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信与不信,全在于你
夜晚,春来客栈。
赵鹤亭和一群书友,在外游玩一圈,本打算今晚回客栈,便收拾行李,明早离开京城。
可门口,站着的那张熟悉面孔,依旧让他愣住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站在门口。
即便拒绝过她,即便躲闪过她,可云青釉依旧坚持着等候。
身旁的书友看到这情景,也见怪不怪了,纷纷劝说赵鹤亭。
“人家一个姑娘家,有什么要事和你商量吧,你就听听人家是怎么说的,反正明早,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以后,也没机会再和人家说什么话了。”
“对呀对呀,赵举子,你别那么绝情,这姑娘等你那么多次,肯定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吧。”
……
身旁的几个书友,甚至将赵鹤亭推到了云青釉的方位,导致赵鹤亭的脚步一趔趄,差点摔倒在云青釉身上。
赵鹤亭没好脸色的,回头看了一群书友,那些书友不嫌事儿大的,朝他挤眉弄眼。
随后一窝蜂的进了客栈房间,二楼的走廊上,只剩下他和云青釉二人。
赵鹤亭站稳身子后,这才看向云青釉。
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姑娘,说的足够清楚了,可云青釉仿佛听不懂话一般,总是出现在他面前。
“云姑娘,我如今科举失败,明日就要回建州老家,你不必再纠缠于我。”
赵鹤亭说完这句话,就要走进自己的房间,谁料,身后的云青釉拽住他的袖子。
“赵举子,我真的有要紧事和你商量,我能不能进你的房间和你说?”
赵鹤亭头也没回的,甩开了云青釉。
“不能。”
房门啪的一声被紧闭关合。
云青釉呆傻傻的愣在原地,虽然她一直知道,赵鹤亭是个有分寸的人,于男女之事上尤其避嫌……
可当这个避嫌的人,是她的时候,云青釉就觉得,赵鹤亭实在不近人情!
可她不甘心。
云青釉当即,拍着赵鹤亭房间的门。
“赵举子,你开一下门。”
“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是有关科举的,难道你不想知道科举背后的内幕?”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
赵鹤亭脸色铁青着站在门口,只觉得云青釉像个疯婆子一样在胡说八道。
“进来吧。”
男女共处一室,并不是一件好事。
赵鹤亭本不想这样做,可方才云青釉在外面胡乱咧咧的话,若是被客栈里旁的人听见,八成要连累他。
云青釉走进赵鹤亭的房间后,她不再犹豫,直截了当道,
“那日科举揭榜,我看到榜上并没有赵举子的名字,但是,我不相信这是事实,以赵举子的水平,就算没有夺魁,最起码也应该榜上有名。”
“赵举子,你难道不觉得其中有猫腻?”
赵鹤亭最开始也如此猜想过,科举背后有内幕。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参加春闱,他又多准备了三年,他的水平自己很清楚,哪怕得不了第一名,也不至于榜上无名。
可又仔细想了想,若有人替换他的成绩,科举舞弊,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几乎都是手眼通天的人,那样身份的人,又何必与他计较。
他只是从建州而来,一个身份普通的书生而已。
赵鹤亭便放弃了自己的猜想。
他自认为自己,不认得什么手眼通天的人,也没得罪过什么大官。
“其中若是有猫腻,朝廷有御史、有都察院自会纠察,而这几日,并未传出什么科举相关的案件,那便是我自己没福分,与科举无缘,得不到功名。”
赵鹤亭只能认栽,毕竟他想破脑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云青釉的情绪,却有些起伏。
她不允许赵鹤亭就这样认怂,这件事,也绝对不能如此轻易揭过。
“赵举子,背后一定有人动手脚,破坏你的仕途之路,不想让你科举顺利,你难道就不想查清真相吗?”
