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发现她的眼睛很大
南楼书城一楼出口，几个收银台处结账的队伍浩浩汤汤。
黎珂拎着两杯奶茶，又捧着自己的两本五三、几本草稿纸和笔记本，挑了一条看起来会比较快的收银队伍先排着队。
过了一会儿，陈依依以躬驼着背的姿势出现在黎珂视野里，双手拽着一篮子书，膝盖又抵着篮子底部，表情略显吃力地冲黎珂嬉笑。
黎珂眼皮跳了跳，她想过去帮忙提，但一看陈依依篮子里全是封面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估摸着有十几本，这陈依依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她自己拎过来吧。
“你是要把这些小说当饭吃吗？”黎珂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陈依依来到黎珂旁边，放下篮子，大吐一口气，又捶了捶自己的小臂：“我爱好又不多，就是想把这些书买回家，放到书柜上，你不知道一排排的，有多赏心悦目。”
黎珂想起陈依依房间那面整齐划一、琳琅满目的书墙，确实是好看的。
“但你一次买这么多，不怕回家屁股开花啊？”
陈依依父母开明，一向尊重陈依依的爱好，但也不可能任由着陈依依来，成绩可以不突出，但不能浑浑噩噩不努力，收藏言情小说这种兴趣爱好可以有，但要把握好度，不能影响到当下的主要任务学习。
陈依依俏皮地笑：“所以我打算放1\/3在你家，1\/3放在曲靖辰家，后面再慢慢的、一点一点搬回我家，这样就没事啦，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黎珂：“……”
“那你怎么不分批次买，来回折腾你不累啊？”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做幸福的重量，我喜欢幸福一箩筐砸向我！”陈依依顺势做了个捉住空气，让空气砸向自己的动作，身后的高马尾就摆呀摆。
黎珂弯起唇角，陈依依脸有点婴儿肥，加上小鹿般的大眼睛点缀，动作挥动间可爱灵气，但不能夸她，省得尾巴翘上天去。
“对了，珂珂，你不是喜欢三毛吗？你上学期丢的那本《撒哈拉的故事》我给你买回来了。”陈依依一边说，一边俯身拿起那本橙黄色的书。
高一上，黎珂把这本书带到教室，同班同学轮着借阅，最后就不知道跑去哪了，她和陈依依提了一嘴，没想到她还记下了。
“你送我一本，我也送你一本。”陈依依开开心心地把书递给她。
黎珂接过，心里有些懊悔刚刚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应该骂陈依依狗改不了吃屎的。
见黎珂不说话，陈依依睁大眼睛看她：“你不会感动得说不出话吧？”
黎珂抬手拍了下陈依依脑袋，“我感动你的头。”
“你果真和老黎很像，都喜欢拍头。”
“呵呵。”
“像！巨像！老黎缴我书的时候，也经常这么个表情。”
黎珂开始提醒：“反正你看小说休闲娱乐可以，但不要影响学习，不然你怎么和我去北京上大学。”
“知啦知啦，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会太沉迷嘛，你这三天两头念叨的。”
过了一会儿，曲靖辰也拎着一大篮子出现，不一样的是，里面装着篮球、足球、积木，还有一盒一盒包装精致的不知名的东西。
陈依依好奇地伸手拿起一盒：“这什么东西啊？”
“羊毛毡，最近网上很火！”
陈依依：“羊毛毡？”
“嗯，就是做手工，拿根针，不停地戳戳戳，有教程视频，跟着教程戳出你想要的样子。”
陈依依似懂非懂，晃动包装盒：“听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
