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
“我们知道错啦！对不起！以后上下楼梯一定靠右走！”
……
“看，我给面子不？有点好笑，但刚那个场景不敢笑。”喊口号的人笑嘻嘻地说。
“这种场景，哪里适合笑，幸好老肖和老江动作迅速，不然后面不堪设想。”
“我是说，那女的差点摔在老肖怀里很搞笑，前面那么刚，后面又假装哈哈哈哈哈还挺会给自己台阶下的。”
“不会是看见老肖走不动道了吧？”
“你们说是不是？”说话的人叫杨家展，一脸自得地笑着，在等所有人回应。
安静了片刻，肖柯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扯起嘴角：“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无聊。”
杨家展直接过来勾住肖柯的肩膀，顺着肖柯刚视线的方向，一脸亲昵：“老肖，你刚还挺温柔的，不会看上这妹子了吧？不过，确实长得挺漂亮的，还像个暴躁的小辣椒，和之前来跟你表白的那些女的都不一样，脾气那么爆，你hold得住吗？”
之前毫无顾忌地开他和班花的玩笑他不在意，但面对女生还是一口一个那女的，让肖柯觉得很不舒服，他推开杨家展的手，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厌恶语气：“看上？你自己也不是商品吧？要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此话一落，气氛有点僵起来，杨家展的笑容也僵住，平时他随便开肖柯和班花的玩笑，都没见他这般阴沉的脸色。
“不是，你真看上啦？”
肖柯不语，抬脚下楼，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到底他们价值观大相径庭。
肖柯看过某些电影电视剧，在刻画男女关系时，几乎总是把男性刻画成上位者，女性是低位者，把男性对女性的喜欢刻画成男性对女性的驯服，从男主见到女主的第一面，无论是男主还是男主的狐朋狗友，必不可少的就是用流里流气的口吻说：“看上了？”“你看上这妹子了？”，这也致使他很排斥“看上”这个词。
喜欢就是喜欢，心动就是心动，有意思就是有意思，他就是古板和狭隘，他就是不喜欢用“看上”这个带有商品属性的词。
有人已经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出来缓和：“杨家展你还敢叫人家那女的，你知道人家是谁吗？”
杨家展心里并不在意，顺势接道：“谁？”
“上学期理科第一！25班那个！”
闻言杨家展眉毛跳了下，转而又轻松地笑道：“黎珂？我还以为是个男生呢，是个女生啊，哎呀，难怪刚才你们那么怕她，是怕文理分科后，她来碾压我们啊。”
“别怕，上次第一她只是侥幸而已，我是理科第二，只和她差了六分，女生天生就没有男生这么擅长理科。”
大家都很安静，杨家展脑子缺根筋似的，“当然这不是我说的啊，你们看社会上高端人才的男女比例，从事科研创新的男女比例，这不是显而易见嘛，女的上了一定年纪就会在家里相夫教子，顶半边天的还是我们男——。”
“你说够没有？”肖柯冷声制止，“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男性优势，只是父权制社会下存在的偏见带给你的捷径。”肖柯说完，冷着眼提步快走。
“哈，老肖，你别生气嘛，我说完了，你等我一下。”杨家展狗腿十分地赶上肖柯的步伐。
江定晨见状轻笑一声：“不是，杨家展，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
“比不过就比不过，还分个性别差异是吧？”江定晨双手揣在裤兜里，整个人漫不经心，“就你这种三观别侮辱了第二这个名号。”
杨家展闻声回头，肖柯是老师们的宠儿，在学习上他也有求于肖柯，但江定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散漫样，他早就不爽了，瞪着眼珠子道：
“江定晨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成绩！都在实验班倒数了，要不是靠着你爸妈，你这个学期早就滚出实验班了吧！”
“别在这唯成绩论，我人品上可是高出你一大截。”
“你有什么人品，不是仗着你爸妈才我行我素！”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以为我怕你啊，你就是靠着爸妈才赖着实验班不——”
江定晨一个拳头抡向了杨家展——
足球场上，校领导开学致辞轮番结束，由请了三遍1727班名叫肖柯的同学上台演讲，主席台上的台阶杳无人迹。
黎珂坐在本班的末尾，默念了三遍：我要学习！我要学习！我要学习！极力让自己忘记早上的乌龙，一边遮住单词，一边看着中文意思在膝盖上默写，四级乱序版单词她勉强记了五六页。