不出所料,云青釉看到赵鹤亭,并不是毫无动容的,他也是在意自己的成绩,在意这么多年的努力吧。
“云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话不能乱说,饭不能乱吃,你说出的这话,若是没有证据,传到外面去,小心是会掉脑袋的。”
公然质疑科举制度背后有人动手脚,甚至怀疑有人把他的成绩给换掉,类似的猜测,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大逆不道的。
若是严重些,甚至有可能扣上,挑战朝廷律法的罪名。
“赵举子,自去年在画舫上,你为我画出第一幅肖像画后,那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你的父亲,是朝中阁老苏百龄,梦见你中了状元,也梦见你父子二人相认,你成为了大楚朝最年轻的小阁老。”
“我急于验证自己的梦境,才会经常去柞水巷的小院子看望你。”
“发现你与梦中的那人一样,勤奋刻苦、上进求学,这样的你,怎会不中科举?怎会得不到功名?”
“如果你的父亲,真的是苏百龄……”
“那么,你现在唯有一条路可走,前去苏家找苏百龄,他作为朝廷的一品大臣,必然能帮你查清楚,此次春闱,你是否榜上有名!”
伴随着云青釉一字一句的话音落地,赵鹤亭的眉眼间,写满了不敢置信。
“你究竟是什么人?谁告诉你我的父亲是苏百龄?”
男人浑身的气势顿时变得冷凛,再不复从前那温润如玉的书生模样。
他一步步向云青釉逼近,似乎在考量眼前的云青釉,究竟是人是鬼。
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他的父亲,但他自己心中是有猜测的,最终怀疑的目标,的确指向了苏百龄。
不!应该是赵百龄!
“赵举子,请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在画舫一别后,我觉得那大概就是一见钟情,不然如何解释,后来的我,在梦境里梦见你,又如何能知道,你还有个父亲没有死!”
看到赵鹤亭阴沉的向她逼来,云青釉的心跳如擂鼓。
心里自然也是慌张的,看到赵鹤亭的另一面,她不禁也感叹,上一世能够做到小阁老的男人,果然不会只是单纯的白面书生。
他自会有他的脾气,也会有他的威严。
即便现在碾落成泥,还未发迹,冷下脸时,也足够让人害怕。
“一见钟情?”
“呵!你莫不是觉得梦境的我,会飞黄腾达,你攀附上我,就能攀附上一座金山银山吧!”
赵鹤亭的眼中,露出嘲讽的笑容。
他就说平白无故的,为何迟迟要对他纠缠不休,原来是梦境的缘由,但终究,还是离不开钱财身外之物。
“赵举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难道不爱钱?你难道不想要地位尊严?”
“总之,梦境告诉我,你会高中状元,你的父亲是苏百龄,信与不信全在于你。”
“我言尽于此,赵举子,我先告辞了。”
云青釉干脆利落的转身,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她也住在这间客栈,赵鹤亭知道她的房间,她相信,给赵鹤亭时间思考,赵鹤亭一定会再来找她。
深夜,定国公府。
想到顾盏瓷还在柞水巷,那个地方又狭窄又偏僻,周围都是贫民窟,当时,只是因为栖山别院被她一把火烧了,周浔才会将她送去柞水巷。
可现在想想,他完全可以将顾盏瓷,带回定国公府。
“徐茂!”
男人在屋里叫了一声,徐茂立刻走进屋子。
“把沉香榭的东厢房,收拾干净。”
“国公爷,您是要安排顾姑娘住吗?”
周浔颔首。
徐茂立刻答应,心道,国公爷终于想通了,不再与顾姑娘闹别扭,能把人安排进定国公府,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紧接着,徐茂走出去,待到午夜时分,他端着夜宵走进来。
就看到周浔的模样,疲惫至极。
男人竟是趴在桌上,缓缓的睡着了,他睡得极沉,可在睡梦中,紧皱的眉头也不见舒展开来。
徐茂并不敢惊扰周浔,蹑手蹑脚的拿了一张毯子,帮周浔盖在身上,随后,将沉香榭书房里的蜡烛熄灭了,这才轻步走了出去。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守夜,直到凌晨时分,天色渐渐破晓了,屋里传来一阵熟悉的低沉声音。
“端杯热茶进来。”
“是!国公爷!”
