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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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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中,除了杨掌柜,其余人都表示愿意签身契,以后听姑娘差遣。

    官府牙人便把这几个人的身契也一并办了。

    待人走后,时安夏让人把杨掌柜管的铺子账册挑出来,又叫来东蓠吩咐,“你盯着他,看看他去找谁,做了什么。”

    东蓠领命去了。

    时安夏吃完晚饭,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她看着黑寂的夜色中,灯笼在檐下温温亮着,发出暖黄的光。

    莫名有点想母亲。有些话,前世没来得及问。这一世,总要问问清楚。

    时安夏便踩着积雪,去了海棠院。刚到门口,就见韩姨娘咳嗽着踮起脚尖在往院里望。

    韩姨娘身边的婢女杏儿慌忙跪下,“见过安夏姑娘。”

    韩姨娘一扭头瞧见时安夏,也是大惊失色,赶紧低了头,“见过姑娘。妾身这就离开。”

    时安夏问,“姨娘这是惦记舒哥儿了?”

    韩姨娘越发紧张,忙摇头否认,“不,不是,妾身只是想着舒哥儿刚到一个陌生地方,他可能,可能会不乖,别惹了夫人不快。”

    时安夏打量起对面的女人。她年纪比母亲小一些,柔弱纤细,似风一吹就会倒。

    她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眉间有化不开的忧愁,让人一见就觉得她在这世间过得艰难而苦涩。

    如果没记错,韩姨娘应该是在两年之后就病死了。舒哥儿还很小,结果被温姨娘要过去也养死了。

    时安夏温温一笑,在飘着飞雪的夜里格外温暖,“姨娘不要紧张。你以后想看舒哥儿,尽管来看就是了。走吧,随我进去。”

    “不,不用了。”韩姨娘忙从袖中拿出一个拨浪鼓,颤颤递过去,乞求道,“劳烦姑娘把这个给舒哥儿,一摇,他就不哭了。”

    时安夏不接拨浪鼓,顺势拉着韩姨娘一起进院子,“叫你去,你就去吧。你去哄哄舒哥儿,我还能找我母亲说会体己话。”

    “好,好吧。”韩姨娘涨红了脸,只觉得姑娘真好啊。明明是成全自己,还说得好像让自己帮忙似的,“谢谢姑娘。”

    她感激地朝着时安夏的背影深深一福,一直目送到没了人影,才转身进西厢房。

    那边,唐楚君在东厢房里守着睡觉的儿子。

    原本这么大的儿子已算成年男子,她是不该这么寸步不离守着他的。

    可是那缺失的十六年,是她胸口的痛。

    她看着儿子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心如刀割,疼得喘不上气来。

    本来她想说实话,说他是她的亲生儿子。

    奈何时云起发了高热,申大夫来看过之后,给他开了药。等退了烧,他便安静熟睡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像一只惊恐的小狗,蜷缩在床上,双手交叉抱着肩膀,显然经常用这个姿势躲避挨打。

    唐楚君看得心酸极了,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比曾经知道时云兴死了还难过百倍。

    钟嬷嬷进屋来,低声附耳道,“夫人,姑娘来了。”

    唐楚君这才擦干眼泪,去了自己所住的正屋。

    她进去的时候,看见女儿一个人孤单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

    “夏儿。”唐楚君想说,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可话到嘴边,她莫名咽下了。

    许是欠了儿子十六年的时间;许是看到女儿纤瘦孤独的背影,又忽然想起,她还欠了这个女儿整整十年的时间。

    眼泪莫名模糊了双眼。

    时安夏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见母亲已是泪流满面。

    刹那间,她鼻子也酸酸的。

    活了两世,她才有机会这般细细端详母亲。

    那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眉间隐有哀愁,唇畔噙着疏离和伤感。

    时安夏第一次艰难问出心中一直想问的话,“母亲可是不喜夏儿?”

    唐楚君愣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搂紧女儿,“夏儿!母亲怎么可能不喜夏儿?”

    “那为何……”时安夏没忍住哽咽,“为何母亲对夏儿只有客气和疏离?”

    曾经作为一国太后,最为遗憾的,莫过于有个不争气的父亲,更有个早逝且对她清冷的母亲。

    她两岁多在京城走失,被人牙子带着四处飘零,要把她卖个好价钱。她早已学会看人脸色,从微小动作和表情就能洞察人心。

    直到十二岁被大伯找回来,才知自己原是这样高门大户的嫡女。

    她惶恐不安,很希望自己被亲人认可。所以拼命学习,想让自己对家族有所助益。

    起初侯府二房这边的人不怎么看得起她,连奴才们都看人下菜碟。

    唯有时云起和韩姨娘,从没对她使绊子。

    唐楚君对她不是不好,只是太客气了。

    所以她很想问个明白,“因为母亲不喜父亲,所以也不喜夏儿么?”

    唐楚君摇头,泪水汹涌,“夏儿,对不起,是母亲把你弄丢的,母亲心里实在愧疚。母亲又怎会不喜夏儿?”

    时光割裂十年之久,她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在女儿最需要母亲的时候,她不在女儿身边。

    那一天是怎么失去女儿的呢?是因为她的过失。

    听说时成逸与人议亲,还订下交换庚帖的日子,唐楚君在马车里痛哭了许久。

    恍惚回到侯府后,她就发现女儿不见了。那一刻,她简直觉得天崩地裂。

    她第一次在侯府大发脾气,狠心发卖了失职的乳母,从此疯狂寻找女儿的踪迹。

    侯府在找,国公府也在找。几乎都要绝望的时候,时成逸竟然将时安夏带回来了。

    唐楚君再次见到时安夏的时候,心中激动得几乎晕厥。但没有想象的拥抱,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相拥哭泣。

    那个又瘦又小的姑娘在她面前,用十分不标准的动作,行了个礼,“见过母亲。”

    唐楚君生生抑制了所有情绪,将她亲手扶起,轻声道,“回家就好。”

    她一直是个懦弱的人,在自己亲事上如此,在儿女的事上也疏忽失职。

    此刻唐楚君被女儿骤然一问,心中多年压抑的情绪翻滚得澎湃汹涌,“夏儿,是母亲把你弄丢了!在你走丢的日日夜夜里,母亲没有一刻不想着你。”

    时安夏忽然就明白过来,不是母亲不爱她,是不知道要怎么爱她。战战兢兢表达着爱意,所以显得清冷又疏离。

    她曾经没有机会问。

    可母亲对时云兴的死都那般痛苦,说明并不是因为父亲的原因迁怒于她。

    这一世,终于问到了答案。

    时安夏心头一松,眼泪盈了满眶,却终究还是把那股酸涩的泪意逼回去。

    她轻轻偎在母亲怀里,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喃喃道,“母亲,我们要和哥哥好好过这一世!”

    唐楚君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将女儿抱在怀里,像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母亲再也不会把你和起儿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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