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乡
“你可曾想过，我将向你复仇？”
落魄的伪帝被人踹断膝盖，跪伏在他曾经的将领面前，毫无尊严地等待着自己的终局。
他没有答话，曾经的意气风发已如死灰，他仅存的时间也不过是对胜利者的奖励，让胜利者能够将曾经的屈辱一一报复。
“我今将你杀头斩首，以告吾兄在天之灵。”
玉秀拔出腰间的宝剑，悬在伪帝的头顶，她的眼中却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一样是这样卑躬屈膝，跪倒在仇人面前。
但他们又是不一样的。
那时的自己污蔑亲兄，装疯卖傻，用尽一切办法乞求着活下去的机会。
这时的他却一声不吭，保存着死前的最后一丝体面。
利剑挥下，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地面。
鲜血染红了玉秀的衣裙，也让她的双手颤抖。
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有的只有无尽的空虚感。
支持着她一路走来的，是什么？
复仇的怒焰？为天下谋太平的壮志？
利剑挥下，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了。
曾经的屈辱依旧历历在目，逝去的亲人也无法找回。
自己还剩下什么呢？天下吗？
可她本是一介布衣，天下又于她何加？
染上鲜血宝剑插入泥土之中，玉秀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具无头尸骸，接下来还有太多事要去做，不能再去想了。
……
“予儿，在担心你的朋友吗？没事的，我算过了她的命数，如今大劫已过，今后都会是坦荡无阻的。”
灵予诚实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有些担心玉秀，虽然现在尘埃落定，这凡间已然成为定局，但玉秀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明明是该笑的时候，可为什么她的内心会是如此的空虚？
“唉，你还小，经历的事太少，是体会不到这种心情的。等你长大之后，便能明白了。”
父亲长叹一声，摸了摸灵予的脑袋，却没有解释。
长大之后就会明白吗？
灵予不是很理解，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父亲既然这么说了，那他就不会再解释了，如果非要追问下去的话，也一定会被他岔开话题的。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这熟悉的沉默，让灵予感觉就像是回到了青苍城的家中。
“延寿丹已经炼好了，你要亲手给你的朋友吗？”
父亲递过来一个小玉瓶，瓶身上附着一层阵法，能够防止药力挥发，既可以延长丹药的储存时间，也能封存丹药的气息防止他人窥探。
“我……”
灵予接过玉瓶，她是想亲自去送给玉秀的，可现在似乎并不是时候。
“凡人的一生往往只有几十年，他们会历经生老病死，最终只存在于他人的记忆之中。而修仙者的一生动辄便是数百年上千年，若能登临地仙，便是万年也不过弹指岁月。”
“对于你来说，一个凡人的一生或许是无比短暂的。但对于凡人来说，你却可以是她一生中永不会离去的唯一，一瓶延寿丹或许能让她多陪你百年时光，却也让她不得不经历更多的生离死别。”
“虽然大部分修仙者都不会这样，但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你，我的女儿，你可以成为一个能担负责任的人。”
“哪怕任何一个修仙者都不应该这样认为。但我却想对你说，”
“每一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道自由意识都是值得尊重的。它们或许短暂，或许微不足道，但我们却未曾拥有亵渎它们的资格，未曾拥有玩弄它们的权利。”
“这并非是无偿无私的善良，因为那种善良是廉价的易碎玩具。而是一种责任，一种属于强者的责任，是必要的怜悯。”
“我希望你能够承担这份责任，心怀这份怜悯，正如我们也在期待着更强者的怜悯一样。”
父亲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一句一顿，将这些话语敲入灵予的心中，哪怕她无法理解，也想要让她能够铭记于心。
“嗯，我明白了。”
灵予握紧了手中的玉瓶，犹豫了片刻，摆脱了犹豫。
……
“呐，玉秀，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
娇小的身影闯入堆满案牍的房间，让房间的主人停下了手中的笔。
“小仙师说过的话，我自然是记得，只是不知道小仙师是指哪一句话？”
玉秀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舒展开那处的皱纹，也让有些模糊的视线再次清晰起来。
“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我不能在凡间逗留太久，现在我爹爹也已经过来接我了，我是时候回去了。”
灵予深吸一口气，将酝酿在心中的话语都说了出来。
“哗啦！”
堆叠的纸张四散，玉秀拍案而起，呆立在桌子后面，满眼震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看着灵予。
“小仙师……”
“等等，你不要着急，我不是立马就要回去的。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要让你也跟着我去青苍城看看的，你要来吗？”
复杂的情绪冲击到了灵予的玲珑心，让她也不免慌乱了一下，连忙凑上前去，出言安抚越想越糟糕的玉秀。
“这样啊……可是……”
玉秀深呼吸了几次，将心中的情绪压了下去，看了眼周围四散的纸张，心中不免犹豫了起来。
现在天下已定，但要处理的事务却是有增无减，称帝之事更是拖沓不得，而且她身份特殊，哪怕是亲手打下的天下，要让天下人接受这史上第一位女帝，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正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她又怎会有时间去陪着小仙师回青苍城呢？
不对不对，那些事情看似重要，却根本比不上陪小仙师回家才对。这天下是自己打下来的不假，却也是靠着那些小仙师的信众，如今这天下三分之一的人都已经入了福报圣教，甚至可以说是一国之本了。
而小仙师作为福报圣教的神女兼创始人，她哪怕很少露面，在大炎的地位可不比自己低，如今送神女归乡，说不定会成为聚拢人心的关键。若是能让天下人知道自己和小仙师的亲密，自己称帝的道路也能减少不少阻力吧。
不对！这才不是最关键的啊！
小仙师才是最重要的啊，自己能支撑到现在，全都是因为小仙师啊！这次送她回家，说不定，说不定会成为见她的最后一面，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啊！
“嗯，我会陪你回去的，无论什么时候。”
玉秀如此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