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救人
“救人呐！”
“有人落水啦！”
“快救人呐！”
我和伊心惊慌地循声张望，发现已有不少人往晴荷池一侧的石板路汇集。人影憧憧间，我瞧不见具体情况，只得拽着伊心也奔了过去。
我在围观的人群中往前挤了挤，在人缝中左右探头，查看前面的情景。众人都紧张地望着池面指指点点，有的已惊慌地在轻声喊叫：“四皇子为何还没有上来？！”
什么？！是四皇子落水了？！我的心不知怎的骤然收紧，胸口传来一阵隐痛，更是紧张地望着那一波平静的池水眼都不敢眨一下。
“四哥！四哥！救不了便作罢，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快上来！”五皇子冲水下着急地跺脚大喊，恨不得一头扎进去。
什么？是四皇子跳下去救人了？落水的不是他！
想不到那个看着总是拒人千里的四皇子还有见义勇为的品格！真是令人意外。
可是，为什么他还没上来？
“还有没有会水的？！”
“快去救四皇子！”
我听见了曲觅卉和洛碧卿焦急担忧的声音夹杂其中。我急切地环顾四周，不见我那大哥洛清云，连贴身保护四皇子的清风小弟也不见人影，我一时茫然，不知该向谁求救。
这时，三皇子挤到岸前，麻利地脱下外衫就要跳下去，二皇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轻斥道：“三弟，你那三脚猫的水下功夫怎么救人！”
一队侍卫这会儿才赶了来，三三两两跳进池里。他们刚跳下去，水面上就钻出了一个人，众人大喜过望：“是四皇子！”
我收紧的心稍稍放松了些，仔细望着水中的四皇子。他胸口起伏得厉害，看似已精疲力尽，但仍紧紧拖着那昏迷的落水者向岸边游着。下水的侍卫很快帮四皇子将人拖了上来，五皇子立即从侍卫手里抢过御寒的外衣给四皇子披上。可四皇子只是低头看落水者的脸，待看清之后，他紧绷的身体瞬间像是轻松了下来。
落水者还幸运地活着！我在心里暗暗庆幸，不枉四皇子舍命相救！谁知，四皇子却伸手探了探落水者的鼻息，站起身，轻启薄唇说了一句：“死了。”
怎么会？！
方才瞧四皇子轻松下来的样子，我以为他是看出落水者还活着，才松了一口气。不然，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许是听到了噩耗，一个俊俏的小丫头从人群后挤到近前，扑通跪倒在落水者身旁，伤心悲痛地大哭起来：“婉姐姐！婉姐姐！”
“等一下！”我急忙高喊一声，从人群中抽身出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落水者身旁，这时我才看到她的正脸，这落水之人不正是那叫“淑婉”的红衣女子吗！
她是不小心落水的吗？想起在沁欢阁二皇子对她决绝的态度，难道是她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抑或是，二皇子杀人是实，落水是假？
没时间多想其他，多耽搁一秒就少一份希望！我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实已没了呼吸；又俯耳听了听胸膛，没有心跳！必须马上进行胸外按压术和人工呼吸！现在救人要紧，我也顾不得周围是什么场面什么人了。我努力将以前在培训课上学到的救人方法发挥出来，按压胸部——人工呼吸——按压胸部——人工呼吸——
池边众人早已沸腾起来，“她这是做什么？”“死人还能救活？”“哎呀，羞死人了！”“这样也能救人？”
任凭他们一惊一乍，胡言乱语，我只管一遍遍地重复着，按压胸部——人工呼吸——按压胸部——人工呼吸——
虽说她们叽叽喳喳，倒无人上前阻止我这看起来无比怪异的举动。这里是几位皇子说了算，他们都没发话，其他人自然不屑制止我。
“咳！咳！”那淑婉终于有了反应，剧烈地咳了两声，随即吐出几大口脏水。
“啊！”
“活了！”
“还真救活了！”
周围响起一片惊讶之声，但我还不能松懈，淑婉的呼吸还不顺畅，胸口不规律地起伏着，我赶紧轻抚让她感觉舒服点。她现在需要尽快恢复体温，我眼角一瞥，本就站在近前的四皇子那外衣的下摆如此显眼。我抬头看他，急道：“借外衣一用！”不等他点头同意，我伸手一扯，衣服便滑落到我手臂上。
“哎！你——”五皇子惊讶地瞪起眼，指着我想斥责什么，四皇子却一抬手阻止了他欲上前的脚步。
我无心他顾，赶紧为淑婉紧紧裹上，又吩咐正喜极而泣的小丫头：“赶快去请大夫，让大夫再好好给她瞧瞧！”
小丫头快速地抹了抹眼泪，刚要起身，“你好大的胆子！”一声厉喝吓得她又跪下了。
我惊得一抬头，迎上惐亲王妃正严厉非常的神情。
我有点懵了，我只不过让小丫头去请大夫救人，有什么不妥吗？
“她只不过是一介舞女的贱命，你怎能越了规矩，先她而后四皇子！”惐亲王妃轻佻眉梢，眼里含着微微讥讽，盯着依然昏迷的淑婉。
我管你什么规矩，自然是人命重要！但想来在这些人的思想里，人分高低贵贱，地位卑贱之人的死活从来不重要。或者，单在惐亲王妃眼里，淑婉能否被救活根本不重要！更甚者，她也许本就希望淑婉死了也罢，这样便少了一个争宠之人，解了往日的嫉恨之苦。
