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血(五)
我在恍惚之间醒来,想起昨晚没有因为未按照生活规律洗澡而感到难受,心情也稍微变得好了一些。但是看到这个蜡烛熄灭后昏黑的房间,我还是感觉到压抑的情绪在笼罩着我。今天我要做些什么呢?好像是仪式什么的事情。
先把事情放在一边,我想到战争已经基本结束,便没有下意识地穿上板甲,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像要准备穿上它一样捧在手里。上面沾满了火药的黑灰,很多的地方也已经被击打到凹陷变形了下去,中间的缓冲层也逐渐暴露在了外面。这就是一直陪伴我征战在这个大陆上的贴身物,是在我出征前精密的打造出来的,与这个落后荒凉的地方格格不入。
诶?k-32怎么不在?我摸索到房门走出去,发现没有锁上,他是起早出去吃早餐了吗?现在是什么时间?我看着高高的岩石顶,看不出所以。
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钥匙还是贴身地保管着没有失窃。那些关在笼子里的人都毫无生气地躺着,即使看到我走到牢笼外看他们也只是稍微看了我一眼,便没有兴趣地扭过头去继续哼哼。
“等下会十分热闹哦。”贴在外面的铁栏上的那个人这样朝我说道,我一点都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看到我不去搭理他,他便无趣地转到里侧倒头大睡起来。
我走出这个地方,发现时间已经很接近中午了,太阳在这座山的那一侧没有在这边照下多少的阳光。肚子也有点饿了,要去战马身上的包里拿些干粮和水解决问题。
一路上迎面走来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有点不自然,像是十分不欢迎的态度,我也大概明白原因,于是微微低着头走着。途中经过大酋长华丽的营帐,门口依旧有守卫的卫兵和收集四处得到的信息的祭司。我想要去和大酋长再讨论关于我们之后的事情,如果他乐意与我达成共识的话。战争已经结束了,今天只剩下他要求我做的仪式,但是我对此一头雾水。
不过这次他们将我拒之门外,两边的守卫见到我走过去之后立刻将手中的长矛架住不让我上前,一旁的狼散兵也将长长的枪口对准着我。
“我想知道今天我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我解释道。
“大酋长吩咐我们告诉你,在两刻时间之后准备好仪式的准备,穿上你平时的装备在你的房间里面等候仪式的开始,他会指示一切。”
“他现在在哪?只有我一个人做这件事吗?我的侍从在哪?”
“大酋长正在准备着仪式的一切工作,你的同伴也在他的安排里,正在他身旁准备着。”祭司毫无感情波动的话语让我没有了多少问下去的想法。原来他已经在准备着了啊。我想起他们说那些牢里的人是用来进行仪式的,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准备。
感觉还是有些不适应,也许是睡了太久的原因,头脑比以往感觉更加模糊。我有过这样的感觉,就是那一次战斗突然结束,在回到总部的船上的时候那种仿佛还心念着战场,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的时候。
现在应该也不需要我继续去四处奔波了吧,如果今天的表现能让他满意的话,可我更想要的是他对我们的看法能更好一些,不然我可能连走路的动力都没有了。
一堆土着战士和居民围在马槽的位置周围,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如果不走进去的话也不得而知。
“让一下,让一下。”我推着那些人的后背往里面挤进去,只看见k-32的白马正在低头舔舐着我的战马的脸,它侧躺在喂食的马槽上,脸深深埋进槽里,眼睛是闭着的。
我立刻跑过去蹲在身旁将它的脖子搂起来,轻轻翻起它的眼皮,还是正常的状态,没有受到痛苦,也感觉不到它的呼吸,身体也变得不那么温热,像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那样热烈。他终于还是扛不住重负离开了我,日夜不停地周转耗尽了我,也耗尽了它。
我应该比现在更悲伤,想要为它准备一场葬礼,但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也不会有人来帮我的。抬头看向那些围观的人,他们为它的逝去感到悲伤,但于此同时也在躲避着我的目光向后微微挪动脚步。
它太重了,就像它身上的我和铠甲一样,我将它轻轻放下,从它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块面饼掰成两瓣,一瓣放在了它的嘴边,我嚼着干巴巴的另一半朝着回去的方向走去,人们自然地为我让出路来。
我回到房间里穿上整套板甲,将钢盔调整好之后挂上马刀和长剑,坐在草席上倚着墙发着呆。我好像没剩下什么了。突然一阵揪心的感觉让我浑身战栗不已。
我做了这么多,他会看在眼里吗?
