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前兆
洛锦绣身上带着之前云景灏去镇上几回攒下来的他们的所有私房钱，到了县城后便独自直奔着县衙而去。
杏林镇不算大，一般比较小的案件有镇长和其他乡绅老人们就能解决，但是把人看成重伤性子比较恶劣，他们没办法随便下决定，所以云景灏是直接被官差带到了县城的县衙去。
昨天事发后，云家爆发了很大一场争吵，准确说是单方面地指责怒骂，最后，云老爷子终于开口了，却不像洛锦绣所以为的直接放弃了云景灏，反而说：“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没弄清楚，先把成耀叫回来，听听他怎么说，他学问好，又是在县城读书，处理事情也能比我们更妥当。”
云家本只是上溪村很寻常的一户人家，名声除了事关家里上位嫁娶的小辈们的婚事外，影响最大的就是云成耀，让本人亲自回来商量也算是无可厚非。
而因云家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吵嚷声左邻右舍都听得见，本来不知道情况的人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很快，关于云景灏砍伤人被官员抓走的消息就在整个上溪村传开，引起巨大的震惊，连里正都被惊动了。
云景灏在镇上砍伤了人，这在轻易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上溪村可是不得了！村里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云家那个不显山漏水的不起眼的长孙竟是这么凶残的人！
可转念一想，村里除了洪叔外就只有云景灏一个擅长打猎的，成天拿着弓箭砍刀，打杀猎物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砍人或许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又有不少人议论着关于洛锦绣将云家的酸辣粉方子拿去卖钱，颇惹来不少骂名，只有周喜儿为她打抱不平，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惜，周喜儿到底是外村嫁过来的，本身年纪也不大，在村里根本没什么话语权，她说的话也没人相信，反而受到了不少冷嘲热讽。
里正到了云家后从云家人口中得知各种缘由后，倒是没像他们那样笃定就是云成辉说的那样，还向洛锦绣询问确认。
洛锦绣完全可以将真实情况说出来，但她还是选择了沉默，而这种态度在云家人眼里就是默认了偷买方子连累云景灏被抓，让他们云家都跟着受影响的罪名。
里正觉得洛锦绣的态度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可再三追问之下都没得到答案，也只能无言叹息，头疼地想着这事儿究竟该怎么办。
云景灏要是当真被抓取坐牢，不但云家名声有碍，对他们上溪村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等到了第二天，洛锦绣起了个大早趁着其他人没醒来之前去山里拿了云景灏藏起来的钱，然后等老爷子让大伯云德春和张氏一起先到镇上，再雇辆马车赶到县城，云德春两口子去书院找云成耀，她便说要去看云景灏和他们分道扬镳。
但县衙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古话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想让衙门通融见见犯罪嫌疑人，不出点血怕是够呛，哪怕云景灏说这里的县官是个公正的人，不还有句话叫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必要的钱该掏还是得掏。
只是，要给多少，还得好生估算一下。
她倒是不至于心疼存下来的这几十两私房，钱没了可以再赚，也不是多难的事，关键在于，给的少了，怕人嫌弃，不愿意给通融；可给的多了，又怕遇上贪心的得寸进尺。
正迟疑着，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喊声。
“恩公！？你怎么在这里？”
洛锦绣回头一看，居然是上次意外搭救的那位夫人身边的丫鬟。
“我家男人昨日遇上点麻烦，被带到衙门来了，我来看他。”洛锦绣也没特意隐瞒。
丫鬟一脸惊讶，“遇上麻烦？昨日？难不成是昨日杏林镇砍伤人的案子？”芙蓉县不是什么繁华县并不会经常有案子，最近的也就是昨天了，听说受了伤的还是城里一个小地主家的小舅子。
“是。”洛锦绣赶着去见云景灏，没什么心思和对方多说，也没深思怎么这么巧会在衙门口碰上对方，匆忙道过别后就不再多想，随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半两不到的碎银，过去和衙门口的衙役交涉。
丫鬟眼看着她给衙役塞了钱顺利地进去，站在原地想了想，掉过头重新往回走，而她回去的方向，正是县衙后衙的小门。
跟着县衙的差役来到牢房，又给狱卒塞了点钱道过谢，洛锦绣这才见到了云景灏，第一时间查看他身上的衣服，发现除了有点凌乱外并不见什么痕迹，也还没换上囚服，精神看上去也不错，才稍微放下心来。
看来衙门还没对他动过刑。
云景灏看见她眼底划过一抹惊喜，紧接着便拧紧眉头，道：“你一个人来的？这里可是官衙牢房，你一个女子怎么能独自找来！”
