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这个一条命,不是他,是你
比江州先掉下去的是他的手电筒。
因为恰好卡在铁刺中间,明亮的光线正对着半空。
南桑就着光线朝下看。
猛皱了眉。
她让那个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叫什么的男人离开,那人塞给了她一本小册子。
上面全是因为她看不懂示警牌上的盐城文字,差点掉进瞧着不深,但其实很深的池塘后。
他因为不放心手写出来的盐城警示语。
密密麻麻一整本。
前面是常见的,后面好像是因为多思多忧,太多不放心,想万无一失。
额外补充的现在很少见,也几乎用不到的警示语。
就是这么巧合。
猎场危险的东边警示牌上的文字百分之九十都有。
例如坑深半米,三个捕兽夹。
例如江州现在掉下去的这个。
斜坡三十,坑深五米,直径三米,端刺占地两米五,重危,人群远离。
南桑本该记不住。
但奈何不想留下他的东西,又因为这些真的很实用,所以手抄了一遍。
那人小册子上不止写了这些,还用中文写了谐音拆解背诵记忆方法。
他标出的谐音都很有意思。
南桑抄了一遍,后因为贴在了书桌前,正对着床,睡觉前总会看见。
就这么刻在了脑海中。
让她轻易便找出了把接近一米九,又高又壮的江州送去死的办法。
移除了随着时光溜走腐败的警示牌,让这条路成为江州想避开陷阱必须要走的路。
南桑算的清清楚楚,三米的地,江州这么高壮,占地两米五的尖刺,他活不下来。
可就是这么巧合。
之所以是三米的地界,两米五的端刺。因为坑面没有坑底大,只能放这么多。
刚才江州扒着边角,压力的缘故,本就下方虚空的边角不停塌泄。
让本该全身扎进去的江州,变成半个身子扎进去,另外半个身子在地面。
好似是因为他上身穿了什么,没瞧见血色,只看见一条胳膊还有一条腿固定在尖刺那,殷出了大片血迹。
唇角因为内脏受压,吐出了血,湿润了嘴巴上用来堵住他吼声的肮脏抹布,但眼睛却是睁着的,通红直勾勾的看着她。
他甚至还颤巍巍的动了动完好的另一只手,像是想把嘴里的抹布取下来。
没抬起来两下便垂下不停哆嗦,五指却能正常合握,代表他受伤很重,可也代表着一时半会,他死不了。
南桑沉了脸。
之前测算的手电筒亮着没关系,甚至还很好。
早点把半小时左右会进来找江州的人引进来,找到已经死了的江州,盐城的事可以早点解决。
但现在江州还没死,甚至于可能两三个小时都死不掉。
那么这手电筒的存在就是盐城被毁的死亡倒计时。
南桑阴冷的和下面的江州对视几秒。
转身朝前几步,弯腰去抱树干旁边的石头。
手电筒她没那个本事熄灭。
也不能熄灭。
那么就只能想办法让江州尽快去死了。
南桑有被好好养着,三餐定时又营养,中药和药羹不断,面色红润,血气充足,睡眠极佳,这一年来基本没生过病。
但身子骨其实还是弱的。
就算是不弱,也没那个力气抱动这块想一次性把江州脑袋砸烂,让他死透的大石头。
可她又不想放弃。往下再往下,半个身子环抱住,牙冠紧缩,猛的抱了起来,贴着树木转身,朝前走半寸。
伴随着树枝被踩断的咯吱声响。
南桑手腕无力。
枪声响起的同时,南桑被抱不动的石头带的朝下一趴。
震惊抬眸,看向陷阱对面抬枪站着的聿白。
下一秒。
聿白枪支下移,指向趴下的南桑脑袋。
砰的一声枪响。
南桑猛的错身,躲去了身边的树干后。
她平缓急促的呼吸,没理会全身竖起的大片战栗,在聿白脚步开始动后,把口袋的匕首握在掌心,声音因为惊惧沙哑了,却巨大,“一条命换一座城!”
南桑看见聿白进东边了,但却有恃无恐。
聿白对卢少男说:“这座城能救。”说明他是想救的。
“一条命换一座城。”便是他救的办法。
这条命指的是谁,不管南桑怎么想,都是江州,也只有江州。
盐城的灾难是因为她南桑。
可始作俑者却是江州。
如果不是江州坚持要对盐城下手。
没人会无缘无故的碰它,东边更不可能。
至于酋州那些不受约束的雇佣兵。
江州除了把盐城的给他们,一定格外许诺给他们无数。
否则敌人无数的雇佣兵怎会不理会盐城一无,周围的四个城市会居安思危到极点,上报国际。
就算是因为影响恶劣被强压下了。
四洲也不会再帮酋州倒卖武器和黄金,就算是帮了,也大多数会握在自己手里,以备自保。
短时间内瞧着,酋州雇佣兵损失不大。
随着战线拉长。
酋州的武器会严重短缺,现在一边倒的形势会全部逆转了。
南桑很确定,自己都能想通的问题,他们不可能想不通,他们来这地,冲的是江州许下的东西。
若江州死了,雇佣兵必退,没有半点悬念。
盐城便活了。
南桑真的很确定,一条命换一座城,指的就是江州,否则聿白也不会撒谎把江州引到东边,紧随其后跟了进去,摆明了要江州的命。
南桑跟进来,是因为不放心聿白。
聿白口中说的再好听,因为他是东边的人,江州身份特殊,怎么好说他不会怕牵连到家人,而半路犹豫。
就算不会犹豫,南桑也怕他打不过江州。
还怕他磨叽,一分钟都不想耽误。
所以才在找到机会,没找到聿白的情况下,直接了当的下手。
让不用怕家人被连累的聿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善后,还盐城安宁。
南桑脑袋靠着树干,轻轻眨掉从额头滑落在睫毛的冷汗,怒道:“你不对江州补枪,杀我干什么!”
