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哀戚核心，雪梦雨
和焱疾猜的一样，天崩座周边也出现了召唤“大人物”的仪式，雪梦雨摧毁魔法阵时同样在现场遭遇了黑祸白疫，而据她所说，那两人非常强大，联手甚至一度压制住了雪梦雨。
这证实了焱疾之前的猜测，黑祸白疫与自己战斗时并非全盛状态。
想到这里，他越发后悔当时没抓住机会斩草除根。
后悔也没用，对方已经切身体会到了三位机械觉醒者的强大，绝对不会再顶着虚弱状态和他们战斗，他现在只能和雪梦雨交换信息，好让炙鸾和星火去接管现场时能更安全。
这件事绝对不容怠慢，两人立刻带领一队凤凰族人前往现场。
待他俩离开，两名机械觉醒者才算正式碰面。
“初次见面，前辈。”雪梦雨很有礼貌的率先行礼，身后蓬松硕大的白毛尾巴随着她激动的心情快速摇摆，“前几天听利维尔说过前辈您的战绩，我……我很期待今天的会面。”
“我的战绩？”焱疾被这句话搞蒙了，“那小子说啥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有啥值得吹的光辉事迹，面前这位年少有为的大将军不是比自己牛得多吗？
雪梦雨看着焱疾，眼神里满是崇拜:“您在火柴盒村的战斗啊。”
焱疾闻言立刻在心里把利维尔这个大嘴巴问候了一百遍，他非常介意外人谈及此事。
倒也不怪利维尔嘴碎，他又不清楚那件事对焱疾的意义，对他这种战斗人员来说，焱疾当时所展现出的强大实力，还有那冷静果断的战斗决策都让自己望尘莫及，他把这种传奇事迹当谈资和同级的雪梦雨聊也正常。
而且真要说背锅，那也该阡陌背，与焱疾重逢后利维尔曾询问她怎么认识焱疾的，阡陌就和他说了火柴盒村事件，因此利维尔才才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动用权限了解这件事的详细始末。
而且谈及此事时，阡陌的语气非常轻松，利维尔下意识认为对焱疾来说这不是黑历史，某天和雪梦雨聊天时就把这件事抖了出去，两人还一起吹了这位前辈半天。
那可是让卡列都赞不绝口的战绩，真的很牛逼，无论让谁来评价都是这样——可能除了当事人自己。
眼下焱疾也不方便发火或者摆脸色，毕竟雪梦雨没在阴阳怪气，她估计也不知道这件事对自己的意义，现在她只是单纯的夸自己，只能佯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过奖，过奖，急中生智罢了。”
“前辈过谦了。”
雪梦雨邀请焱疾前往她的府邸，两人漫步于鲜有人踏足的梅花小径上，躲避来往的士兵防止有人八卦。
路上他们聊了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雪梦雨在向焱疾倾诉对新身份的迷茫和纠结。
和焱疾这种没有挂念的“闲杂人士”不同，雪梦雨在晋升前已经拥有了常人不可及的身份，她拥有爱着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亲友，这些情感促使她变强，也成为了她放不下的东西。
说的难听点，焱疾没有家人，他只要拥有牺牲自己的觉悟就行，可雪梦雨不仅有家人，她还有战友和部下，而身为机械觉醒者兼指挥官，极端情况下她必须做出牺牲部下保全自己的懦夫行为——哪怕她的部下本就愿意为她献身。
“随便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然后抛弃部下苟且偷生，听上去就像贪生怕死的家伙是吧。”
雪梦雨哭丧着脸，这位灵族的大将军在焱疾面前已经彻底丢开了平时的架子，完全就是个耍脾气的小孩子:“恶魔卡列对我说，有必要的话哪怕牺牲百名精锐士兵也要让我全身而退，理性上我认同这种决策……但感性上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别问我啊，我也不太做得到……”
焱疾很头疼，本以为自己最近纠结要不要和阡陌谈恋爱时考虑的未来就已经很悲观了，谁曾想这小丫头现在就开始考虑这种级别的生死离别，有点悲观过头了吧……
但自己是她崇拜的前辈（虽然有注水成分），本着绅士精神也得给她一个合适的答案。
