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杀夫
京城。
宁芳尚不知外公已然过世的消息,此刻,她刚迎来一个新生命诞生的喜报。
薛东明特特跑来送红蛋,乐呵呵道,“嫂子生了!八斤二两的胖丫头,母子平安。原本哥哥是要亲自来的,只小侄女哭得实在丢不开手,才打发我来,还让给王爷王妃告罪。说过两日孩子洗三,定要亲自来给府上送面条赔罪。”
宁芳笑道,“这有什么可告罪的?让他不要讲那些虚礼,安心在家里照顾妻女。洗三那日也不必来了,我自会派人上门道贺。若见着山雁瘦了,我可不依!”
以她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肯派人来赴洗三宴,都是薛家极大的荣耀了,所以薛东明连声道谢。
恰好今日高燕燕也在王府做客,听说念葭生了女儿,也十分欢喜。
“八斤的胖闺女,可真是大喜事,也亏你嫂子身子好,生得壮实。待回头大些,定要抱出来我们瞧瞧。”
说着话,她便拔下头上金钗,要当贺礼。薛东明看那金钗贵重,原不敢收,但高燕燕再三坚持,又见宁芳颔首示意,方才收下。
这里宁芳自然早命崔银匠打好了小孩儿的长命锁,还准备了针线贺礼,此时命人取出来,才让薛东明去宁府报喜。
这事说给宁四娘听听,也让老人家欢喜。
待人走了,宁芳转头,见高燕燕看着薛东明离去背影,仍是满脸慈爱,显是真心爱孩子,忍不住把下人摒退,方道。
“夫人不要嫌我多嘴,您既然这么爱孩子,怎不生一个?我瞧戚家上下皆对您敬重得很,便是多个弟弟妹妹,也不见得怎样吧?”
高燕燕略有些赧颜,“你肯跟我说这样话,足见是真心为我好,我便也不瞒你。要说我家老爷,身子骨也算硬朗。戚家门风清正,自姐姐过世,除了两个老姨娘,这些年老爷身边只我一个。可不知是不是没有缘份,要说大夫我也瞧了,药也吃了,始终没什么动静,大概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看她面有憾色,宁芳道,“我虽年轻,却是不怎么肯信命的。夫人知道,我这府里有个宫中来的医女。她年纪虽轻,却于医道上见识颇丰,尤其擅长妇科。夫人要是有心,不如把她召来,细细问问可好?您放心,我不听。”
高燕燕有些心动,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她身边贴身丫鬟机灵,顿时代主子向宁芳道了谢,又劝主母。
“横竖只问几句话,费不了什么事。想宫中医女,自是有些秘方的,若果真灵验,岂不圆了夫人多年心愿?”
宁芳见此一笑,命人把玉笙唤来,并主动把隔间让给她们,自去料理家事了。
高燕燕主仆进去之后,嘀嘀咕咕说了约摸半个时辰,才红着脸儿出来。
出来时,便见高燕燕手上一只金镯,到了玉笙手上。
高家丫鬟满脸喜色,向宁芳道谢,跟着玉笙去取药了。
宁芳也不打听,只说,“若往后灵验了,夫人再来谢我。”
高燕燕这回也不推辞,“那就借你吉言了。”
等她走了,程岳进屋。
问,“戚夫人怎么来了?”
年关将至,各家事多。尤其戚老都督位高权重,想上门巴结的不知凡几,他的夫人哪里是闲着有空,能随便出来串门子的?
宁芳给他递了碗热茶,道,“这戚家真真是仗义,怕你限期破不了案子,戚老大人才特意叫夫人上门,给你透个话儿。说要是人手不够,可以找他。或到时在皇上面前,帮你宽限几日,都不打紧。你倒是也给我透个话儿,你这些天和师兄两个满京城的寻人,到底是何用意?”
程岳喝了口茶放下,却又故意拿捏,“这忙了一天,肩膀酸得很。且我这重伤未愈,实在是辛苦。”
宁芳嗔他一眼,“那我也不打听了,去叫赵同来给王爷捏捏。人家可是宫里出来的,手艺好得很!”
她转身欲走,胳膊却被人拉住。
程岳将她按到自己腿上坐下,趁着小王妃羞恼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宁芳果然一下听住了,也不计较这过于暧昧的姿势,听他细说缘由。可程岳却又不说了,反顺势在她面颊上亲了一记。
又撩起她一缕头发说,“你昨晚踢我了两脚,今晚若再这样,我可要揍你屁股了。”
宁芳听得脸通红,想从他身上起来,腰却被人搂住,只得羞恼道,“那你回自己床上去!”
