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的去留
足足盯着她有一刻钟,周浔还是不忍心了,他不忍心,这样漂亮的皮肤,最终破坏的一干二净。
转身,拿出了房里的药箱,从中取出伤药和纱布,周浔开始帮顾盏瓷涂药。
“别挠了,给你涂药。”
这药涂到顾盏瓷的后背,她的肩膀轻微颤了颤。
周浔轻轻吹着她的后背,一阵清凉袭来,顾盏瓷的眉头,总算舒展了。
最后,就连周浔躺在她身旁,顾盏瓷也是无知无觉的。
身旁躺着这具娇躯,周浔有些习惯了,他的鼻尖处,萦绕着顾盏瓷身上淡淡的酒香味,醉人心脾。
后半宿,周浔做了梦。
他梦到自己,又回到几个月前。
土崩瓦解的道路、尸骸遍地的战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天地间除了土色便是血色,一片狼藉。
他披头散发、浑身血迹,睁开眼睛就看见面前的庶兄,挡在他的身前,庶兄周源的胳膊被炸飞了,可他还没有死。
独留下残疾焦黑的躯体,奄奄一息对他说:“替我照顾好京墨母子,你要平安回去,一定要活着回去。”
梦里的周浔,紧紧拥抱住庶兄周源的身体,他哭得涕泗横流,从未有过如此的狼狈。
“大哥……”
“快走!二弟!一定要活下去!”
周源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周浔的手,为了让周浔离开,周源用尽全身的力气,只为让周浔逃命。
“走!”
“快走!”
……
周源的嘶喊声,久久回荡在周浔的脑海中。
等他睁开眼睛时,就发现,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点点滴滴的泪珠早已浸润了睫毛。
他侧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际露出鱼肚白,晨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进来,为静谧的卧房,添上几分暖意。
身旁的温热还在,周浔摸了摸身旁人,人还活着!
是啊,死得是他的庶兄周源。
这柳氏女,还好好的活着,柳家人还有这女子存在,便没有彻底断了血脉。
他的五指攥得很紧,青筋暴起,刹那间,将身旁女子搭在他腰上的胳膊,狠狠甩到一边,顾盏瓷呢喃了一声,人却没有醒。
“鹤亭……”
只要听到这个称呼,周浔心里的痛恨更深。
他痛恨自己,变得更加卑鄙。
也痛恨柳氏女还活着,偏偏他,又不能立刻杀死柳氏女。
种种痛恨凝聚在心头,周浔翻身而起,站在床前,猛地掀开了被子,就这样,看着顾盏瓷冻得直哆嗦,浑身缩紧身子。
男人却一言不发,离去了。
栖山别院,书房。
周浔靠着一张花梨木圈椅,粗略扫过手中的信件,随后,他点了火折子,昏黄的火焰将这封信燃烧殆尽。
纸灰飘落一地。
面前站着的人,是徐茂,徐茂出声禀告道:
“国公爷,前几日,除掉大太监李祖德手下的一批人,那李祖德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私底下,他在宫里,挑拨离间您和小皇帝的关系。”
周浔方才烧掉的信函,便是皇宫里的暗桩,传出的小皇帝的日常起居情况,以及与大太监李祖德的对话。
男人的脸色一片阴翳,他沉着眸子说:
“幼帝今年有八岁了吧?”
徐茂点点头。
“是,小皇帝过了年底,就要九岁了。”
主仆二人口中的小皇帝,便是楚幼帝。
周浔不仅是楚幼帝的武师傅,他还是楚幼帝名义上的“舅舅”。
周浔的母亲裴老夫人,是老定国公的继室,因此,他和庶兄周源差了十岁。
而老定国公的原配难产而亡,膝下只有一女,是国公府里的嫡长女,名唤周浅,周浔也要叫一声长姐。
当初,周浅进宫为妃,又母仪天下封后,可惜,进宫多年,生下的子嗣大多夭折,最后,精神几乎崩溃了。
先帝便将如今的楚幼帝,交由周浅养育,楚幼帝登基,周浔便是他的舅舅,二人却不是真正的血亲,加上如今,周浅已经仙去,楚幼帝对周浔,更是存有疑心。
明面上,周浔兵权在握,也更加深楚幼帝对周浔的猜忌。
“该懂事了,若他还不能分清黑白,便不是做明君的料。”
这话说的语气过重。
徐茂这一次,并不敢出声附和。
周浔的思绪流转,对于小皇帝的话题,已经翻篇儿,他如今在脑海里思考着,柳氏女昨晚向他吐露的那句诗。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随后,周浔眼睛里划过一道精光,抬头看向面前的徐茂。
“去调查顾朔死前,有无心爱之人。”
“派人到建州去,立刻就去!”
“凡是跟顾朔相关的情人妻妾,通通调查清楚。”
而徐茂,顷刻间明白了。
“国公爷,您的意思是,您怀疑建州铁矿,与顾朔身边的妻妾有关?”
周浔淡淡的点头。
柳氏女告知他的这句诗,他自然知道典故,是陆游在沈园外,写给前妻的情诗。
若是这句诗,便是顾朔临死前,在柳氏女耳旁留下的遗言。
那么,很有可能与建州铁矿有关。
柳氏女心有赵鹤亭,因此,与顾朔并无任何越轨关系,二人排除了有私情的可能。
那么,顾朔的心爱之人,另有其人!
徐茂听了,心里还有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斟酌片刻,终究开口了:
“国公爷,若是顺着这条线索,不日就查出建州铁矿的位置,这栖山别院的柳氏女,您打算作何处置?”
周浔的目光忽变冷凛,他瞪了徐茂一眼,声音略带薄怒,“多嘴!”
随后,周浔起身,双手负在身后。
冷厉决绝的声音传来,“若建州铁矿有了眉目,她自然临近死期。”
“如若铁矿位置依旧无果,她多活一日,也不过是个线索,因铁矿舆图而活。”
就在这时。
门外一道人影闪动。
周浔敏锐的眼力,当即注意到门口,他浓密的睫毛不经意地颤了颤,凝视着地上那晃动的人影。
“谁在外面?”
顾盏瓷轻轻地推开房门,应了句,
“是我。”
今日的顾盏瓷,穿着一身浅水色兰花素色绢裙,外面披着毛茸茸的浅色斗篷,她笑脸盈盈,与往日相比,并无任何异常。
但周浔有些不放心,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端起桌上的茶盏把玩。
“怎么过来了?”
“时间还早,天冷,怎么不多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