你在一个人拖着几百座十字架走着,它们已经压垮了你的心智,让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是否有价值。
这个声音仿佛是从我的心底里说出来的。不不,我知道这是自己在打击着自己,为自己逃避找着理由,让它过去就行了。
“仪式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祭司和几名土着战士带领着我走上牢笼旁边的阶梯,向上看去十分地高,远远地能看见阳光照进来的光。关着我的战友的牢笼也被打开,他们被看押着走在我的身后。那个人在我走过的时候依然把脸贴在铁栏上摆出一副嘲笑不已的表情看着我,但我这时也没有了脾气。
眼前的阳光突然让我目眩,台阶的末端是一个入口,通向一个巨大的圆形山洞的底部。我慢慢地走进去,发现这就是被群山围出的一个圆形的区域,足足有我们的总部那样大的范围。四周被精心地雕琢过,地面用石板铺成,在这里已经立起了几座十字架,在它们的下方是一个凹下去的水池,上面的用木板搭出一个平台。
我继续向前走去,走进太阳没有照进来的阴影里,接收着四周站在一级一级的阶梯上的人们的目光。他们是从哪个地方进来的,我不得而知,只是看向眼前那个远远坐在石质王座上,四周站满举着火炬的祭司的大酋长。整个场地的四周也站着一圈,两圈,无数的拄着长矛和握着狼牙棒和火枪的战士。
“你终于到来了。”他用世界语说道,相隔如此之远也能听到,声音仿佛是从天空中发出的一样。
“我将会服从您的一切指示,只要我能弥补一切。”我单膝下跪说道,人群中发出笑声和唏嘘声。
“很好,你今天要做四件事,那么马上开始吧。第一件事,将杀害我的父亲和族人的犯人血祭。用那把匕首慢慢地刺进他们的心脏里面。杀死背叛者是你要做的事情。”
站在一旁的祭司走上前来,双手捧着一柄剑柄上镶嵌着獠牙的短剑,安静地看向我。我接过匕首,仿佛触碰到了冰一样的感觉在我的手中弥漫开。
在她的跟随下我回头走向那个平台,上面的十字架上已经排满了被绑住双手,双腿紧紧扎在一起,低垂着头的人。在我慢慢走上木台阶的时候他们有的人无力地抬起头来,用恐惧的表情看向我。在他们下方的水池里立起了一个图腾,能够看见那个狼首狰狞的表情。
我不想拖延太久,他们一死,我们可能就解脱了,这些人死不足惜。但是在这一刻,我的内心有点动摇。
“你看,很热闹对吧?”我装作没有听见那个人在我身后说的话,看着祭司拿出另一把匕首向我示范。那个被绑在上面跪着的男人脸色十分地恐惧,看着我的眼神仿佛是见到怪物一样,不过很快他的头直接被祭司按着看向下方。她转了一下匕首指向天空默念着咒语,于是在我手上的那把匕首微微闪了一下光,獠牙似乎在活动一样,感觉像是树根在我的手中挪动着。
“吓!不……”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祭司直接对准了他心脏的位置,手中用着十分大,足以看见微弱的颤抖的动作的力气将匕首缓缓地刺进那个地方。血液本应该喷涌而出,但是这时却化作细流沿着刀刃急速地流动起来,撞到剑柄之后向下滴落,从那个人身上一直流到平台间的隙缝中,滴进水池里。
那个人的表情逐渐由痛苦变成了无力,最后失去了生命瘫软地被绳索扯住尸体。
祭司看向我,示意我也这样做。面前的是一位女性,她也许是哪个战士的妻子随军而来被抓获,她看见了这种场面之后嘴中惊恐地支吾着,瞪大眼睛紧张地盯着我。我见过的血比喝过的水还多,但是这样杀掉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我把左手搭在她的头上,她也在挣扎着,我只能更加地用力按着她,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心脏前。
“不,不,我没有参加他们,我是无辜的!”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响彻山谷,而那些观众则发出了大喊声,坐着的人也站起来用我听不懂的语言热烈地呼喊着。
我没有回复她,直接用力将右手向前推去。不只是她,我也在盯着从那里流出来的鲜血,我甚至还能感受到她的心脏还在颤动着,只是越来越乏力。鲜血如同拍浪一般让我握住剑柄的手感觉到强烈的冲击力,还有血沫的泡沫爆裂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回响着。
从她的身体里抽出之后,我感觉到那种恍惚的感觉又回到了我的脑海中,就像刚才的浪潮将我拍晕一样的感觉,我已经感觉到这样做是对我自己的摧残。但是我只能继续下去,令我感到恐怖的是,我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态度也越来越坚决,就像在战场上时的我一样。
“不,蓝精灵,我也没有……”我没有等他说完就直接刺进了身体里,慢慢闭上眼听着血液滴进水池里的滴答声和观众的欢呼声。
我不再去在意那些人死前徒劳的辩解和哀求声,就像这把杀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魔法匕首一样,每次抽出之后上面的血液会逐渐消失变得崭新如初一样。
“很热闹是吧?血的温度比你的心还要热哦。你从来没有这么享受着屠杀的快感,就是今天!你做了人生最值的事情!”
