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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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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寂上了豫王的马车,豫王便命人将车赶回了豫王府,叫晏寂与他坐在了一处水榭里。

    水榭四角处都燃着熏笼,倒也不冷。

    有侍女们鱼贯而入,送了清茶香点应季的果子来。

    豫王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晏寂:“霍家姑娘的事,你查了多少出来?”

    “方才勤政殿里,您不是也听到了?”晏寂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垂眸淡淡一笑,“陛下有问,我是胆小不敢欺君的,自然是言无不尽。”

    胆小?不敢欺君?

    豫王看着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这话,我不信,我想陛下也不会信。”晏寂手段如何,端看他在西北短短几年内便拿下了军中帅权,又以一己之力将西凉北戎打得无力还击便知道了。

    晏寂却道:“信与不信,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说完,便欲起身走。

    豫王伸手拦住,无奈道:“阿寂,咱们父子,便不能好生说说话吗?”

    “父子?”晏寂笑了,坐了回去,一双凤眸光芒清冷,视线落在豫王那双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眼睛上,“时至今日,您还要拿着父子之情来说话吗?”

    豫王张了张嘴。

    半晌后,才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从你回京的时候,我心中便知道,你的身世是藏不住了。”豫王垂下眼睛,看着手中的雨过天青色茶盏,手指描摹着茶盏上的纹路,“不过,好歹你还顶着我儿子的名头,一时半会儿的也卸不下去,说声父子也并不委屈了你去。”

    “那我多谢您了。”晏寂眼中带着许多的讥屑,“若我小时候,您也有这般的慈爱,今日这话,我怕是会感激涕零地承认。”

    “那时候,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豫王淡淡一句,并不多为自己辩解,“便是陛下,坐拥江山,不亦是一样?你的身份,不能公之于人前,这是你尚未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定下的。”

    本以为晏寂听了这话,会激愤不已。豫王仔细看着,却发现晏寂并没有如他想的那般怒气上涌,只在眼中迅速闪过了什么,随即脸色便平静无波了。

    豫王眯了眯眼。

    “霍元死于脖颈折断。”晏寂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但……她的头上并没有撞到车壁的痕迹。”

    豫王眼皮儿一动,“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晏寂起身,“这话出我口,入您耳。他日若传出什么,我是不认的。”

    豫王按住晏寂的手。

    晏寂目光落在豫王的手背上,缓缓将手抽出,抬腿走出了亭子。

    “阿寂,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记住,你是豫王府的人,至少,如今还是。”

    豫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晏寂脚步不停,径直离开了豫王府。

    “岳父。”

    晏寂走后不久,卫国公便来到了亭子里。

    卫国公在朝中亦有些地位,他为人谨慎,有些能为,名声也不错,豫王一向看重这个女婿。

    “翊王他……”

    豫王手掌一握,剑眉挑起,哪怕是到了这把年纪看上去依旧很是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他果然有心。”

    “那我们是不是……”卫国公凑近豫王,做了一个手势。

    豫王笑了,摇了摇头,“不必心急。”

    晏寂是他看着长到了十来岁,哪怕后来去了军中,也一直在他的眼线之内的。他早有预感,晏寂自小心机就深,又能忍常人不能忍,就是一头凶悍的狼崽子。

    这次回京,势必会搅得天昏地暗。他只需坐着看戏便可。

    而豫王眼中的狼崽子晏寂,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嘴角也正勾着。

    你的身份,不能公之于人前,这是你尚未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定下的。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生父是皇帝,晏寂就一直想不明白。皇帝天下至尊,为什么会允许自己的血脉流到宫外去?甚至,还要让他以一个王府不起眼的庶子身份长大?

    可是,为什么呢?

    皇帝坐拥天下,究竟是什么缘故,叫堂堂的天子不能认下自己的儿子?

    豫王所说,他的存在不能够放到人前,这是在他尚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

    晏寂勾了勾唇角。

    这话看似平常,倒是点了些东西给他。

    生父那里既然无碍,那么有碍的,自然就是他的母亲了。他的母亲,绝不会是明面上说的那样,只是个身份卑微低贱的歌姬。

    掌心处传来刺痛,目光落下,便看到手心赫然被方才紧紧握着的一枚木雕的小老虎刺破了,正渗出殷红的血来。

    看着那抹红色半晌,晏寂突然将手放在唇边,将血色尽数舔舐了去,眼中带了几分的阴鸷。

    “王爷,咱们是回王府,还是去别处?”外面赶车的初一问道。

    晏寂闭了眼睛,“去霍家。”

    初一答应了一声,赶着马车往霍家去了。

    霍家乃是大族,霍帝师如今并不在京中。自从皇帝登基,立足安稳后,他便辞去了官职,回了老家用心经营书院。现下京中主事的霍家家主,是霍元的父亲,霍家大老爷霍远山。

    霍远山是如今的礼部侍郎,也是三品的大员了。

    霍元虽然是晚辈,但她身份摆在那里,又是横死的,霍家从昨日起,便有人陆续上门祭奠致哀了。

    晏寂到霍家的时候,霍家内外已经是一片素缟雪白,加上迎来送往的霍家人都穿着素服,看上去凄冷哀凉。与周围人家尚未褪去的过年喜庆氛围相比,当真是叫人心酸。

    得知翊郡王来了,霍远山的两个儿子霍昀和霍曜亲自带人迎了出来。

    “见过王爷。”霍昀墙上一步,单膝跪地。

    “请起,本王来为逝者上一柱香,还请霍公子不必多礼。”

    嫡亲的妹妹横死,霍昀已经是哭了一路,这会儿眼睛都还肿着。他向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请。”

    霍曜同样行礼后,抹着眼睛让开了路。

    晏寂颔首致意,也不多话,进了霍府,先往灵堂去上香祭了一回。

    他生得本就是极佳,此时身上穿着的亦是玄色素常服,衣如鸦羽,面如冠玉,举手投足之间行云流水,又不失英气。端的是一派矜贵清冷的王族形象。

    便是为妹妹伤心的霍昀霍曜兄弟两个,也不禁暗暗点头——都说翊郡王年少轻狂,最是目中无人的武人了。可这打眼一看,分明就是谣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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