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饭后,庄迁焱插在二人中缓解忽然沉默时的尴尬,万物倒是时不时的搭理他几句,于有声一如往常闷声不说话。
入秋以来虽然单穿一件短袖不会透骨的冷,但风一拂,凉意袭入也会经不住战栗起来,于有声穿得不薄,她怕冷,总是还没入冬时穿起常人不会套的衣服。
而庄迁焱则在途中冷得瑟瑟发抖,他提议今晚就到此为止,然后回家写作业玩游戏睡大觉,万物也觉得他十分碍眼,二话不说给庄迁焱招来出租车,目送‘发光’物体离开。
于有声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暗自估摸再过二十分钟给庄迁焱打个电话,看他是否安全到家。
万物见她埋头看手机,知道她没心思继续逛下去,自己也不好强硬:“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他走在前引路,停车场离这餐厅附近还有大段距离。
“嗯”,于有声点着头注视他,顺着手将手机揣在衣兜内。
“今天也不算帮你的忙,我就是特意让你去看看‘钱串串’和‘来好运’的”
“这种事情不用亲自跑来告诉我,手机联系”
“嗯”,看来她还是不懂这话里的弯弯绕绕,不懂才好,不开窍才好,一切刚好。
走向停车场途中,两人又陷入沉默,这时候的夜色更浓,更寂静,更神秘,离身侧不远的斑马路上的行车,路人,来回穿梭着,热闹而又匆匆,快得让人抓不住这其中的闹,白日的喧嚣,夜里的谧静,矛盾着美丽着丑恶着。
夜里车流高峰,万物开得很慢,车内安静如鸡,他也没放什么流行歌曲或者电台,主要是觉得很吵,也很怕于有声向他说话时因为这播放声音太大自己听不到就得不偿失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坐在副驾驶,望着前方的路,说出自己一直很苦恼的事:“你谈过恋爱吗?什么感觉”,这种感情她不懂,也没开过窍,除了工作以外剩下的全是家里的事。
“”,这话从于有声嘴中吐出,万物总觉得哪地方不对劲,一刹愣了神,立刻将车停在马路边上,直勾勾盯着她,似乎想再次得到她话中所表达的含义是否与自己心所想的那般相同。
于有声担心庄迁焱担心的不得了,不是害怕他谈恋爱,也不是怕他因恋爱影响学业,而是害怕他没有得到正确引导作出一些出格的事是她最害怕的,这种伤害别人或者被人伤害明明可以很早避免可因为家中人的不重视而逐渐发展不可控的事件,才是于有声最不想看见的。
见万物一脸茫然,进一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谈恋爱的人一般是怎么样的”
他回神之际,失望尽全力显在眼里,也不忘回答身侧人的疑问:“你弟八成没谈恋爱”,庄迁焱愣头青一个,还没自己懂得多,一看就是个既冲动又纠结的男孩子,偏偏在他姐姐面前又格外乖巧,也算是个懂事的孩子。
“你知道?”,她将万物莫名情绪尽收眼底,俨然不懂这情绪中的缘故由谁造成。
“男人之间的小心思当然男人最懂”
于有声瞧着眼前得瑟的人,一时无语。
“谈恋爱这件事你得实践才知道,毕竟我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你不如不说”,这话分明拐着弯让她谈恋爱,她又不是傻子。
———
自万芥将这开会的事交待给万物之后,她浑浑噩噩待在爸妈家耍手机度过了一上午,晌午过后感觉浑身还是不怎么舒服,简单涂了个裸色口红便出了门去医院看医生,按她平日里的规格,某人是非得弄上一两个小时才肯罢休。
因懒的缘故又放弃了自行驾驶,打车到中医院,仅挂号排队就排了一个小时,实在磨得她没了任何精气神儿。
万芥没想到她和晏泗洋缘分能巧到这种地步,他居然是个医生,还是个“老”中医。
“晏医生,我最近感觉胸闷气喘”,其实这话不假,她的的确确不怎么舒服,可能是时差和熬夜的缘故,弄得整个人都软绵绵,没什么精神。
晏泗洋把了万芥的脉象,看了她的舌象说了句:“身体没什么问题,以后少熬夜,要吃早餐,别过度减肥”,他着身医院专属的白色大褂,而褂上的扣子被扣的满满,一个洞也不落下,说话声柔软而又不乏冷冽。
万芥遇上晏泗洋这么巧的事,她一时间觉得这是缘分使然,既然撞见能撩则撩,毕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那你也得开副中药给我喝喝”
“不需要喝药,下一位”
这种态度,她也不敢继续往下撩,怏怏作罢。
果然制服诱惑是相当大的,不论现在晏泗洋说些什么,万芥都会觉得帅,好帅,太帅。
去了医院之后心思就没从晏泗洋身上放下过,万芥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为什么会出现,竟还有些难控制,她心想,自己虽见了别人皮相好看,一时生了喜欢,不过以自己这没心没肺的性格应该会把那种感觉蚕食掉。
出了医院,也不想回家,于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也不知为何,今天总想花点钱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肯罢休,想着便到了超市门口。
进了超市,有目的性找到装物品的推车,除了零食区不买其余皆拿了点,什么最近在网络上种草的沐浴露、洗发水等等一系列统统不放过。
因是周末超市内的人格外多,万芥推着车前进得格外缓慢,忽然觉着身后衣服有股力在往下拉,她转过身去看,一张小圆脸映在眼前。
“姐姐!!姐姐!!”
