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无论如何
无论何处
看到步哭泣的样子，是自小学以来第一次。
在离家不远的公交车站长椅上，她仰望着夏日湛蓝的天空，神情恍惚地坐着。她的脸颊上挂着泪水，与汗水混合在一起，静静地滴落在制服裙子上。
“也许不行了。”
我在她身旁坐下时，她轻声说道。
“也许我们的家庭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就像即将破裂的气球。
她的表情给人这种感觉，平时从不示弱的她，流着泪，几次欲言又止。
“家里决定要卖掉房子了。”“是爸爸决定的。”“他又喝了酒。”“好像从奇怪的地方借了钱。”“明明知道已经无计可施了。”“妈妈的身体也不好。”“我说要退学的时候。”“被爸爸打了。”“爸爸虽然道了歉。”“但我无法原谅他。”
她闭上眼睛，再次流下眼泪。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带着湿气的风吹拂在肌肤上。衬衫下让人不舒服地冒着汗。
“我还只是个孩子。这让我如此焦急。”
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拳头。
“没有一件好事。好想逃跑。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好想快点长大。”
我一直看着步。
这两年，她忍耐了很多事情。
我不能再对这样的她置之不理了。
“逃跑吧。”
我想实现她的愿望。
“逃到远方去吧。”
“远方是哪里呢？”
“无论哪里。把讨厌的事情都忘掉。”
步轻轻地垂下眼睛，看向地面。
“不行的。”
“我打工攒了些钱。还没动过呢。暂时能生活下去。”
“但是，美衣和妈妈怎么办呢？”
“等平静下来，再去接她们。先我们两个人逃走吧。”
“这是抛弃她们吗？”
“我背负不了所有。”
她的母亲会阻止我们吧。美衣还在上小学，带着她一起走太勉强了。
“我希望步能幸福。”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喜欢的人在我面前继续受伤了。
“一起逃跑吧。在那里获得幸福吧。”
我知道自己在说任性的话。我们还只是高中生，要生活下去有很多困难。也看不到未来。
但肯定比现在要好得多。
快要落山的太阳，反射在公交车站的指示牌上。耀眼的光芒多次闪过我的视线。
“真的……”
步呼出一口气。
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的深呼吸。
“逃跑也可以吗？”
“可以的，步已经忍耐得够多了。”
“我觉得这是在做错事。是非常自私的选择。我知道这会给家人和佐木君带来麻烦。”
她抬起头，看着我。脸颊红红的，发烫。
“但是如果是佐木君这么说，我觉得我可以幸福。”
“嗯。”
“你会和我一起逃跑吗？”
“当然。”
我伸出手。
她擦了擦眼睛，擦掉眼泪，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谢谢。”
“你想去哪里？”
“先去车站吧。”
“有换的衣服吗？”
“没有。去什么地方买吧。佐木君呢？”
“我也随便在什么地方买吧。”
“不用和阿姨说一声吗？”
“之后发信息吧。我想她大概能猜到。”
“也是。”
“那我们快点走吧。火车要来了。”
我把她的行李放进自行车筐里。步跨上后座，把手绕到我的背上。
我们沿着通往车站的下坡路骑行。缓缓下坡，车站就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喂，这辆自行车怎么办？”
“扔在车站前面吧。”
“好可惜啊。这是上高中的时候买的吧。”
“没时间了。错过下一班火车就要等一个小时了。”
“全部都要扔掉啊。”
她的手用力握住。我感觉到她的脸颊贴在了我的背上。
“我们真的要私奔了呢。”
“害怕吗？”
“我觉得我们在做很坏的事情。心脏怦怦直跳。”
“我也是。非常紧张。”
“我们会没事的吧？”
“会没事的，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是啊。”
迎面吹来的风让人感觉很舒服。
“一定会没事的，肯定。”
我们把自行车扔在附近的购物中心，在二手商店买了衣服。为了不被看出是学生，我们在厕所换了衣服。
太阳渐渐落山。
夕阳照亮了站台的水泥地面。
我们坐在长椅上，等待火车的到来。步把帽子压得很低，凝视着铁轨的前方。
“东京、大阪、福冈。”
她喃喃自语道。
“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呢。”
“哪里好呢？”
“哪里都好。只要远一点。”
火车驶入站台。刹车发出尖锐的声音。
“只要和佐木君在一起，无论哪里都行。”
我牵着她的手，上了火车。几乎没有乘客，破旧的火车缓缓开动了。
火车进入隧道。
黑暗中只有微弱的灯光。在那束灯光中，映出了步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的身影。
映在窗户上的她，脸上洋溢着幸福。这是多年来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平静安心的表情。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我从心底觉得牵着她的手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