“我怎么不能独自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何况，你还指望着其他人也会关怀备至地过来看你吗？”洛锦绣言辞犀利，云景灏一下子就沉默了。
洛锦绣叹了口气，她本意也不是要故意刺激他，只是，这次云家人的态度着实把她气着了。
“你大概还不知道，云成辉昨天提前一个人回家后是怎么将事情的经过给家里复述的。”洛锦绣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他说了一遍，包括云家一干人等是怎么骂她，以及说他的不是。
最让人觉得可笑的，还是等骂过一通以后，王氏居然还找她要卖方子的钱！老太太也像是得了提醒一样不断地追问，还要搜她的身。
当然，最后她身上是一文钱都搜不出来的。
“成辉不是说了吗，景灏是因为价钱谈不拢才砍伤了人，既然没谈拢，又哪儿来的钱。”洛锦绣一句话不客气地怼回去，老太太和王氏等人顿时又是一通不客气地怒骂，但脸上的遗憾之色却溢于言表，真真笑死个人。
云景灏一直沉默地听着，只在听见家里人用各种不堪入耳的难听话骂她时变了脸色，事关他自己时却不见任何动摇，眼神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已经看透，不再抱有任何期望的漠然。
“你不问我为什么没和他们说明实情吗？”
洛锦绣看他的样子心里也不是很好受，但有些话仍然是不吐不快。
“你或许一直念着他们的养育之恩，但你的一味忍让除了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将你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为了保全其他人就毫不犹豫地牺牲你，不会再有别的结果，这一点你应该也早就明白了吧。”
“这次的事，于我看来，正是个机会。”洛锦绣忽然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了句什么。
云景灏身形一震，震惊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便是一阵沉默。
在洛锦绣以为他要么反对，要么至少会问她为什么时，却冒出一句：“我们俩的事，你拿主意就好。”
洛锦绣意外道：“真的？你不反对？我并不是逼你什么，只是，这样我们以后便能过得更加逍遥自在，再不用成天看他们脸色还不好发作。”
云景灏道：“以前是我一个人，便是受些委屈也没什么，但，你是我媳妇，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洛锦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他：“你之前说有办法脱身，是已经想好要怎么脱罪了？难不成要将云成辉甩出来？到时候云家的人怕是依旧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更埋怨你。”
云景灏眼神一暗，眼底深处似有某种情绪涌动着。
“将他弄到衙门来家里确实会麻烦，我会另外找个机会给他一个教训。”
“不把他供出来，那你？”
云景灏道：“我之前去服兵役期间还算认识了一些人，我虽然卸甲归田，但其他人还有尚在军中的可以帮忙。”
洛锦绣恍然明白过来。
能在这类事情上说得上话的，想来不会只是寻常小兵，有这样隐藏的云家人不知道的人脉，本就和他无关的事情，脱身确实应该不会太麻烦。
“那你今天能和我一块儿回去吗？你要找那些人帮忙总也得想法子先联络到才行吧，要是那些人离的太远了，怕也会出岔子。”
“明日应该能回去，今天你先自己回去等我，家里……不是说已经找了成耀回去，想必他们很快就会商量出个结果来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就在洛锦绣还留在县衙的牢房和他说话时，云德春夫妻俩已经带着云成耀匆忙回到了上溪村，也没说要等着她一起回去。
云成耀一到家，云老爷子和李淑秀老太太便把他拉到屋里说话，过了约莫有一刻钟才出来，叫上了其他人宣布了他们的决定，在家里再次引起大地震！
洛锦绣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家里人全部齐聚一堂，而且表情看起来都颇为诡异南侧，赵氏看她的目光中似乎还带上了几分快意？其他人的眼神也满含幸灾乐祸。
“景灏家的，你去见过景灏了？衙门那边是怎么说的？”云老爷子沉声问，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
洛锦绣神色淡淡：“衙门那边说还要再调查一下，不能太早下结论，明天景灏应该能暂时被放出来，等衙门了解完具体情况后再去配合审案。”
“会被放出来？”众人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云成耀也很是意外。
“没听她说吗，只是暂时被放出来，之后找到了证据肯定还要被关起来，成耀不是也说了，把人砍成重伤按律不但要赔偿人家不少钱，轻则关上两三个月，重则不但要打几十大板，还可能关上一两年呢！”王氏飞快地说道。
其他人也觉得有道理。
洛锦绣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辩驳。
直到云老爷子又说：“他明天能回来一趟正好，明日等他回来，我有件事要宣布。”
洛锦绣心头一跳，将其他人期待的表情看在眼中，心里已经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