——vain
——adj徒劳的;自负的;枉然的;无结果的;自视过高的;
……啧，这不吉利的单词
——arrogant
——adj傲慢无礼的，骄傲自大的
黎珂轻哼了一声，连单词都欺负她，索性把单词书也合上。
“1727班的肖柯同学在不在？是请假了吗？”主席台上主持的老师在问第四遍。
底下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开始变大，黎珂看向主席台，回想起昨晚老黎一脸骄傲地说这号人物来找他修改演讲稿，看看，今早直接不出现。
不管有什么事，不能来了也得打声招呼吧，就这还品学兼优？全面发展？想至这，黎珂抬手掌了一下自己的脑瓜子，觉得自己过于苛责和多管闲事，万一人家真有事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来了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清亮的声音伴着急促的喘气声。
远远地主席台台阶上奔入一抹灰色身影，朝讲台上的老师挥手。
“在这在这！呼——”男生喘着气。
黎珂闻声望过去，嗯？
怎么这么眼熟？
她眯起眼，目光紧随那道身影。
“啪嗒——”手上的单词书掉到了草坪上。
靠！
他？
是他？
居然踏马是他！
（黎珂平时不说脏话的）
他就是肖柯！
一身灰是肖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珂整个人呆愣住，脑子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束又一束的烟花，“砰砰砰”炸裂，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翻江倒海起来。
一身灰真的是肖柯？！
她老爹口中的优秀学生——肖柯？
半个多小时前的画面，在黎珂脑海里一帧一帧播过，人的情绪由笑转哭只需要一秒，黎珂丧着脸，顿时全身无力，这是上天给她的开学惊喜吗？
那可是她的屁股坐在他的脚上啊！！
假的，绝对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要疯了。
……
主席台上的少年已经站定，蓝白校服下的身姿笔挺，手握话筒：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在我开始演讲之前，先和大家道个歉，因为我个人原因，让大家久等了，深感抱歉。”
少年嗓音清亮诚恳，说完，虔诚地鞠了个躬。
“今天关于学习，其实我不想多说什么，身为普通人的我们，其实智商都相差无几，不要妄自菲薄，我觉得只是我们愿不愿意主动去学习，愿不愿意运用身边的资源，虚心请教老师、同学……脚踏实地去学，水滴石穿地去学，我不信最后的结果会很差，因为我自己也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对于学习，从小到大，我能做的只是日复一日地机械重复、熟能生巧……”
“但今天，因为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也引发了我的一点思考，在这里我更想和大家说，无论我们在哪里，无论我们是谁？
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很普通的存在，放下心中的傲慢、优越与偏见，平等地尊重万事万物，比如说你遇到的一只流浪猫、流浪狗，也比如说成绩不如你的人，在你眼中可能是个学渣但又默默发力的人……
尊重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本能，无论老少、无论性别、无论地位，尊重，只是因为ta是一个鲜活的个体，裹着一个滚烫的灵魂，拥有自己的思想，是个一个独一无二的生命。”
……
小插曲？黎珂本来只是水过鸭背听听，听到“小插曲”三个字，立马竖起了耳朵，一直等着核验他描述小插曲的内容有没有添油加醋，但后面一系列的词汇，“傲慢”“优越”“偏见”“尊重”……
黎珂越想越不对劲，她对他们态度是不算好，可是他们的行为值得人尊重吗？上下楼梯不靠右走、嘻哈打闹，聊的还是些不入流的话题，班花长班花短，班花喜欢你还是喜欢他，你尊重你们班班花了吗？
在主席台上内涵我是吧？黎珂捶胸顿足，气不打一处来，转瞬又想起自己摔在人脚上的画面，是人家给拉起来，她无奈吐了口气，原来这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原来这就是肖柯啊，为什么男生也长得这么白啊！”
“何止是白啊，人又高又瘦，阳光帅气成绩还牛逼！你现在远远地看，他气质也很好啊！”
“文理科都很牛逼的人，就没有偏科的。”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起来，黎珂侧耳，听得越多，眉头皱得越厉害，好看？白？帅？那也没有试卷上的分数好看吧？