曲靖辰拧眉切一声：“你看这些小说非常有技术含量。”
“那你这个会戳出什么？”
“你不会看上面的图片说明啊，戳出企鹅啊。”说着，曲靖辰又拿出另一盒，指着上面的图案给陈依依看：“这个会戳出一只猪，我觉得特像你，就买了。”
“你骂谁是猪？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陈依依抡起拳头警告。
黎珂不仅看热闹，还笑着补了句：“两个人都是猪，就别一决高下了，你们奶茶还喝不喝，再不喝冷了啊。”说完，黎珂俯身拎起放在购物篮里两杯奶茶，分别递给两只猪。
陈依依白了一眼曲靖辰，接过奶茶：“谢谢珂珂。”转头又对曲靖辰说：“我是猪，你可不是嘛喽吗？你不仅属猴的，你还像只猴，见过动物园的长臂猿吗？你投篮的时候特像长臂猿挂在树藤上。”
曲靖辰稚气未脱的脸蛋长得并不差，但是是细狗，还是浑身小麦色的细狗，常年运动，手腿已经形成了那种纤细的肌肉线条，黎珂看着他，对上动物园里在树上挂来挂去的长臂猿，没忍住笑，陈依依嘴巴是会骂的。
“哼，who cares 我就当你夸我长手长腿了。”
——
“我擦！出成绩了！”身后的队伍里发出一声惊呼。
“你们一中不是昨天刚结束开学考吗？今天周六就出成绩了？”说话人语气大为震惊。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老师改卷速度都是魔鬼——我艹，我们班主任已经把成绩的excel表发到家长群里，无语，还让不让我周末好好过了。”
“孩子，你要坚强，不就是回家吃竹笋炒肉的事情吗？小case！”
“滚！”
……
黎珂三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结账队伍里中学生模样的人，原本或说或笑，但这会儿有好些面孔盯着手机屏幕笑不出来了，看来南楼书城里不少是暨平一中的学生。
结账队伍一点一点行进，黎珂打开好分数app，昨晚改完试卷，她就大概估了个分，和预料中差不多一样，除了语文，其他科目上下浮动不大，但语文的分数很扎心——92。
一个刚及格的分数，还有后面她字飘得龙飞凤舞没写完的作文——34分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还好昨天已经消化好了情绪，黎珂撅了下嘴，存在问题、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这才是她黎珂做事三部曲，关了app，黎珂随着队伍又向前走几步。
倒是陈依依伫在原地，双手合十，握着手机，虔诚地望向天花板，那模样真的就差上香拜佛了。
“不信星座，改信神明啊你？”黎珂调侃她。
“今天还是信星座，星座告诉我，我的学业顺风顺水！”
“珂珂，你帮我打开好分数看一看，我胆子小，班排进前十了你就笑一下，没进你就默默把手机关了。”陈依依把手机双手呈给黎珂。
曲靖辰也打开了手机，但单眼眯着，把手机屏幕伸得离自己远远的。
黎珂接过陈依依手机指纹解锁，打开好分数。
“怎么样？”陈依依问。
黎珂没笑，把陈依依手机又拿着离自己视线近些。
陈依依紧张地皱眉：“不妙？”
黎珂这时候却坏笑起来：“被骗了吧哈哈哈，你文科成绩不错，总分也在你们班排第六。”
陈依依这才松了口气：“现在让你帮我看成绩，你还会虚晃一枪了是吧？”
黎珂把手机还给陈依依，眨眨眼：“考验你心理承受能力啊。”
陈依依：“切，我还真是谢谢你哦。”
一旁的曲靖辰最终把手机屏幕转向黎珂，“要不，黎大珂，你也帮我看一下？你运气一向比我好。”
陈依依揶揄他：“你不知道你成绩跟开盲盒一样。”
曲靖辰：“……”
黎珂伸脖子看了一眼，平静地点点头：“你，回家等着苏老师揍你吧。”
曲靖辰质疑：“你没给我虚晃一枪吧？我可不需要你考验我心理承受能力啊。”