很快就轮到你,我看向那个朝着我嬉皮笑脸的人,他看起来十分地不安分,身上的绳索比其他人都多绑了一圈。我直接走到他的面前按住他的头,互相盯着各自的眼睛看着,用手里的匕首在他的面前比划着。我想听听他现在还会说些什么、
“你和我们一样,马上就会得到救赎了,不过不是那只老鹰给你的。”他说完之后朝我大笑着,这刺耳的声音仿佛从各个地方朝我袭来。
我没有去想会不会不符合仪式的要求,直接用力一振将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腔深处,在里面用力地搅动着,飘散和喷射出的血液大多数都被刀刃吸了回来,但是身上还是沾上了血液,它们顺着我曾经洁净光亮的银色板甲流了下去。
终于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可是我已经适应了这种刺鼻的气味,这时却感觉胃中一阵恶心。祭司连忙上前抓住我的肩膀,我才放松下来停止用力,那个人的心窝已经被我掏空了。他的头耷拉下来,再也不会朝我做出那种恶心的表情了,可是我伸手去抬起他的下巴的时候,看见的却不是那一张脸,只是一个被折磨后双眼瞪大的普通男子的样子。
我害怕地退后了半步,脑中在想着刚才是发生了什么。手中的匕首发出冰冷的感觉将我扯回现实,仪式还要继续下去,可是我却已经有点下不去手。
看到又一位女骑手,我曾经还和她说过几句话。在军队中见到女性战士是很少见的事情,我说我看起来既像男的也像女的得不到正常的对待的时候她还笑着排解我的烦恼。可是我现在能做的只是快速地解决她的痛苦,她什么话都没有对我说,这让我感到庆幸。
一个,又一个……我尽可能麻利地处理完所有的囚犯,在最后拔出刀刃的时候就像完全脱力了一样坐在平台上。在阳光下就像稻草人一样,他们垂下的头都对着我,我眼中出现了眩晕,眼花之中的那种形状就像乌鸦一样粘在他们的身上。
于是我不敢看向他们,只能低下头从缝隙中看向平台下方。血液的颜色已经弥漫在了整个水池里,那个图腾上逐渐爬上了血液,在深褐色的外表上染上了一层铜红色。
祭司抬手从我的手中收走那把匕首,就在它离开我的手那一刹那獠牙将我的手指划破。我紧张地按住那里不要让血液流出来,很快伤口就愈合了。
我跟着祭司走回大酋长的面前,身心疲惫,就像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人看见血流漂杵的场面一样。
“第二件事,杀死我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的儿子。这是你本应该做到的事情,在我父亲在世的时候。”
从旁边的洞口中由两个狼战士推出了一辆木质板车,上面放着一个铁盆,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眼睛眯着似乎在沉睡的样子。我只能跟着他们走着,将我带到了水池里的图腾旁边,祭司走上前来,将那个婴儿捧起,朝着四周的人展示了一周,一股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接踵而至。她接着将婴儿双手递到我的手中,指向图腾旁水池边向下的两级台阶。
我知道他们要我做什么了,心里无限地想要抗拒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一切都太晚了。我还是走下了台阶,站在这一片泛着阳光的血水中。
他没有醒过来,如果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死去该多好。我将双手慢慢浸入血水中,可他却在这时感觉到了温热粘稠的感觉微微睁开了眼。这让我害怕了起来,双手却抗拒着我想要把他从水中捞起的想法向下垂得更低。在他发现是我杀了他之前将他溺死。我突然只剩下了这样的想法,心跳开始加快。
血水中突然像是被谁搅动了一样,可是这个小孩不可能有那样的力气做到。更低,更低,这个力气似乎要将我拖下去,但是我无时无刻不在向后与这个力气角力。在水面上看到了我的倒影,却被不断扑腾的水花搅乱。我咬着牙不愿看过去,但是那种溺水时发出的声音却传到了我的耳中,是他在水里挣扎哭泣吗?