奈何焱疾自己都摆烂逃避了好多年，并不擅长鼓励别人，思来想去只能用温柔的语气抛出一句万能的“你并非一个人在战斗，要相信你的伙伴，相信我们的文明。”
（这种台词只能哄孩子吧……）
焱疾自己都在心里吐槽。
谁料雪梦雨听完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打起了精神:“对啊，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只要我足够强，不陷入绝境，也就不用面对那样痛苦的抉择了！”
焱疾深吸一口气，看着雪梦雨档案上的“年龄:28”，开始思考人生。
虽然这个年龄对于雪狐妖来说只是孩童，但她好歹货真价实的活了二十八年，且上过战场啊，这个反应是闹哪样？灵柩真就挑不出点正常人了吗？
想到此处，焱疾不由得怀疑，自己在外人眼中是不是也有一些怪癖，目前五个机械觉醒者里四个或多或少有毛病，自己没理由是个正常人啊……
很明显，他确实没意识到，正常人压根不会有这段内心活动。
雪梦雨出生于显赫世家，还是天崩座的指挥官，她府邸的规模不必多说，而在晋升为机械觉醒者后，有关部门更是将府邸上下各扩建了三层，用于她平日进行训练、活动和储备物资。
毕竟她是唯一能用气法的机械觉醒者，值得特别关照。
“大多数时候家里只有我和我的副官，也就是炙鸾和星火他俩，其他来宾很难进到府邸深处，所以没有准备待客的东西，还请谅解。”
雪梦雨为焱疾沏上一杯冰华茶，这是极北之境的特产饮品，在容器中时形同细雪，入口即化，且无论外界气温如何，永远能让饮用者感到绝佳的冰凉感，并在短时间内获得恒温，无论是深入冰天雪地还是穿越烈阳沙漠，体温都不会失调。
不过对土豪来说，这东西主要还是好喝且有格调。
焱疾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玩意儿，看到那一杯雪时他还下意识想用处理刨冰的手法去吃，也就是用勺子去舀，显而易见，他被融化的茶水打了个措手不及，从嘴里流了一地。
“咳咳……你们这地儿的东西还挺神奇啊……”
焱疾尴尬的笑着，看着桌子另一头捂嘴窃笑的雪梦雨，就知道自己是被捉弄了，怪不得她专门备了一把勺子。
这是一个有趣的玩笑，内容也很符合对方的心智年龄。
作为回应，他也笑着开口:“那刚才如果我举着勺子要喂你，你打算如何应对？”
“哼，这招可难不到我。”雪梦雨坏笑着，明显不吃这一套，“星火平时经常喂炙鸾，我看着学了不少应对方法呢。”
（怎么突然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焱疾脸色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俩关系真不错啊。”
“是啊，毕竟是幼驯染呢，你是不知道放假的时候，星火一口一个‘哥哥’喊的多腻歪……”
不经意间，雪梦雨的语气有了酸味，脸也黑了下来:“啊，有心上人真好啊不是吗……”
焱疾决定不去接这个危险的话茬。
日思夜想的前辈来自己家做客，雪梦雨很激动，几乎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和焱疾分享，两人就这么一边吃喝一边交流情报和心得，转眼时针就划过了十二点。
焱疾依旧精力充沛，他早就无需摄入常规的食物，平日的吃喝仅仅是满足味蕾和精神的需求，换言之就算刚吃了那么多东西，现在出去跑个万米冲刺也不会得胃病。
反观雪梦雨，她的情况就没那么好了。
“哀戚”核心的特色就是能使用气法，换言之她和焱疾利维尔等人相反，身体由血肉为主，机械为辅，此刻酒足饭饱，又到了深夜，她逐渐被困意和醉意击垮，只能勉强支撑身体帮焱疾指了一间客房，然后径直倒在地上伶仃大睡。
“喂喂喂，这是闹哪样……”
焱疾也没想到这丫头醉了以后这么洒脱，正准备打电话问星火她的房间在哪，几架仆从无人机就从楼上飞了下来，组合成支架，麻溜的把她抬走了。
“哈哈哈，前辈别闹，痒……”
雪梦雨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嬉笑着翻身，似乎还想站起来，那堆辅助机械只能不断变换形态，把她稳稳的固定在担架中心，防止她掉下来。
焱疾就这样虚起眼，看着那堆邪门的玩意儿消失在视野中，随后回到客房，决定忘掉刚才那段。