万芥蹲下身,理理小女孩颇为凌乱的头发,尽量柔着声问:“晏嫣?”,她记旁人的姓名最为拿手,就如同吃饭菜那样简单,因为除了自己记性好之外没有任何拿的出手说得出口的优点可以炫耀。
“姐姐送我的手链我有好好戴着哦”,晏嫣举起右手,手腕上的链条,链条因灯光照射而折出闪闪的碎光。
“漂亮的手链配漂亮的小仙女”,万芥夸赞起人来毫不逊色,所以家里一项偏宠自己也是有缘由在里头的。
“姐姐也是仙女哦”
万芥算是见识到了比自己还要过分嘴甜的人,这信手拈来的模样真够讨人喜欢的,要是自家弟弟有晏嫣一半嘴巧她也不会总给人挖坑,她愈发想要成为晏嫣名副其实的“姐姐”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哥哥不在,你一个人出来有点危险哦”,她们两人都用着甜甜的语气向对方说话。
“今天周末哥哥不放假,所以我趁这个机会来买蛋糕”
万芥默默叹了口气问:“你哥哥生日?”,这么懂事的孩子哪里找,这么一比,万物在她心中的档次又直线下降。
晏嫣摇摇头回答道:“哥哥照顾我很辛苦,他喜欢吃芒果味的蛋糕我攒了钱给他买”
“晏嫣真懂事,买完蛋糕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哪里好呀?”
“好看”
“哈哈哈哈”,虽然这种套路很老,却真真的实用。
万芥牵着她的手,轻车熟路的往蛋糕店方向走,蛋糕店内各式各样的甜点让晏嫣看得眼花缭乱,她实在太想吃了,可自己又得给哥哥买芒果蛋糕,于是心里想想哥哥开心的样子也就放弃想买其他的点心。
万芥看着晏嫣嘴馋的小模样,自然也不会光让她干看着,趁晏嫣自己买蛋糕时,她选了些曲奇,千层,蛋挞,等晏嫣小心翼翼摆弄完自己的蛋糕盒子时,她也正好付完款。
忽然隔着玻璃外的陌生男子喊了她姓名,男子身着打扮无形透着俗俗的贵气。
万芥牵起晏嫣的手,愣愣地看着,她脑子里切换了好些个人才认出这眼中的男子:“于绛?”,好巧不巧撞见前前前男友,万芥交过的男朋友太多,典型的渣女,按理来说也算不得“渣”。
虽然她恋爱分手都很决断,但对待每一段感情都未马虎过,只是时间久了发现除了喜欢也只剩争吵,不适合自然就分了,从未想过留着过年。
“你有小孩了?结婚都不告诉我?”