我脑袋里胡思乱想着，淑婉之所以落水，也许黑手不是二皇子，而是这位因嫉生恨的亲王妃！
罢了，先不想这些了。人反正已经救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但惐亲王妃训斥的话，倒让我意识到了另一点。
我站起身，看着四皇子。他的衣衫湿透着，虽然节气已进春暖，但夜里还是很冷的，更何况在这冰冷的池子里待了许久。他的嘴唇有些发紫，虽强自忍着，但我知道如果换作旁人此时已是在瑟瑟发抖。
如果不是为了救人，堂堂皇子怎会变成这副模样，在我原来的世界，这也是可称为英雄之举的了。方才我扯走了他御寒的外衣，是光顾着那淑婉了，倒疏忽了他也是需要照顾，更需感激和称赞的救人者。
我侧头看见一个侍卫手里还有一件黑色斗篷，便扯来一抖，踮起脚往四皇子肩上一披，顺带系好丝结。
四皇子深深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惊诧，却是定定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冲四皇子微屈行礼，歉意地道：“四皇子请恕罪，方才碧尘情急救人，忘了四皇子也在池中待了许久。夜寒天凉，四皇子还是尽快换了这湿冷的衣衫，免得生出病来。”
“你这会儿倒想起四哥还受着寒！”五皇子含着责备之意，剜了我一眼。
“来人！快带四弟前去更衣！”二皇子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却是有条不紊地吩咐着，“还有，去请张御医过来。毕竟人是在本王的府里出了事，不管她是一介舞女，还是一介草民，还是王公贵族，本王都有责任。王妃还是赶快为这位女子安排一处舒适之所，待御医看过之后再做打算。”
二皇子话里话外装作不认识那淑婉，但却明里安排了御医来看，不管他是因为对淑婉念着私情，还是为了做好场面功夫，至少目前来看并无不妥之处。
惐亲王妃似乎明了了二皇子的意思，便不再多言，怏怏地应了是便吩咐人将淑婉背下去，安排其他事宜去了。
四皇子迟迟没有动身随那上前来的丫鬟去更衣，那丫鬟尴尬地站在那儿，只能低头静静地等着，也不敢开口催促。
我本打算跟去确定淑婉有没有其他伤情，可一想到二皇子会不会借此又来算计我，便缩回了迈出去的腿。但我转念一想，淑婉若真是遭二皇子抑或亲王妃的毒手，那留她一人在这里岂不危险！也许明天我就会得到淑婉最终还是不治身亡的消息！可即使我留下，又能保护得了她吗？
出了这一档子事儿，众人已无心赏乐，纷纷跟几位皇子就此告辞回府，我却一直未见我那父亲大人和大哥，也许他们有其他事情提前走了吧。
大夫人也上前行礼告辞，准备回身时斜睨了我一眼，“碧尘，还不快走！”。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挪脚，这时洛碧卿似乎鼓了勇气走到四皇子面前，关切地道：“四皇子还是尽快换了湿衣，莫要耽搁太久使寒气侵体。”
洛碧卿的种种表现足可见她对四皇子的心意，只是不知四皇子对她，可也是这般。我低头不想再看他们二人，耳边却传来四皇子冷冷淡淡的回答：“无妨。”
那曲觅卉上前英气地一抱拳，倒不扭捏，“四皇子多保重！”说完又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两句关切之语，却看似又不愿显出与洛碧卿相同的女儿姿态，只是怔怔地多看了两眼，便扭头走了。
见四皇子一副漠然的样子，洛碧卿讪讪地回到大夫人身边。这时，二皇子轻笑起来，说道：“洛夫人，没想到碧尘小姐有这‘起死回生’之术，不如让她多留片刻，也好跟张御医说说病人的状况以便诊治。待诊治过后，本王会亲自派人送碧尘小姐回府的。”
听他这样一说，我忍不住瞪他，他不会又要设什么圈套吧！但想到那淑婉潜在的危险，思虑再三，我决定暂时留下。
我佯装轻松之态，浅笑道：“惐亲王说的是，那碧尘便多留片刻，另外——”我侧头看向四皇子，“四皇子在水下待了那么久，不如待会儿也让御医一并瞧瞧。”
四皇子看着我，挑了挑眉，淡淡地道：“也好。我方才在玉舞殿落了宫中腰牌，已让清风去寻。稍后，便让他送你回府。”
没想到四皇子会答应得这么痛快，而且还安排清风小弟护送我，竟似是知晓我心中的担心。他许是念着我是清风的三姐才如此考虑吧。
我拉四皇子一并留下，只是想着有他在场，二皇子便没有机会耍花样，而我也能看看淑婉接下来的状况，以便采取恰当的行动。
二皇子斜瞟了四皇子一眼，面上微露不悦，但也没反驳什么。
一直未说话的三皇子含着一丝深意看我一眼，又看向四皇子，温声催促道：“四弟先去更衣吧。”
四皇子略一颔首，转身随那丫鬟去了。我也跟上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脚步去寻淑婉，只是回身时几张神情各异的脸收入了我的眼底——大夫人的深思，洛碧荷的怨愤，洛碧柔的鄙视以及之前我从未在洛碧卿脸上见到过的一丝异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