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雨后碧空
下山的路，走得自是比上山时轻松，长乐背着书篓，里面装满了这段时日公子在禅院抄好的经书。
“公子，我们真的不用再来了吗”长乐惊喜地问道。
“嗯，暂时不用了，等梅雨天过了再来。”景玄的前半句让长乐很开心，听到后半句，挂在长乐嘴边的笑容又僵住了。
“梅雨天过了以后还要来？”
景玄听出长乐语气中的无奈，笑着说“先别想这么多，回去收拾收拾，我们去一趟青州。”
洛城一别后，他已经许久没见到锦言了。
俩人才回到驿馆不久，益州知府周林风前来拜访。
周林风一直在江宁，却不知为何被调任到益州。相比江宁的富庶，益州可真是个穷苦之地。
他知道调任肯定是他原本的靠山顾仲书所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得罪了顾大人。
官场就是这么风风雨雨，面对顾大人时，他还得感激涕零。
来益州已经两年了，淳朴的民风反而让他放下之前的种种抱负和野心，日子倒也过得更舒心一些。
益州不如江南，所以他便上奏申请国子监来益州开办学堂，为益州子民争取一些权利。原本以为他的请求会石沉大海，却不料陛下真的允了他的奏请，国子监派了年轻的官员来益州同他协理办学事宜。
当周林风看到沈景玄来到益州，住进驿馆的时候，他说不出心中的感受是什么，在那一瞬间，他好似看到老侯爷的影子，益州办学堂对于朝堂原本就是可有可无之事，若没有人特意关照，他的奏折肯定没入大海。
他特意将驿馆后面的小院划给景玄，这也是他在益州能做的些许小事。
沈景玄刚跨入小院，就见到周林风站在院内，他上前打了招呼。
“沈大人，我已命人将益州户籍做了初步遴选，大约有百位学生左右。”
“那得再扩一间藏书楼。”沈景玄盘算道。
周林风面露难色，国子监拨款不多，若是再扩一间藏书楼，那就没有多余经费购买书籍。景玄看破了周林风的担忧，“周大人莫急，我要去趟青州，大约八九日后回来。还有要劳烦周大人再让人多备些生石灰，过段时间该到雨季了，堆在那里的书籍容易发霉，放些生石灰去去潮气。”
周林风又试探问道，“听闻沈大人每日上山，可有需要在下帮忙之处？”
“六度禅院藏经阁中书籍众多，虚泉法师听闻益州要办县学，有意将一些藏书捐给县学。”
景玄话音刚落，又想起一件事“周大人，能否将益州户籍册子借我看看？”周林风想也没想一口应承下来。
这天晚上，雨淅淅沥沥地落下，高高的烛台下，沈景玄挑灯夜战。下午，周林风命人搬来益州的户籍册，景玄从最早的一本开始翻看，到了天合三年，册中有几页沾了水渍，糊得看不清。
“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长乐忿忿道。
“毕竟三十多年了，册子损坏些也说得过去，但巧就巧在只坏了这几页。”景玄苦笑着，放下手中的名录册子。
“长乐，先把陈姓之人誊抄一份，到时与那六度禅院供养名录两相校对一下。”
“公子，他们会改名换姓吗”长乐有此番顾虑也合理。
毕竟当年贤贵妃薨逝，天子一怒彻查太医院。想着法子逃出洛城之人，都会改名换姓，有些甚至不惜自毁面容。
想到此，景玄心中非常佩服孟长亭。当年他来益州到底是根据什么线索，查到陈太医所在之处，想来孟长亭在探案上的确是有所擅长。
蜡炬快燃尽之时，窗外泛起一丝鱼肚白，天快要亮了。
长乐趴在桌上，睡得很沉很香。景玄揉了揉肿胀的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身吹灭烛台上的蜡烛。
脱去外衫，他走到院中打了两套拳法，将略有些僵硬的身体舒展开。
清晨的天际染着淡淡的粉色，他独自一人安静地站在天地间，清新的空气填满胸腔，晨风微微吹拂他鬓角的碎发，他整个人渐渐松弛下来。
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所有的线索，整整一晚他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天合三年，却忽略了太后生产的那年，宝丰十九年。
他冲进屋内，将那一大摞户籍册重新翻找出来，长乐被景玄的动作惊醒过来。
“长乐，快，帮我找宝丰十九年的册子。”景玄头也不抬翻找着。
终于，找到了那本被压在最下面的一本老旧的册子。
景玄拿起它，走到院中，借着越来越明亮的晨曦，他终于在某一页停了下来。
「陈二，携老母妻儿于城北古方街置院落两间。」
古方街，景玄合上册子，抬头看向被水洗后的碧空，益州的天彻底亮了。
洛城皇宫，建平帝今日心情不错，来赵贵妃的瑶光殿内用了午膳。
微风阵阵伴着殿内暖暖熏香，建平帝忍不住困意袭来，顺势躺在床榻上午睡小憩，
盛装打扮的赵贵妃中坐在一旁，帮陛下轻轻地摇着扇子。
北境送来八百里加急，钱内侍将急报呈上，赵贵妃狠狠剜了钱内侍一眼，成功地阻止他想要叫醒陛下。
钱内侍看着手上的八百里加急，再看看陛下盛宠的贵妃，他着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
原本熟睡中的建平帝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扶我起来吧。”
赵贵妃连忙上前，将建平帝扶起，“陛下难得好眠一次，却被国事烦扰。臣妾看着真是心疼，陛下，您也该让人帮您分担一些，龙体重要啊。”
建平帝握着赵贵妃的手，“也只有在爱妃这里，朕才能安心入眠。爱妃，你说得对，是时候让他们帮我来分担掉一些，这么多年，朕的确累极了。”
钱内侍再一次将急报递上，建平帝拆开，看着急报上的内容。看着看着，建平帝脸色渐渐黑下来，手掌狠狠一拍床榻，坐在一旁的赵贵妃着实被吓了一跳。
“陛下怎么啦？”赵贵妃问道。
建平帝递过信纸“大寮简直欺人太甚，你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