终于,扑腾搅动血水的动作结束了,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我抬起双手,却发现手上没有了那个婴儿,包裹着他的襁褓也一起消失了。图腾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用它的双眼瞪着我。
两手上只有血污,它们就像要渗进我的身体一样,我迅速地将它们甩掉。
“第三件事,杀死谋逆的人。这是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可是它发生了,你可以和他好好谈谈。”
我回头看去,从远方的两边洞中走出了两排狼战士和狼散兵,他们押送着一个手脚被枷锁束缚住的人,他身上只剩下我永远忘不掉的布甲,装着飞斧的背带已经不见踪影。他被往前一推走了一个踉跄,站到了我的对面。是k-32,为什么?
“他昨晚似乎想要对我做些什么事情,可是不慎失手了。面对这样的弑君者,你的选择是什么?我不介入你们的私人事,不过只有两分钟时间。”回荡在1整个环状山谷之中的声音突然消失,只能听见观众混乱嘈杂的声音。
“你……做了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他现在的表情就像那个嘲笑我的人一样,脸上挂着让人战栗的笑容,这是在绝望中才会出现的面容。
“我想为我们结束这场闹剧,本来想回来叫上你一起离开这里的。”
“不不不,你这样让我做的一切都……没意义了。”
“可是我失败了!”他大声地吼道。一切现在都积重难返,我总想着拯救我们的名声在大酋长的面前好好表现,可是现在……
“一切都积重难返了,我……我不知道……”我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可是他这时勉强地向前走了一步。
“我们还有机会,让我等下干掉他。”他这么说道,我握紧长剑的剑柄,沉重地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们……几乎毁了一切。”我想要挽回我们在这次动乱中失掉的一切,可是我只是一个人,做得到吗?
“你只是为了自己的愚忠,和在这样的时代和群体里妄想拥有的愚蠢的气节!”这不是他的声音,是和那个像是恶鬼一样尖锐难听的声音。我或许明白了一切。
“这不是我苟活和不去试着改变的理由,即使我做的一切,在其他人看起来就是那样愚蠢。”
“时间已至,你们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大酋长的声音重新回荡在这个竞技场里。对啊,这里就像是竞技场一样,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们只是被围观的困兽而已。
已经没有了余地,我拔出了长剑。祭司伸手解开他手脚上的镣铐,将一把他的飞斧丢在了他的面前。他低头捡了起来,径直地朝我冲过来。
他们没有任何的胜算,那把斧头无法穿透我身上坚硬的板甲,没有任何护具的他也只是脆弱的战士而已。
可是你真的要这样以死相逼吗?我看着他已经失去理性,眼中带着黑紫色的光芒凶恶地朝我这边奔来,只能被迫摆出准备招架挥击的姿势。
他现在是弑君者。我在心中默念道,不让自己的意志被软化击溃。
k-32用力地向后举起斧头,我双手挥起长剑准备去招架住他的这次攻击。没有金属擦碰的打击声响起,我的长剑在力道作用下直接深深地砍进了朝我冲过来的他的右肩上,鲜血顺着剑刃流到了我的手上。在几秒钟之后,我听到了身后的远处传来的撞击声,那把斧头在身后的地面上滚动撞在了围出场地的石墙上,正上方是大酋长的王座,举起盾牌的战士迟迟没有敢放下。
在观众的一片骂喊声中,k-32倒在了地上,眼中的光也消失了。他的表情并不是那样的凶恶,反而是一种解脱时的释然。接着他的身体突然化作一阵黑色的烟雾消逝了,观众们发出惊异和害怕的声音。
我的脑海中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但是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在失去了一切之后,我已经知道了我要做的第四件事是什么。
“我希望您能对我的表现满意。”我已经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侵蚀着我,但是还是竭尽全力仰视大酋长对着他喊道。
“很好,很好,你已经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要做的多了。告诉我吧,为什么你要这样子去做违背自己意志的事情?”
“如果我这样做,你们对我们的印象能有所改观,那就已经值了。”
“是让我原谅我的杀父仇人吗?”他的声音混杂在了那种恶毒的笑声中。你觉得值吗?那个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没有回答它。
“我们的错误也许已经无法挽回,所以我才会做着任何可能的事情去找那个机会。我们之中也有很多比我这样还要尽责忠诚的人,他们并不是你们眼中的金钱奴隶和歹毒恶棍。”
“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明白这点。”
“可是我希望你们知道!”