她已经很努力的瞪起双眼了,却因为这红扑扑的小脸蛋,越发只让人觉得娇嗔可喜。
程岳指尖轻划过她的粉嫩脸庞,调笑,“那就是我的床,平白被你占了这些天,如今让我上哪儿去?”
他,他怎么能这么无赖?
宁芳才想发火,却忽地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隆隆鼓声。
不由奇道,“这是谁家在敲鼓?”
英王府离皇城近,就算是有人家办喜事,也万万不可能有鼓声传到占地广阔的王府里来。
尤其是听那低沉的隆隆声,也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大鼓。可看看日头,也没到京城关门,要敲净街鼓的时辰啊?
宁芳疑惑着,程岳的面色已经凝重起来,甚至都无心再与她玩笑。
“这是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宁芳大惊!
登闻鼓?
那是有天大冤屈要告到皇上面前,才能敲响的御鼓。而敲响这御鼓的代价也是惨重的,不管你是什么理由,要让皇上受理,首先就要光着身子去滚一回满是三寸长,足有三丈宽的钉板!
谁这么不要命,要去告这样的御状?
身为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程岳必须去看一眼了。
正起身更衣,石青匆匆赶来,“王爷,宜华公主府里似是出事了!方才敲响登闻鼓的,是谢探花。”
啊?
宁芳其实并不关心宜华公主这个仇人怎样了,她只是担心,“我师兄要去滚钉板了?”
“既是谢探花,倒也未必。”看她眼中急切,程岳心口略有些酸,但还是道,“我去看看。”
同时心里坚定的认为,宜华公主大概跟他八字不合。她最好是倒了大霉,否则没事他也要给她找点事!
不过宜华公主府,这回出的事情着实有点大。登闻鼓一响,整个京城都惊动了。
永泰帝自入秋着了回凉后,身子一向不大利索,总是咳嗽。听到回禀的时候,一口药正好呛到气管里,咳得他几乎半条命都去了。
好半天止了咳,才问,“你说什么?宜华公主杀了驸马?是谢云溪敲响了登闻鼓?”
连材道,“正因事关重大,奴才不敢隐瞒。方才已经命人去把公主府的胡姑姑和大宫女青藤带来了,有什么事,皇上可以问她们。”
此二人一个是宜华公主的教养姑姑,一个是宜华公主的心腹宫女,整件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因出了人命,二人不敢欺瞒,不等皇上询问,就老老实实把实情道来。
“……公主自出嫁以来,除了新婚头日,素来不与驸马同房。便是那日,也是分床而居。”
“驸马倒是好性子,起初总是哄着公主来着。可公主总是恶言相向,骂驸马是乡巴佬,癞蛤蟆,总不与他亲近……”
女儿作孽,当爹的听了总是颜面无光的。
永泰帝怒道,“谁要听你们说这些?说驸马怎么死的!”
青藤和胡姑姑对视一眼,道,“自公主怀孕,驸马就时常喝得酩酊大醉。每次喝多了回来,便是又哭又笑。今日,今日他又喝多了回来,恰好公主在午睡,被驸马吵醒,极不高兴,便又骂起驸马。驸马还是跟往常一样,也没顶嘴也没怎样,只是公主不知今日怎么这么大的气性,竟是突然拔出剑来,一剑,一剑便把驸马刺死了!”
“恰好谢云溪谢大人来府上找驸马有事,亲眼看得真真的。公主,公主还当着人面说,说‘什么狗屁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兰廷茂,就算本宫今日杀了你,你到九泉底下,看看本宫要不要给你偿命!’”
永泰帝直气得倒仰。
要说他的脾气也不小,可也不象自己的女儿,如此蛮不讲理,一言不合便杀人。
杀的还是自己的丈夫,还当着一个朝廷命官的面。他就是想包庇,也要能包庇得起来啊!
胡姑姑硬着头皮又道,“公主一剑刺死驸马后,大家都忙着叫大夫救人。谁知公主不小心踩到驸马的血,滑了一跤,正好撞着肚子。如今,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现在谁还管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这样孽障,死了最好!
永泰帝满肚子火气,偏还有不懂事的小太监凑上来问,“那钉板已经准备好了,是要谢探花滚一滚么?”
“滚!”
永泰帝大怒,这种时候拦着人还来不及,谁敢让谢云溪去滚钉板?那更是板上钉钉,坐实了皇家的罪名。
好在连材公公理解及时,把小太监打发下去。让听到登闻鼓,赶到宫中的朝臣们进来了。
可听说是这么回事,就连平素最爱溜须拍马的谢应台都缩成脖子扮乌龟,不愿替皇上想办法了。
不管公主地位再高贵,可是无缘无故的杀夫,这样挑战所有男性尊严的事,没人愿意替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