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爱
“小……小仙师，你……还好吗？”
玉秀和艾姗姗来迟，却也怪不得她们。
对于凡人来说，她们能够这么快就赶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艾的话还好，虽然力量跟凡人没什么区别，但她的耐力却是一般修仙者也比不过的，一路跑下来硬是喘都不带喘的。
而玉秀就不行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城外风雷交加，明白是小仙师遭遇到了强敌，拼了命地往这边赶来，好不容易到了，见灵予毫发无伤，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回了胸中。
只是她紧绷的心弦一放松，身体便撑不住了，她的双腿像是被人扯断了，只是站着都有些困难，大脑更是因为缺氧而头痛欲裂，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竭尽全力地跳动着，视野的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好似下一瞬便要昏死过去一般。
“我没事，只是在等你们来做收尾工作。”
灵予飘到玉秀身边，双手贴到玉秀两侧太阳穴上，缓缓地输入气血为她的身体进行调理与修复。
“呼，谢谢小仙师。”
这种气血流动的感觉很是舒服，让玉秀不禁眯起了双眼，轻哼了出来。
灵予没有说什么，刚才心里对玉秀迟迟未来的埋怨也烟消云散了，只是专心地为玉秀按压着脑袋。
这边两人腻腻歪歪，那边的艾看见血雾之中的人，也什么都不顾地就奔了过去。
“王郎！”
现在的皇帝又一次变化了形态，王巨的意识因环境而激荡，重新掌握了这具身体的指挥权，因此身体的外貌也变回了艾熟悉的模样。
“有人来了，你先躲在床下面吧，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我不会有事的。”
王巨听不到艾对他的呼唤，他的意识已经沉陷于灵予所构造的环境之中。
他蜷缩在摇晃着的床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见上面的声音。
可为什么耳朵不能像眼睛一样呢，为什么堵住耳朵还是能听到声音呢？
无论是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因痛苦而发出的惨叫声，男人的咒骂声，骨头断裂的嘎巴声，因窒息而发出的哀鸣声，肉体碰撞的啪啪声，这些声音毫无保留地传入仍是孩童的王巨耳中。
“他已经走了，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声音终于停止了，一双柔软而带着血痕的手温柔地将躲在床下颤抖着的孩童拉了出来。
少女一身狼藉，华美的衣裙已经被扯碎，每一寸肌肤都被鲜血玷污，绣着鸳鸯的红色床单也因各种液体的污染而化为了地狱绘卷。
“不要害怕，我没有事。“
少女把孩童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抚着他。
“可是……”
孩童并不赞同少女所说的话，那些他没有听见过的声音，让他无比恐惧的声音，即使不明白，也感受到其中的痛苦。
“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这次你回去后，就不要再来了。”
少女心中不知为什么多了一份怜惜，她明白自己可以让这孩子长久地留在自己的身边，让她这永无终结的苦难中，能多出一份慰藉。
可她却不忍心让这孩子体会这种痛苦，她所遭受的苦难，即便只是旁观者，也会心下戚戚，更何况是一个真心为自己着想的孩子呢。
“为什么，我不害怕的，不要赶我走。”
孩童抱住少女的腰，十分抗拒地喊道，他觉得是自己太胆小了，所以这位姐姐才会嫌弃自己。
“我会保护姐姐的，我一定能保护姐姐的。”
“好了，回去吧，不要再回来了。”
少女并没有相信孩童的戏言，轻吻一下他的额头，将他送离了她的囚笼，亲手堵上了那偶然裂开的能被阳光照入的洞口。
……
“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你再痛苦的。”
被血肉逐渐吞没的王巨喃喃道，已经彻底沦陷在这血雾环境之中。
幻境变化着，血雾之中，孩童逐渐长大，成为人人称赞的青年，成为被誉为一代名相的中年人，成为遗臭万年的窃国大盗，终于履行了对少女的誓言，将她从囚笼中短暂地释放了出来。
他本以为至少在自己有生之年，能让少女不再遭受那些痛苦，如果可以的话，哪怕自己被万民唾骂，在史册之上遗臭万年那也值得了。
可命运无常，世间少来圆满。
被囚禁的人换成了他，被窃夺的人也换成了他。他被囚禁于这躯壳之中，看着窃夺自己身体的人凌虐着自己拼尽一生也想要守护的她。
他却什么也做不到，就跟儿时一样，捂住耳朵也没用，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眼前发生。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我付出了一切却什么也做不到？”
“为什么要让我看着啊！”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一切啊！”
“究竟怎样才能解脱……”
血肉不断在王巨的身体上蔓延，吞没了他的四肢，吞没了他的躯干，唯有头颅还在哭泣，唯有头颅还在承受着痛苦。
“速速给朕醒来！你这样子还算什么皇帝！”
“该死，该死，你这个窝囊废！你这么窝囊，可真是活该啊，可这是我的第二次生命，我不准你就这么放弃掉。”
“这就是朕让徐卿去找寻的不死神药吗，居然……”
这具身体的其他意识争夺着身体的主导权，王巨的痛苦于他们而言并无任何意义，他们可不想就这么消失。
血肉的蔓延因他们的阻拦而停止，甚至还在缓缓退去，已经将王巨的肩膀露了出来。
但他们的举动却也导致了王巨的痛苦永远也无法迎来终结，沉没在苦痛的海洋之中，永远无法浮出水面，也永远无法溺亡。
……
“仙师，让一切都结束吧，不要再让他遭受痛苦了。”
艾抱住哭泣着的头颅，向一旁趴在玉秀肩头的灵予哀求道。
“我也做不到这种事情，但办法就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那样，由你去唤醒他的意识，令他能够主导这具身体，我才可以将他引入真空家乡。”
灵予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办法。
血肉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她作为主人，也能够看到，但她并不是那种同情心旺盛的人，即便能够感受到剧中人的痛苦，她却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反倒是什么也不知道的玉秀，只是看到眼前的场景，心中就感到很不舒服，只不过她也没法做什么，只能用表情表示一下自己的同情。
“好，我明白了。”
艾关心则乱，现在被灵予的话提醒，便回想起之前的计划，将手伸向包裹住王巨的那些血肉中去。
她要以身入局，用自己的痛苦与王巨的痛苦共鸣，亲身出现在王巨的幻境中，帮助他也帮助自己，从这无边无尽的苦难中得到最终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