打翻了,三个老人家没有一个想息事宁人,分分钟躺倒在地,就比谁碰瓷技术更硬。

    旁边几个明事理的老人家想劝架,反而卷入旋涡中,战火越发喧嚣,完全不讲理,但凡讲点理也不至于吵起来。

    徐秉然之前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在中间协调了好一会儿。

    几个老年人一听徐秉然是警察,火气反而更大,打拳的让徐秉然把下棋的抓起来,下棋的让徐秉然把打拳的抓起来。

    他一个头两个大,发现软办法没用,最后叫来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和他一起对老人家们采取“硬手段”的教育感化,总算平息了老人家的怒火,他这才放心离开。

    等电梯的人很多,电梯很慢,徐秉然干脆从安全通道跑上楼,一眼就看到正在替读者登记还书的夏听南。

    她的头发被高高地扎了起来,露出纤细的脖子,隐隐能看到后颈的细小绒毛。

    徐秉然疑惑,以前她的脖子有这么细吗?还有那一晚他手里的脚踝,手指轻轻一圈就完全包裹着,脆弱易碎的感觉。每一种样子都是他魂牵梦萦的模样,在夜里反复幻想,有痛有快乐,但醒来后却只有空虚与怅然。

    夏听南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他,便朝他眨了眨眼,然后指着一个角落,说:“就放着黑色小包的那个位置。”

    徐秉然点了点头。

    他来得还算早,自习室里还有一些空位,都比夏听南选的这个要好,但夏听南看到徐秉然还是坐在了那里。

    夏听南上午没顾得上徐秉然,今天是周末,人流量很大,幸亏来了一批志愿者可以分担她的工作。这些志愿者年纪都不大,好像是来暑期实践的。

    说起暑期实践,大学的一个暑假,夏听南嫌一个人在家无聊,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奶茶店当店员,喝奶茶赚钱两不误,还可以摸鱼看小说,很适合她。

    那段时间,徐秉然刚好在准备下半年公安联考,并没有过来找她,她反而松了口气,让他好好复习,不要想太多。

    徐秉然当然半点也没想多,工作生活依旧规划得很好,该复习时复习,但该找她也没一天落下,偶尔远程点个健康卫生的外卖给夏听南,让她不至于看小说看到忘了吃饭。

    一个月的暑假工,夏听南也攒了几千块钱,想着去邻市的海边游泳看海,但却找不到陪她的人。

    陈茜去国外旅游,孙雅舒又离她太远,汤诚……虽然他们俩这几年的关系一直挺好,但夏听南不想单独和他出去旅游。

    最后还是徐秉然以回来办手续为由,陪夏听南去玩了几天。

    时间一到,徐秉然就坐着飞机离开,夏听南心情复杂,哪能看不出来他这是专程来陪她的。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中午的时候,夏听南喊徐秉然一起去吃饭。

    徐秉然合上书,从位置里走出来。他坐的那一桌的另外三个位置已经被几个小女生坐满,她们看到徐秉然站起来,眼睛控制不住地偷瞄。

    夏听南突然很想笑,想起以前徐秉然来她学校门口接她的时候,校门口的女同学也都是这么偷看他的。

    她一边按电梯,一边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骑着辆自行车在我初中校门口等我?”

    徐秉然说:“记得。”

    哪能不记得,学校门口的保安都认识他,还会和他聊聊天。因为每一次她都慢吞吞,迟迟不出来,徐秉然夏天得被热浪蒸,冬天要被冷风吹。

    但夏听南坐上他的后座时,其他的都感受不到了,只有被她环绕着的不停冒汗的腰腹,还有贴在他后背的柔软。

    单纯的依赖,以及无心的诱惑,令青春期的他无限焦躁,无处宣泄。

    图书馆有自己的小食堂,是对外开放的,平常读者也可以来这边吃,就是比较麻烦,要排队付钱取票取餐。而夏听南作为工作人员就没有这么复杂,直接打菜就可以了。

    墙上的牌子上写着两荤两素十五元,价格很公道,至于味道……

    夏听南咬了一口鸡腿,然后又默默放了下来,之后都没有再碰。

    不是她想浪费,实在是这个味道……一如既往的难吃。

    徐秉然慢慢地吃着,看不出来到底喜不喜欢吃。

    夏听南问徐秉然:“书看得怎么样?”

    徐秉然说:“看了一半。”

    准确来说是看完了一本,他一共只带了两本书。

    “你太厉害了,我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字我就想睡。”她感叹。

    “你看到小说密密麻麻的字怎么不想睡?”

    “这怎么能一样?”