伴随着南桑声音停下,一声细微的闷吼从下面溢出。
聿白脚步微顿。
错目看向下面动弹不得,血色不断,眼眶赤红,嘴巴被塞了抹布,不断闷吼的江州。
他本不该说,速战速决就罢了。
但还是想说。
想说给这些天油盐不定,像是脑子出了问题的江州听。
聿白看向三步之遥南桑藏身的树干,启唇,“一条命换一座城,指的不是江总,是你,南桑。”
卢少男和江州都笃定南桑不会去东边。
但和南桑不相识,只听传闻的聿白却不然。
他不知道南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以传闻来看,再照他多年和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的经验。
心思歹毒之人,极其擅长伪装。
即便是失忆了,骨子里的恶毒和睚眦必报却不会改变。
南桑怎么可能离开,她一定会伺机报复。
牢牢在暗处盯着江州,不管在不在东边,都会在江州落单的时候像条蛇一样爬到他身边,对他张开血盆大口。
聿白跟着江州,是为了杀南桑。
聿白额首且斩钉截铁,“你死,盐城会平安。”
南桑沉寂一瞬,气笑了,她呼吸急促,恼怒到胸膛急速起伏,“城门紧闭,网络被切断,是我做的吗?雇佣兵明早,不对,现在已经快一点了,还有六个小时他们进城屠戮是我叫来指使的吗?”
南桑冷声怒斥,“你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说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救盐城。对卢少男说的话,全他妈是因为你伪善。下定决心要做侩子手,却耳聋目瞎道貌岸然的对我下手。最后在盐城尸横遍野后告诉自己,你不是故意的,只是认错了罪魁祸首!”
南桑尖声质问,“这种为自己开脱的拙劣谎言,你确定能让你良心安宁吗?!确定经得起未来几十年午夜梦回的推敲吗?!”
林中静了下来,只余坑洞里江州不断的闷鸣。
一瞬后,聿白低低的笑了笑,“南桑小姐果然不愧是南桑小姐,如果我不是我,大约真的会被你劝的调转枪头,对向江总。”
南桑心脏沉入谷底,侧目,就着坑洞下的手电筒光线分辨聿白所在的位置。
听见聿白说:“六个小时后的盐城屠戮,罪魁祸首的确是江总,但却是因为你。”
南桑眯眼看他的影子,微微侧身,冷笑,“因为想带我走?”
“聿白,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盐城十几万人是傻子。想带我走,直接带就是了,他进盐城如入无人之地,半小时拿下盐城党院大楼,打伤杨浅和忠叔,把他们的人全都关进监狱,连兵器库的密码都被他带来的黑客分分钟给解了。”
南桑讥讽,“想带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易如反掌,简单到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人拦得住他,何至于要把整座城都给毁了!”
南桑久等不到聿白说话,瞳孔微动,躲在树后,尖声步步紧逼,“接着说啊,把你能想出未来漫漫几十年为自己开罪,让你良心上安宁的借口说出来!让我听听,你他妈到底是有多伪善!”
南桑说的对吗?
对。
聿白想,真的很对。
这件事不管从谁那看,因果都在江州身上。
他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聿白侧目看向坑洞下把完好手掌按在地面,耳目欲裂的尝试把身子抽出来,却怎么都动弹不得的江州,低声说:“我不知道江总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知道,江总不是这种人。”
聿白是寒门出身,和江州不是一个圈子。
豪门圈子的事,外界想知道很难。
他只和江州同校了那一年。
后来的事通通不知道。
聿白对江州要对盐城做的瞠目结舌,匪夷所思。
一度以为是江州变了。
直到三天前,江州听说有妇女抱着孩子在外砸门想给孩子看病,直接让人开了医院的门。
他那会没说什么,聿白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昨天。
之前守门的那个和人嘀咕。
说江州力气真大,一脚把他踹的一天走路一拐一拐的。
还说江州脑子有病。
要屠城的是他,指着他鼻子骂。
说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那孩子烧到四十度,你他妈不开门,是想让他死吗?的依旧是他。
聿白才兜兜转转把眼睛定格在了南桑身上。
江州本性依旧是那个骄傲自负,心软又良善的江州。
他要屠城,是因为南桑。
执念深到,甚至越过了本性。
他不知道南桑到底做了什么,逼着江州走火入魔似的,非要如此。
但就是可以肯定。
甚至愿意拿命担保,南桑只要死了。
雇佣兵退,盐城大门必将重开。
一切因南桑而起的混乱,随着南桑死,会全部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