在我歇斯底里地喊声之后大酋长停顿了一下,接着他站起身来。
“你们也许如此,但是看啊,这些人里面,有多少在那天被你们的背叛行径杀害了亲属,他们是在耻辱中死去的。我想看见那些杀害我父亲的人死去,他们也是!”
祭司站在高台上朝着观众大喊着像是口号一样的话语,这激起了人们的情绪,他们都站了起来朝着我像猿猴一样叫嚣着。
“你们都是外邦人,我的祖先曾经用他们的热情和温暖接待了你们,可是你们却用枪炮掠夺了我们的一切。而现在,历史也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的努力改写,你知道那句话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已经见识到了。现在我们有了你们的东西,就让仇恨回到你们的身上吧。
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不是吗?被叫做‘雇佣兵’的人。这个词真的不那么好听。我在小时候学习你们的知识和文化,越来越被你们的无知感染。我明白你做的一切,可是那些事还是发生了,而你,你想做的太多了,改变的又哪有那么容易?如今只能在漩涡里挣扎。看啊,他们可不会原谅你,还会为你的死欢呼。”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就像是朝我射来的箭一样锋利,直接刺穿了我的板甲。
“我会以个人的名义为你准备符合一个战士的葬礼,但是你必须死,否则没有人会为此满意。”
祭司正要开口,却突然哑口无言。
“如果在我的死,能够让你们满意……”我抱着头盔跪坐在地上,声音逐渐哽咽,泪水滴在了钢盔上,阳光终于照到了上面,被洗净的表面反射出了光。
大酋长坐回座位上摆手一挥,站在后方和四周场地里的狼散兵将长长的枪口对准了我,我没有抵抗。听着枪声打在我的板甲上,它终究会被击穿。
终于在最后一刻感受到了血肉的疼痛,我终于解脱了,从我的愚蠢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都变成了黑色的烟?”大酋长紧张地看向旁边的祭司和术士问道。
“他们寻求了恶魔的帮助,却在最后的时候背离了它,所以恶魔夺走了他们的形体。”
“那他们会去哪?”
“像人一样找到合适的地方留下来,不会困扰我们的。”
“可叹,可叹。”大酋长起身离开座位。
几天之后,图腾上长出了血红色的花,这让所有的祭司和术士都感到意外,他们将对此做研究。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军牌了?k-32的呢?”
“他没有给我,或许对自己活下来有绝对的把握吧。我知道他,他就是这样子的。”
我把g-40的军牌放在桌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电报,摆在l-3的面前。
“贵国佣军逆叛杀害生父,然有汝等称‘蓝精灵’者不屈于众,为吾正首于前。然天之不济,于追击之途深陷遭伏而没。今已因礼厚葬之,感其气节特此诉于兵首,望知悉。”
“他们果然……还是没逃出来啊。”我看着他有点痛苦的表情,内心也是十分地难过。又少了两位同胞,g-40还是和我一样的第一批的战士。“但是我觉得其中也许有什么问题,那个酋长的儿子看起来不是什么善类。”
“哦是吗?”我对他的这句话有点好奇。
“他们对那个酋长的态度十分怀疑,也许只是在利用他们,像奴隶那样。”
我低头想了想。
“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先放到一边。这件事在上面会有一些轰动,我如果有时间和能力的话可能会考虑去考察一下情况。”
“那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等上面发下来处理通告还是我们自己解决。”
“他们不会去试着得罪雇主的,所以我对他们没什么期待,等会我就去群体墓地为他们准备。那他们的酬金,你准备替他们拿吗?”我问他,他撇了撇嘴。
“我没有那种想法,就都存集体金库里。我的也一起。”
“那就这样了,集体宿舍租金也越来越贵了。话说,如果那边如果统一的话可能需要你们这种复古战斗的人会越来越少了,不准备练一些其他的东西吗?你看你的手,一边壮得都有点不协调了。”
我试着舒缓一下他的情绪,每个从战场上回来失去了兄弟的人都需要这样有人和他们讲点轻松的事情,也许没那么轻松。
“别这样说,我只要射得准,也不比那些拿枪的弱。”
“说的是啊。”我对他的观点表示同意。
他走出了办公室,我拿起军牌看着,上面仿佛映出了他们的形象。不,那只是我的模糊影子而已,我们长得没有多大差别的。但是我还是十分地难过,生气懊恼地砸了一下腿,手中的电弧都要从体内激发了出来。
我们还将这样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