    徐秉然笑了一下,手指忽然伸向夏听南的脸,然后指尖就碰到了她的嘴角。

    这个位置是空调风口,徐秉然的手有点凉,尤其是指尖,似冰又似电,触在她的嘴边仿佛带着电流。

    夏听南不自觉地快速往后躲开。

    徐秉然的手顿在半空中,然后慢慢收回来,解释说:“你嘴边有肉沫。”

    夏听南如梦初醒般地摸了摸,果然有一颗肉沫黏在嘴边。

    她摘下来用纸巾擦了擦手,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大惊小怪,徐秉然现在对她没有其他的意思,但嘴角还是有种火燎燎的感觉。

    头顶的空调风口依旧呼呼地送着风,他们这桌却有些异常的安静,两个人一句废话也没有。

    两人吃完后,夏听南带徐秉然在图书馆各处逛了逛,然后她回去午休,徐秉然则回到自习室。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把整个自习室都照得很亮,下午徐秉然还是这么坐着,然而越看头越痛,书里的字好像打乱了顺序,每一句都变得让人看不懂。

    他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机。

    队里的安排已经下来,出差审批表也已经批了,下周他就要去出差,至少一个星期,这就意味着他将很长时间看不见夏听南。

    他翻了翻夏听南的朋友圈,里面的内容很丰富,有时候一天就能发好几条,有关于玩乐的,有关于工作的,有关于游戏小说的,光是看她的朋友圈就能知道她每天都做了什么。办案民警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嫌疑人,尤其好查。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夏听南正被一个小朋友拉着,后者说一定要借到某本书,表情很着急。

    她安抚道:“小朋友,姐姐先帮你看一下还有没有库存。”

    大概是学校的统一任务,最近借那本书的人不少,夏听南查了查记录,发现馆里的几本都已经借出去了。

    “小朋友,你是今天一定要借到吗?”

    “姐姐,这是我们的作业,这周要看完,还要写读后感。”他说着又开始着急,“如果没看完,我要被爸爸打的,还会被老师骂的!”

    夏听南哭笑不得:“小朋友,你别急,我帮你想想办法。”

    徐秉然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你怎么过来了?”夏听南压低声音说,“没事,小朋友借不到书有点急,我给他找个电子版的就好了,你等一下。”

    说完,她转头到图书馆的电脑上搜索着什么。

    徐秉然沉默不语地看着她熟练地解决这些小麻烦。夏听南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夏听南估计会比这个小朋友还急。

    她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才回头来找徐秉然。

    后者还在原地等她,身穿清爽的运动装,背着一个运动挎包,包被塞得满满的,显出几个棱角,应该是那两本党史书目撑出来的。

    她问:“你要走了吗?”

    徐秉然点头:“局里突然有点事情,要回去解决一下。”

    “啊,那好吧,东西都没落下吧?”

    “没有。”

    “那晚上要来我家吃饭吗?我妈今晚在家。”

    徐秉然说不去了,他在局里吃了再回去,夏听南点头说知道了。

    等徐秉然离开,夏听南的同事才凑到她旁边,一脸激动地问:“这就是你朋友啊?”

    如果要让如今的夏听南给徐秉然寻找一个确切的定义,她发现自己难以找到一个正确的词汇,说是哥哥好像太亲切,毕竟哪有喜欢妹妹还追妹妹的哥哥,说是邻居又觉得太淡,毕竟两个人一起长大,更像是家人。

    同事又说:“你朋友真的好帅啊!”

    “嗯。”

    “你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夏听南皱了皱眉,说:“没有,我在想他为什么还不找对象。”

    并不是自我意识过剩,也不是胡思乱想,徐秉然这个长相不可能没有人追求,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

    夏听南才这个年纪,家里都已经有些着急,尤其是她现在工作稳定下来,夏妈妈更是急着帮她物色合适的对象,总是想让她去相亲,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夏听南只是单纯的不想找对象,她现在的生活轻松愉快,她甚至觉得如果可能,自己这辈子都不结婚也行,柴米油盐是婚姻的必需品,她的青春没结束,她并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贤惠的妻子兼保姆,让自己的生活变成一地鸡毛。

    但这样的言论只换来了夏妈妈的痛斥,在夏妈妈看来,夏听南并不能照顾好自己,现在有她和夏爸爸的庇护,但他们老了之后呢,谁来庇护夏听南?