陈依依：“弟弟，你心里没点阿伏加德罗常数吗？”
曲靖辰：“哦，五十分的化学还显摆，你化学真好呢。”
陈依依：“我又不选理科，倒是你，数学30分，也只有你能考得出来，我选择题全蒙b都不止这个分。”
黎珂听着两人拌嘴，准备适时煽风点火时，收到了老黎的语音电话。
“珂珂，还在书城不？”
“嗯，在，怎么了？”话落，黎珂转念一想，老黎不会来审查肖柯有没有和她一起结账吧。
她问：“什么事？”
“刚发现家里没宣纸了。”那边老黎笑了笑。
黎珂正排到结账长龙中央，“你着急用吗？不着急用就下次再买，我都已经排队结账了。”
每次她出门十之八九准备打道回府时，准能接到老黎的电话让她买东买西，出门前从来不提，出门后必打电话吩咐。
“啊，结账了啊，那，算了算了。”
“嗯，那挂了。”黎珂准备挂。
“等一下，你是和肖柯一起结账不？”
黎珂懵了一下，甚至怀疑老黎打电话过来让她买宣纸只是个幌子。
“呃……没有，他、他说他有事就先走了，没用上教师卡。”
“这样？他和我说要和你交朋友来着，这小子不会还害羞吧。”
黎珂默了片刻，她老爹在说什么啊，看着离收银台还有一定距离，到他们付款还有好一会儿。
黎珂转移话题：“爸，我现在给你去买宣纸，让依依他们先排着队，挂了。”
红色电话符号一点，挂得干脆利落，那边老黎的坏笑声黎珂都没听到。
黎珂和陈依依他们打个招呼，又奔进了书城里，刚走没几步，迎面就来了惹眼的三个人。
正是肖柯他们。
其中在说话的人的语气最为鲜明，余凯兴捶着肖柯的肩膀，鬼哭狼嚎：“我操！你语文138！你不要命啦！不要命啦！我才87！作文才42！你作文58！”
“以后不赌了，我们班第一，能不是年级第一吗？晨晨！你说我们是不是根本逃不过给他打一个月饭的宿命！呜呜啊啊啊！”
黎珂脚步顿住，唇角一撇，捉到了三个关键词：语文138、作文58、年级第一。
有片刻的窒息感袭到胸口。
“你作文这么会写，到底都吃什么书啊？”
语文138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原本落在手机屏幕上，下一秒目光垂落在手中的购物篮中，晃了晃购物篮里一堆书给余凯兴示意。
“这种书你又不看，就算你看了，我的作文你学也学不来。”自信又散漫的口吻。
“你你你——”余凯兴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晨晨，你看这逼玩意一点都不谦虚！”余凯兴回头和江定晨说话。
走在后面点江定晨倒是一边垂头一边玩着手机，笑道：“我要是有这个资本，我也不谦虚。”
余凯兴吃瘪，江定晨和他站到同一阵营只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
但下一秒，余凯兴回头一望眼前，又笑盈盈起来：“啊，小同学，又碰见了啊！”
余凯兴偷偷掐了肖柯肩膀一下。
被掐的少年抬头，霎时，黎珂的目光就和语文138的目光相撞。
黎珂原本就像银币般大的双眸睁得更大些，安静地对视上两秒，黎珂错开目光。
肖柯浓密的眉毛却一挑，眼尾上扬，冲她歪头一笑。
适时窗外的一片阳光落进室内，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三个少年的肩头，阳光似乎更偏爱身着一身浅灰的少年。
猛然间，黎珂心里有个荒谬的念头出现。
阳光好像把肖柯照得特别好看。
适时粲然的笑容，适时明媚的阳光，氛围感、少年感，一切都刚刚好。
黎珂心慌了一瞬，立马收回目光，掐断这个无比可怕的念头，脚下提步快走。
擦身而过，肖柯笑容止住，对视之时，他就发现黎珂的眼睛很大，大得炯炯有神。
但现在没看错的话，她下眼睑处还有一颗痣。
一颗小小的泪痣。
——
“人与人的羁绊，往往在第一眼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