“你放心,我结婚绝对盛大,不至于连你都不知道”,万芥竟觉得好笑,她还未满三十,却谈过很多恋爱,分分合合也没遇见合适自己的,不但坎坷不平还从未有人让她驻足停留,这般一想自己情路过于艰辛。
“那我就先我谢谢您嘞”
“客气”
“你和蒋晔分了?”,男子不怎么想客套寒暄几句便作罢,似乎想问到底。
万芥在袋中取出装好的曲奇递给晏嫣,无所谓的态度回答他:“早分了,我也有一年多没谈恋爱”,而晏嫣似懂非懂的拉着她的手乖乖站在一侧,等待他们交谈完毕。
“被伤了?不是你的风格呀?”,于绛说话句句都戳在她心坎上,真像个乱丢飞镖却没想个个都中。
“他跟我说过,他对我只是玩玩而已,我又怎么敢认真”,那段时间万芥是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有想过和他结婚的冲动,结果转头别人就说了这么一番话,她也只好作罢。
“你朋友呢?没和你一起?她有男朋友没?介绍认识认识”,话机一转,又扯到他一直想搭讪,却找不到机会,在心里记了许久的人身上。
“我朋友可多着,你说哪位?”,她朋友确实多的很,常联系的也多,但大多数也是酒肉关系,亲近的也仅是于有声和自己的经纪人。
“就上次你生日不说话还一个人坐在一角落,而且身材特好特高的那个”
“其他的我可以介绍,这位不行,她是我未来弟媳,别再跟人打听她了”,万芥算是懂了,于绛今天前边说了那么大堆话大概率是为了铺垫,搞了半天是想找于有声谈对象,无论万物是否追得到于有声,她反正是不会说于有声单身之类的话,肥水不流外人田。
“哟,万物那小子够可以的啊”,于绛除了酸了,仍是酸,又冷又欲的女人看着也能莫名勾起火来。
万芥默默为万物心烦,于有声怎么这桃花比她的还泛滥,越想越“生气”便终止毫无意义的对话,“不聊了,我得送人回家”
“坐我的车”,于绛其实挺后悔自己当初向万芥提分手的,她虽看起来轻浮但事实并非如此,毕竟一次床也没上过,就连手也没怎么牵,居然还谈了大半年,他实在后悔得紧。
“不用,谢谢了”,表轻浮里矜持的万芥向来不喜欢和别人藕断丝连,坐前前男友车的这种行为她可不愿沾惹,只会避之不及。
晏嫣晕乎乎地站在一旁,在两人之间的对话当中也只听懂了——万芥多次被人甩了,至于怎么被甩也没什么可在意的,毕竟大多情节无非都一样。
打车至晏嫣家坐车十五分钟,步行足足半小时,期间晏嫣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家精准的方位,司机师傅在大致的方位停车,万芥也不好硬拉着司机师傅开到家门口,主要是晏嫣她不知道自己家住在什么路段门牌号码。
弯弯绕绕好些时间,才找到正确的方向。
晏嫣住的地方算不上高档小区也比老式居民楼要好得多,万芥甚至看得出晏泗洋在这其中费了些心思,虽离医院的路程有些远,但这附近学校倒是有那么两三个,不仅如此,这小区挨着学校近得让人一眼感觉是学区房,但一看到还比这小区更靠近学校的小区,她也打消这念头。
“晏医生,我送你妹妹回来,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进来坐”,他犹豫了会儿,将放在门把上的手松开,自己径直往里走。
家居装饰偏灰白格调,丝毫没有一点小朋友的童趣味,很难看出家中养了个小孩子,再往内走,各种款式的装饰品四处摆放悬挂着,其中装饰品主力偏金属质感,多而不乱,十分有序,这般模样的灰白调也就不显得沉气,摆在沙发上的几个彩色玩偶也格外凸显个性。
“家里没茶,只有白水”
“我就喜欢喝白水,自然又健康还减肥”
晏泗洋在厨房洗好玻璃杯,用刚烧好水的壶往上一倾斜,水带着蒸腾雾气不停地在壶口拼命往外冒,他没有将水参满,只倒了杯子一半,然后拿起杯用手左右轻晃着,想将杯内的热气散尽。
“有点烫等会喝吧”
“好”
他将杯子放置在茶几上,转身对站在沙发旁默默不出声的晏嫣不咸不淡说了句:“晏嫣,你毛笔字只写了一篇”,语气虽然察觉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说出的一字一句莫名让人浑身拔凉。
晏嫣垂着头,也不试图通过万芥对哥哥的好言好语来使自己躲过一劫,因为她不想,错了就是错了,只是这毛笔字练起来颇有些费劲,她认认真真写了一篇也花了大约三个钟头,要写上三篇至少得废去一上午的时间。
“不想写,那今天就多写几篇,写到晚饭时间再停笔,今日事今日毕”
他这行为着实让万芥受惊了——对孩子太过严厉了,她本欲想阻拦,但又觉得晏泗洋这行为并无任何问题,写一手好字真的太重要了,但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根本没有理由插手,毕竟别人教训孩子,自己插句话算什么,小孩子尚且不懂事情缓急,拎不清人情世故,所以大人在此刻会显得尤为重要。
“哥哥你能不能不要生气”,晏嫣知道晏泗洋生气原因并非在于她练毛笔字上,但也琢磨不清生气的原因在于哪里。
晏嫣还没归家时,晏泗洋急得差点报警,他撞见万芥带着晏嫣回家,仿佛劫后余生,一颗悬挂在喉咙的心妥妥落下,此时眼里渐浮的温怒被口中的关心瞬间掩盖,随后消失殆尽:“下次不要再一个人出门了,这次你运气好能碰见会送你回家的人,下次呢?运气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
万芥不想插足他们二人的谈话,只能频频点头以示意晏泗洋说的正确。
“那个,你姓什么?”
“万芥,草字头下面介怀的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