    夏听南知道母亲是为了她好,但不代表她就要接受,何况结了婚还能离婚,谁能说得准他们给她找的对象就是良人,以后就不会出轨?那她还不如一个人呢。

    夏听南晚上回到家时,夏妈妈已经做好饭菜等着她了,难得今天夏爸爸也在家,三个人吃着桌上的几盘菜,倒是其乐融融。

    前提是夏听南的老母亲不要提相亲的事情。

    “听南,你什么时候放假?或者明天晚上也可以,跟我去吃个饭。”

    夏听南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吃什么饭?是不是相亲?我不去。”

    夏妈妈怒道:“不去什么不去,就要去,我都和人家约好了。”

    夏听南闻言也有点生气:“你凭什么约好了?都没有问过我。约好了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都没有和她商量过,这就是赶鸭子上架。

    “别吵了,吃菜,今天这个葱油鱼是我烧的,听南,你快试试好不好吃。”夏爸爸见状赶紧调节气氛。

    夏听南不高兴地夹了一块吃掉,然后臭着脸说:“好吃。”

    夏爸爸说:“听南,你也别气,你妈都是为你好,你现在每天开开心心,有我们陪,有秉然陪,那过几年,我们老了,秉然成家了,你怎么办?”

    听到徐秉然的名字,夏听南下意识拿他当挡箭牌:“那也得徐秉然先成家啊,他比我还大两岁,对象都还没有,你们怎么不催他?”

    夏妈妈没好气地说:“你这臭小子,就知道甩锅,秉然现在这么忙,哪有时间谈对象?而且他长什么样,你长什么样,他再过十年都不怕找不到老婆。”

    她不是没给徐秉然介绍过对象,但都被徐秉然以太忙没时间给拒绝了。

    “我长什么样子了?”夏听南又好气又好笑,口不择言道,“行,我就是丑!反正徐秉然不找对象我也不会找对象的,那就再过十年吧,等十年后徐秉然有对象了,我就去相亲。”

    夏妈妈紧紧地捏着筷子,眼睛里的火快要冒出来,她咬牙切齿道:“夏听南!我快被你气死了!今晚你洗碗!”

    夏听南马上回道:“洗就洗!”

    夏爸爸夹在两团火的中间,一声不吭地吃着饭,心中默默流泪。

    老婆孩子的脾气怎么都这么火爆啊……

    在夏妈妈的怒火攻击下,夏听南老老实实洗好碗才回房间,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洗澡洗头。

    如今她的头发已经到肩胛骨,因为头发多,又不够柔顺,所以打结得也很厉害。

    她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天空,一下一下用力地梳头,心里有点烦,也有点乱。

    夏听南打开窗户看过去,看到徐秉然正在阳台喝酸奶。

    看到她后,徐秉然把手里另一盒递给她,问道:“喝吗?”

    “喝!”夏听南伸长手接过酸奶,盒身上还带着冰凉的水珠。

    见徐秉然忽然扬了一下下巴,夏听南一秒领会,把窗户开大,人退远了些,让徐秉然翻过来。

    大学的时候,夏听南和孙雅舒说起他们两个房间离得很近,平常经常翻来翻去找对方玩的时候,孙雅舒的表情有一些难以形容。

    孙雅舒开玩笑似的问夏听南,这是不是她和徐秉然的情趣。

    夏听南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们还不够懂事的时候就这么做着。

    徐秉然会因为父母吵架而来她这里找清静找安心,而夏听南也会因为不想被管着学习而去找徐秉然寻乐子。

    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两个缺少陪伴的人想要互相慰藉罢了,而从小养成的习惯,又怎么会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行为上能改,心理的信任依赖却难改。

    徐秉然很久没进过夏听南的房间了,脚踩到地上之后,下意识环顾了一下。

    依旧是昏暗的房间,夏听南只开了一盏小灯,木质地板因为有些老旧,踩上去之后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声,然后就安静下来。目光延伸而去是藏青色的棉质床单,看起来十分柔软。

    房间里有一张小书桌,小书桌旁边有一把小椅子,但夏听南从小到大几乎从来不坐,她会坐在地上,坐在床上,坐在书桌上,但就是不坐在应该坐的椅子上。

    旁边还有一个衣柜,衣柜的门没有关紧,只因为被一件半掉的文胸卡住,从缝隙里能看出里面一如往常凌乱。

    夏听南注意到什么,赶紧挡在徐秉然面前,打开衣柜捡起文胸丢了进去,十分沉着冷静,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

    然而这一件小小的文胸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衣柜里如山如废墟的衣服堆在他们两个人眼皮子底下轰然倒塌,零零散散地倾泻一地。