他不需要休息，现在很想出去走走，体验夜晚的天崩座风光，但雪梦雨醉成这样，把她撇下独自溜出去玩感觉不太地道，思来想去，也只能在房间里打发时间等她清醒。
反正也是闲着，他接通了同样在房间里休息的利维尔。
“阡陌很想你呢。”利维尔开口就是一句王炸，“你打算在那边玩几天，我话先放这里啊，过两天她可能会忍不住直接去找你，我未必拦得住……”
“她想来就来呗，这边还挺好玩的。”
焱疾此时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雪梦雨喝醉休息去了，我还想和她比划比划来着。”
“我建议你别，她受伤了可不像我们返场就能修好，她需要慢慢调养身心，很麻烦的。”
利维尔点了根烟，怅然道:“刚完成改造的时候我和她都不清楚这点，就比划了两下……呵呵，后来海森将军亲切的让我们自己付医药费。”
“……我懂了，我和她就对着傀儡兵练吧。”
“如果真想和她比划，最好让她来我们这边，你那个破坏力在天崩座有点危险，很容易触发警报。”
“嗯……嗯？你怎么知道的？”
“你猜。”利维尔的语气极度郁闷。
“嗯，感谢你帮我探路。”
焱疾大概明白了，于是话题又回到了雪梦雨身上。
“是不是觉得她的心智很单纯，不像个接近三十岁的老阿姨？”
利维尔也不卖关子:“海森将军私底下给我透露过，雪梦雨不是正常人，她是人工制造并培养长大的机械觉醒者，出生后的十几年都是在培养罐里度过的，现在的她也就勉强比初中生成熟一些……我不是指身材啊。”
“我本来还没往那方面想……”
利维尔很自然的无视了他的回答:“反正和她相处的时候，别考虑太多，想到啥就说啥，她是个苦命的好孩子，我们再怎么倒霉也是人到中年才被强塞了这个使命，她可是完完全全作为机械觉醒者而被创造出来的……工具人。”
“你才人到中年了……这些事情她自己知道吗？”
“当然知道，她又不是傻子，就算有意隐瞒她也能调查出来……只是很可惜，为了防止她因此产生叛逆，在创造她的过程中，与此相关的情绪就已经被删改了，现在她不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值得被同情的，恰恰相反，她以之为荣。”
“就像一台机械，会以自己被人使用而感到光荣。”
“真没人性啊。”焱疾闻言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我倒觉得还好，这个保险系统总体来说是好东西。”
利维尔倒是无所谓:“数据库里有这么一句话，‘我可以忍受黑暗，只要我不曾见过光明’，对她而言，倘若出生起就活在幸福的虚伪下，那让她直面残酷的真相才是最没人性的吧。”
“啧，你这么说好像也对……但如果是我，我可接受不了这样的欺骗，再怎么痛苦我也要去接触真相。”
焱疾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探讨下去:“对了，你数据库里有没有水獭市事件的资料？”
“有，但不多，也不怎么详细，应该和你数据库里的一样……怎么，你感觉那座城里也有类似的‘欺骗’？”
“我的直觉告诉我，真相就在城区的另一侧，被我给错过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在揭开所有真相前，我不会停手。”
“还真是执着啊……”利维尔无奈笑着，“那只能祝你好运了。”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两人都意识到了，双方在处事观念上的相性并不好，利维尔只对分内之事感兴趣，且执法时不会带有个人感情；焱疾则是管得宽，也管的松，法律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底线，行事时他奉行自己的正义。
这两人合作办事的效率很高，但如果真的成为一个队伍里的伙伴，那早晚会起冲突，虽说他俩都不记仇，但终究……影响不好。
过段时间焱疾准备离开钢之壁，去东大陆的其他地方，乃至西大陆游历一圈，可以的话，他还要上天入地——去天堂和地狱转一圈。
换言之，只能辛苦阡陌继续单相思了……或者在那之前她也做出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