她略微摇了摇头，不理解，但尊重。
主席台上的演讲仍在继续。
“第一次上主席台，语无伦次、逻辑不通地说了一堆话，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被我绕晕，但这都是我想说的话，大家把它当成一次无关紧要的聊天就行。大家想要学习经验或者学习方法，我后续也可以分享出来，但每个人都有适配的学习方式，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最后，丰子恺先生有一首我很喜欢的诗，想和大家共勉，这也是我想靠近的模样：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
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
祝大家开学快乐，也祝愿我们都更好地成为自己，我的演讲完毕，谢谢大家！”
“唔——唔——”
底下欢呼叫好，一片掌声雷动。
“我丢，我居然认真听完了，声音好听，说话有种娓娓道来的故事感，感觉像和你聊天一样，正经又真诚，好接地气的学霸，我以为的学霸都是那种……”
“哪种？”
“高高在上，与底层学渣格格不入，演讲稿都是成语、诗句一大串，什么百二秦关终属楚，三千越甲可吞吴。”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学渣我有罪。”
“今天听这演讲，我感觉肖柯给人讲题应该特耐心，我要努力冲进27班。”
“就怕你被美色误人。”
旁边议论不止，有男同学、女同学，黎珂纳闷，合着大家都认识肖柯，不就是个综合成绩年级第一吗？没必要是这种浮夸的阵仗吧？
莫名想到下学期文理分科后，大概率进27班，黎珂用力跺了下草坪：“烦！真烦！”
“黎珂，你怎么了？”坐在黎珂前面的李爽回头。
黎珂放空的眼神察觉到眼前的目光，看着一脸关切的李爽：“怎么了吗？”
“你说，烦，真烦。”李爽眨着眼睛坦言。
“啊？我说了？”黎珂指指自己，难以置信。
李爽表情认真地点点头，“你真说了，还用力跺了一脚草坪。”说着，李爽还演示了一下黎珂刚刚跺草坪的动作。
“你没事吧？”
黎珂脸上茫然，跺脚是有意识的，说“烦”她是真的没意识，但李爽真诚的神情，让她不得不相信，解释道：“我没事，我可能是说开学让我有点烦。”
李爽哈哈笑起来：“学霸也这样，我就放心了。”
黎珂尴尬地笑笑，心里感叹真是完蛋，她已经开始潜意识说烦了，她以前只对解不出来的数学题说过烦的！
再次望向主席台，主席台上的肖柯离场不见踪影，但旁边还是议论他的声音，黎珂不相信真的就那么多人认识肖柯，大家是不是作业不够多啊？
黎珂双手搭在李爽的椅背上，直言：“你知道刚刚上面演讲那个人吗？我怎么感觉周围的人都认识他？”
李爽眼角大大方方弯起来，流露出赞赏，语气轻快：“知道啊，上个学期好几次年一，上主席台领过好几次奖的，文科卷子还作为标准答案贴在光荣榜上，作文也写的特别好。”说完，李爽迟疑了会儿，“为什么这么问？你，你不知道肖柯？”
在今天之前确实是不知道，更想一辈子也不知道。
黎珂掩藏心中的苦楚，回道：“就觉得他人气这么高，有点离谱。”
李爽盯着黎珂的脸，其实黎珂不关注肖柯也正常，她本身确实也很优秀，独来独往专注于学习，和同学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是讨论题目，很少听八卦聊八卦。
还是那种漂亮不自知的类型，皮肤白白净净的，天生的m唇，特别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眨起来时像一块圆闪闪的大银币，一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她有一次数学没考好，黎珂刚好是她前桌，发现她情绪不对，黎珂就拿着她的卷子，耐心地一一给她纠错，每次临考试，还叮嘱她易错点。
就是黎珂留着顺直黑亮的一刀切短发，五官不动时会让人觉得高冷又有距离感，只有相处之后，才会发现黎珂呆得可爱，一颦一动间迟钝的表情，很像可爱的树袋熊。
李爽沉吟：“你们在我眼里都是很厉害的人，我认识你们就足够了，黎老师不是说过一句话，优秀的人在你身边，本来就是一种影响力，你们都是我的榜样。”
“咳咳。”夸她的同时又提到自己的老爹，黎珂莫名不好意思，因为一些顾虑，同班同学没人知道她是教职工子女，但李爽对肖柯好像还挺了解的，黎珂转了转眼珠子：“那你觉得肖柯这个人怎么样？”
人怎么样？李爽愣，没听明白，周围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黎珂凑近了些：“就人品，风评方面，具体点话比如说，他喜不喜欢嚼别人舌根，八不八卦？”
黎珂一脸期待等着李爽的回答。
“嘘——”
李爽眼神着急地往后挤了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