    夏听南的脸出现裂缝。

    房间里静悄悄的。

    衣柜猝不及防变得空荡,只剩下稳稳压在底下的一些衣服,各种颜色的衣服堆在夏听南的脚边,有一些则滚到了徐秉然附近。

    她看着徐秉然脚边的黑色蕾丝底裤,陡然间感到有一些窒息。

    徐秉然也看到了,他弯下腰,把地上的黑色薄布拿了起来,拉过夏听南的手,把它放进她的手心,他收回手的时候像是不经意地抠了一下她的掌心。

    夏听南握着内裤,大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徐秉然轻轻说:“夏听南,整理一下。”

    夏听南埋着头整理衣柜,根本不敢看徐秉然。她越急越整理不好,这边往里塞衣服,那边往外掉,止都止不住。

    徐秉然盯着看了一会儿,过去帮夏听南一起整理。他掠过私密的衣物,拿起一件衬衫,叠好递给夏听南,夏听南快速接过来塞进衣柜。

    夏听南小声说:“你还是去坐着吧。”

    “不需要帮忙吗?”

    “不用。”

    徐秉然走到书桌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夏听南把一件件衣服随意叠好,然后放进衣柜的最里面。

    徐秉然突然出声:“你为什么不穿以前的睡衣了?”

    夏听南停止手上的动作,愣了一下。

    “哦,你说这件白色的吗?因为买了新睡衣,这件压在底下就忘记拿出来穿了。”她把手里叠到一半的衣服重新抖开,“好像是还可以穿,不过有点旧了。”

    她又问:“我身上这件是不是不太好看?”

    她身上的睡衣是她前几年买的,很少女,上面都是粉色的花朵,单纯是她某个瞬间少女心泛滥而剁手的产品。

    徐秉然“啊”了一声。

    夏听南狐疑地看他:“啊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太能欣赏,不过也不难看。”徐秉然自己的衣服都很简单,黑白灰三个颜色轮着来,对于花里胡哨的衣服没有什么好不好看的概念。

    她恍然大悟:“啊,所以就是没有以前那件好看的意思呗。”

    徐秉然没说话,夏听南当他默认了,于是决定让这件宽大的白色t恤再次见光。她把它放在了衣柜的最上面,这样她下一次拿衣服就能看到。

    房间重新恢复了表面的秩序,夏听南觉得之前尴尬的氛围消散,心里放松了一些。

    她坐在床边,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开始吐槽。

    “徐秉然,我和你说,我真的是服了我妈了,又让我去相亲。”

    徐秉然伸脚用脚背碰了碰她的脚趾,避重就轻地问:“脚好了没?”

    夏听南掰起自己的脚看了一下:“早就好了吧,原本也没什么,现在都没感觉了。”

    “嗯。”

    “我和我妈说了,除非你脱单,否则我是不会找对象的,这是不是双赢的好方法?”夏听南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她掀开酸奶的盖子舔了舔,鼻尖沾上了一点酸奶。

    “双赢?”徐秉然抽了张纸巾,快碰到她鼻子的时候又拐了个弯把纸巾塞进她手里,“自己擦。”

    “哦哦,谢谢。”夏听南接过纸巾擦了擦鼻子,满不在乎地说,“对啊,我们俩共进退,要么一起脱单,要么一起单身。这样子要是被我妈骂,也是我们俩一起被骂。”

    徐秉然盯着她手里的酸奶盒,讳莫如深,不知在想什么。

    夏听南吸了口酸奶,盒子因为液体与气体的流失,在她手里发出咔咔的清脆声音。

    她的设想很美好,徐秉然短时间内不打算找对象,让他“首当其冲”,她躲在后面就清静了,压根没想到两个人一起脱单这个方案。

    夏听南把喝完的酸奶丢进了垃圾桶,发出很轻的一声“咚”。

    刚刚打开的窗户没有关严,夏夜无风却有蚊虫,夏听南刚想伸手拿手机,下一秒就敏锐地听到了一声令她鸡皮疙瘩四溢的嗡嗡声。

    她忍不住骂了一句,整个人差一点跳起来。

    徐秉然立刻站起来看她,把窗户关严实,然后把房间里的大灯打开。整个房间亮堂堂的,妖魔鬼怪无处遁形,但狡猾的蚊子不见踪迹。

    夏听南从小就招蚊子,只要和别人站在一起,别人永远是蚊不叮,她却比孙悟空还能上抓下挠,蹦蹦跳跳地躲蚊子。当年中考完在徐秉然的高中门口等他放学,她也差一点被蚊子抬走。

    徐秉然提醒说:“你别动。”

    夏听南崩溃:“我不动,它咬我怎么办?!”

    徐秉然问她:“你没听过一个词,叫钓鱼执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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