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数学的下午茶
炽阳微斜，慷慨洒落的阳光却没有太多热度，路边行人加厚了衣服，包裹住全身不露一点肌肤，还是有点抖擞的跺了跺脚，骂着虚假的阳光。
有小孩子跑跑跳跳的，他们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冷，穿着偏夏天的袍子，虽然那带着寒意的冷风一吹，他们的小胳膊上也会冒出一些鸡皮疙瘩。
街角公园里，那道喷泉还在哗啦啦的翻涌着，莫扎们止了渴，一个接一个的回家了。
在街角的临街别墅旁边，也是一栋差不多风格的别墅，三层高，装修很是雅致。
格里芬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他的内心还是有点紧张，但既然已经到这儿了唇线拉直了一瞬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
“咯嗒——”门锁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棕色女仆装的女仆面带微笑的看着格里芬：“您好，请进。”
格里芬看着那搭在门把手上的女仆之手，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打磨完善的黄铜色金属模拟着人类的骨骼，流畅的承接起一根根手指。这明显是一只机械手。
格里芬又看着它标准的没有一点错误的礼仪微笑，重点在它看不出破绽的脸上多看了几眼。
机械改造人？还是自律式机械人偶？如果是人偶为什么不把手也覆盖上仿生皮？
机械炼金在最近千年内发展巨大，机械改造也层出不穷，不过等级更高的法师很少做机械改造，因为机械改造有利有弊，而其中最大的弊端就是与灵魂的不契合，即使微乎其微，但有时候一点小错漏都会让人丧命。
自律式机械人偶算是机械炼金的重要成品之一。它们没有灵魂，但有可成长的自我意识，可以配备预设法术程序与魔力驱动源结合，以达到战斗的目的。种类也繁多，家用人偶、战斗人偶、实验用人偶其中，家用人偶一般为了美观，都会覆盖仿生皮涂层。
面前的女仆格里芬更偏向于机械人偶，只是不太确定是哪个种类。
一边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格里芬一边走进了别墅。
这间别墅从外界看就不是很大，从里面看也不是很大。一进入就是客厅，布置的很有穆斯莱大人给人的感觉，冷肃。没有一点展现特色的私人物品，就连本该插上花的花瓶也是原模原样的摆在那儿。
格里芬现在认为这个女仆人偶真的不是家用人偶了，哪家家用人偶使用后还把这里打扫的冷冰冰的？
要不是没有灰尘，格里芬差点都以为这里根本没有人住。
绕过靠门的沙发，旁边是一大片空地，铺着灰色的地毯，竖着一面黑板，黑板上面写了字，格里芬看了一眼。
上面写了不少数字，大都是在一千之内，但没有规律。
女仆将格里芬带到了书房。书房就在客厅旁，一扇敞开的门就隔开了客厅与书房。
女仆恭敬道：“主人，客人已带到。”
里面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回答：“让他进来。”
格里芬只好听话的跨进了书房。
书房的面积和客厅差不多大，还是很冷肃的风格，只有不同颜色封面的书籍为这里增添了一分学识的人气。
穆斯莱坐在书桌之后，手上不停，极其富有数学美的公式在他的手下一个一个的被写出。
他薄唇紧抿，眉头微蹙，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与沉浸于数学的严谨气质，似乎是在解决什么难题。
格里芬不敢打扰，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的当一个摆设。
良久，那对微蹙的眉舒展开来。穆斯莱抬头，看见了站了有一会儿的格里芬，将羽毛笔插在墨水瓶上：“你过来。”
格里芬挪了一步：“大人喊我到这，是有什么事吗？”这里的“到这”指的是来到这个别墅。
“你看到外面黑板上的数据了？”穆斯莱从手边的那堆手稿里抽出一叠，放在了书桌前面边缘处。
“看到了。”格里芬迟疑了一下。莫非是什么秘密数据，不能看吗？
穆斯莱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叠手稿，又推远了一些，示意格里芬拿走看。
格里芬不明所以的拿起那叠手稿，第一眼赞叹了下上面的字迹，非常工整但又暗藏波澜，就像是即将孕育完成的风暴中心，当它爆发时那股撼天动地的能量足以掀翻所有阻挡者。第二眼