徐茂原本在门口打着盹儿,听到这声音,顿时清醒过来。
他不敢有任何的耽搁,立刻去烧了热水,泡了一杯热茶,端着茶盏,走进了书房内。
只见昨晚,靠在圈椅上沉睡的男人,此刻已经精神奕奕的腰板挺直、坐在书案前,神色专注的继续忙碌着。
男人的眉宇间,已经看不出任何疲倦之色,只是短暂的休息了那么几个时辰,又恢复了精力充沛。
徐茂毕恭毕敬地将茶盏送了上去:“国公爷,您要的热茶。”
男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开口道:“放着吧!”
徐茂将杯子轻轻放在他的右手边,袅袅的茶香,四溢着,蔓延了整个书房。
徐茂垂手立着,谨慎地冲这专注的男人,开口禀报道:“国公爷,您先前吩咐的收拾出东厢房,那所有的家具摆设,需要换新吗?”
“嗯!”男人漫不经心地用鼻音,轻轻应了一声。
徐茂心里猜,也是这个结果,先前柞水巷的小院子,哪怕是个贫民窟,国公爷也让他修缮的居住适宜。
徐茂便也不多话,冲着男人躬身行礼,于是,退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渐渐大亮了。
徐茂便出门,去寻找工匠,要安排工匠来定国公府修葺房子。
这一整个白日,周浔又忙碌了许久。
大约到了傍晚,夜幕再次低垂,周浔忙碌完手上的公文,出了沉香榭的书房。
就发现,徐茂按照他的吩咐,已经将沉香榭东厢房,清扫了一遍,里面的旧家具纷纷挪了出来,如今空荡荡的。
周浔站在院子里,院里的光线,照在他刚毅的五官上,显得无比俊朗,先前与顾盏瓷相见时的怒气,不过隔了一天,便消失全无了。
他照旧吩咐徐茂去备马车,随后,马车平缓的朝着城南的柞水巷方向驶去。
徐茂拿着马鞭,正神色专注驾驶马车。
“停车!”
突然间,身后响起一声命令,徐茂一惊,手里的马鞭差点甩出去,随即,迅猛地让马车停下来。
可车厢里的男人,伴随着马车紧急停下,后背撞在椅背,传出了一声闷吭。
徐茂顿时脸色发白,他担忧的回头,冲着马车帘子里面的人,焦急的询问道,“国公爷,你没事吧?”
“没事!”周浔在车厢里,重新坐稳了。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你下车去买些点心。”
徐茂抬眼瞧了瞧,路旁的那家店铺,果然是京城里颇负盛名的一家糕点铺子。
他不敢有二话,立刻下了马车。
到那糕点铺子前去排队,买了一些招牌的糕点,马车这才缓缓驶去城南……
柞水巷。
床上的顾盏瓷,静静的躺着。
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她一动也不动,前两日,还有出门的兴趣。
而今日一整天,她都没有再出门。
要不是身子微微起伏着,几乎会让人以为,她毫无生命的气息。
橘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饭菜也没吃几口,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而今日,那个裴大夫也没过来……
橘黄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端着已经凉了的饭菜,走了出去。
刚拉开门,就看到谭媪对她挤眉弄眼,橘黄的目光看向院门,才发现,是国公爷又过来了。
橘黄立刻往旁边挪了两步,给周浔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看见男人阴沉着脸走过来,她心头一紧,想到屋里的顾盏瓷,情况很是不好,不由得胆怯的对男人开口说。
“国公爷,姑娘她身子不舒服,现在正在屋里睡着呢。”
周浔听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淡淡挥了挥手。
橘黄不敢多作逗留,只得端着托盘,和谭媪一起走进厨房里。
而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响。
二人浑身一颤,担忧的转身,望着堂屋的那扇门。
这两位主子,可万万不要再闹起来了。
她们在心底祈祷着,毕竟,二人吵架的次数过于频繁,每闹一次,都要伤筋动骨,最后受到伤害的人,还是姑娘。
她们也不忍心看顾盏瓷,总是被周浔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