格里芬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神色冷静自若的穆斯莱。
这上面的内容和不久前穆斯莱大人问他的基本上是一个范畴的！
刷刷的翻页声在安静的室内几乎是唯一的声音。全部翻完，简略看过后，格里芬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虽然内容不多，但格里芬能看出，穆斯莱大人想要找一个新的微分公式来调整流动分子的参数变化，来达到更有效的优化。
众所周知，数学不仅需要计算，还需要验算，再结合外面那些很显然的数据
“你知晓我的意思？”穆斯莱大人还是那样的把问句说成肯定句的语气。
格里芬缓慢的点了点头。
“今天下午，至少前三个，要验算完成。”
不知为何，格里芬总感觉穆斯莱大人的单片眼镜闪过了一道很冷酷的光线。不，他的话语本就很冷酷！
今天下午？前三个？那么大的计算量，真的做的完吗？这可不是一个公式套一下结束，而是要把手上那叠厚十厘米的手稿上的内容都走一遍。
格里芬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脚步像飘一样走出了书房，实在是欲哭无泪。
客厅内，在黑板那块空地，机械女仆已经挂着标准微笑准备好了要用的纸笔：“不够的话，请再唤黛拉。”
名为黛拉的机械人偶此刻的话语宛如恶魔低语，明明是很标准、公式化的关心话语。
心里嘀咕着，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格里芬很快就沉浸了进去。
穆斯莱大人不愧是数学大家，每一个公式都用的恰到好处，每一个数字都不多余。
格里芬能从这份手稿里看到穆斯莱的思考路线，那是绝对的逻辑之美，就像一座精美的建筑，每一块砖石都放置在应有的位置，共同支撑起整个结构的稳固与完美。
严谨、简洁，又不缺乏美感。
正如其人。
直到残阳如血，格里芬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羽毛笔，看着自己写下的不下于穆斯莱大人给他的手稿厚度的验算纸页，理好了之后，才喊来黛拉：“黛拉小姐，请告诉穆斯莱大人，我已经完成了前四个的验算。”
平稳的语气里还暗藏着一点小骄傲。
说是三个，但我完成了四个！厉害吧？他全然没想到刚来时的抗拒与欲哭无泪。
黛拉接过格里芬的验算手稿，微笑道：“好的，我会告诉主人的。请问，要留在这里吃晚饭吗？我会做机油面包与齿轮链条汤。”
格里芬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这玩意儿真的是人吃的吗？
格里芬赶紧离开了。
没有和穆斯莱大人打招呼，因为他看上去还在忙。
回到沙吻旅馆，格里芬还在想离开前黛拉拉住他说的话：“主人吩咐，以后请抽时间来这里，将剩下的数据验算完成。”
格里芬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穆斯莱大人要逮住他去验算那些数据。
数据固然需要验算，验算步骤也很复杂没错。但据他所知，穆斯莱大人不是没有学徒，虽然这次可能没有带过来吧。但是只要穆斯莱大人想，以穆斯莱大人的能量，哪里找不到一个心甘情愿的人来？甚至说不准都会有中级法师来，就为了看一眼穆斯莱大人的手稿。
格里芬清楚，他验算数据为穆斯莱大人带来的便利，远远比不上穆斯莱大人展示给他的那些手稿来的重要，这是完全不等价的。
但是其中原因，格里芬也猜到了一点眉目。
极大可能是导师的原因吧。
格里芬想到这一点后，就不忐忑了。既然扯上了导师，那就不是他这个小虾米需要担心太多的了。
他反而思考起了那个绯闻流言女主角的胆量。别看穆斯莱大人一身禁欲风与数学家的严谨，就以为他是个刻板风格的学者，能在法师世界混到高级法师的，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穆斯莱大人至少是千岁之上，具体多少格里芬不清楚，但活了千年的人，就算是单纯的人也有一身心眼了。更何况，单单就从今天的事来看，穆斯莱大人的心计一点也不差。
如果在邀请格里芬时候态度更为生硬，格里芬就不只是紧张而是恐惧了，毕竟一个低级法师面对高级法师太过被动。态度掌握的刚刚好，也在下午之间消除了格里芬大半的顾虑。
所以说，那个绯闻女主角胆量可还真大啊。
格里芬感叹两句。
但他更愁的是之后的时间安排。寇迩笛大人一般是上半天课，然后他自学，晚上凝聚魔力修行或睡觉。半天的课肯定不行，只能是自学的时候与晚上了看来以后要更努力一点了，压缩一下时间吧，时间这玩意，挤挤总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