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遮眼迷境
人偶继续说：“除了功绩，英魂的形成还有其它因素。次要的，就是信念了。信念，是执念的一种。阿比斯趋灵系数将亡灵与幽灵放在一起比较，正是因为两者有一定的相似性。亡灵因执念与疯狂而成，幽灵的成因之中执念也占据了不小的比例。”
“信念普遍正向，英魂的信念一般都与普罗大众有关。”说着说着，人偶的音调又低沉了下去，“信念这点倒是不太好操控，心灵法师可是比情绪法师还要稀有的系别”
渐渐微弱的声音嘀咕着一些听了让格里芬寒毛耸立的内容，男孩僵着脸皮，不敢打断人偶导师一时兴起的趣味，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在走路上。
越往高处走，冷意越深重。呼啸寒风在耳边炸开，风夹杂着虚妄魂海特有的死气，若不是人偶导师布置的死气驱逐立场，这点亘古留存的死气足以将一个稚龄的人类小孩侵蚀成无心的死尸。
“咔嚓！”格里芬踩下一节干枯的藤蔓，长着软刺的藤蔓断成了扁平的棕青粉末。
没有生气的嘈杂——寒风凛冽、黑鸦啼鸣这些，同样也是一种寂静。而寂静总是勾起人紧张的情绪。不知何时，人偶导师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呆在男孩的口袋里，原本四处游荡的腐尸也不见了踪影。
不对劲！太过安静了！
格里芬猛的停下脚步，警惕的望向四周。
“怎么了？”从口袋里传来平淡无波的询问声。
绷紧的精神上仿佛有无数尖刺在跳舞，超人的预感似乎在若有若无的提示着什么。
一滴冷汗从额头落下，滑过男孩的眼角，干涩的嘴唇翕动：“导师，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里，太安静了。”
“也许是我把它们驱逐了呢？”人偶的声音带上了笑意，可那笑意不知怎的有点飘忽。
“可是”之前的驱逐也没有扩大到如此范围，连视线所达都消失的地步，为什么这么突然？
“没什么可是的，继续走吧。目的地还很远，继续吧。”人偶循循善诱。
格里芬反而后退了一步。
他低下头，听着耳边的风声喧嚣，思维逐渐平静到近乎冻结的程度。
“你是谁？你不是导师。”
格里芬本并没有怀疑，可自那诱惑的话语传入耳中，他突然感觉到了虚假，预感如沉重的心脏猛然一动，“噗通”的惊醒了格里芬的那道信任之线。
找不出理由，但就是直觉的问出了疑问。但这话出口后，他也察觉了不对的地方，导师虽然偶尔有点恶趣味，会故意的看他为难的表情，但不会使用这种轻飘飘的诱惑。而且，导师还没有贴心到把已经足够远了的腐尸都赶走，既然伤害不了他了，导师更乐意给他开开眼界。那这样，这种环境就很可疑了。
“你在说什么，格里芬？我就是你的导师啊。连自己的导师都怀疑”口袋里人偶的语气变冷了，“不乖的孩子，莫非你想被我惩罚吗？”
冰块般的触动从胸前传来，彻骨的冷意扩散到了男孩的全身，仿佛揣着的不是人偶，而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格里芬打了个冷颤，面色沉凝的盯着那个装着人偶的口袋：“不管你是谁，装神弄鬼只能说明你的能力不够。你在忌惮我的导师吧？”
如果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想要害格里芬的话，直接动手好了，而不是现在这样，以言语、以诱惑，企图让格里芬自己迷失自己。虽然不知道这未知之物是何种手段得逞，但这么迂回，想必是在忌惮着什么。而格里芬身上最值得忌惮的，无疑就是变成人偶的导师了。
格里芬本身没有能一力破法的能力，可他相信导师不会真的让他置身于危险之地。导师到底去了哪，他不知道，但他要做的就是尽量用话术拖延时间。
格里芬捏紧了手指。无力自救，这些天他已经体验的够多了。但一天没有掌握力量，这样的情况只会持续下去。
在这个世界上，金钱不足贵，权利不持久，寿命终有尽，唯有握在手心的力量真实不虚。而阿斯忒最为盛行的，无疑就是凝聚魔力，成为法师。
但这么说，也不代表格里芬就急不可耐的连打基础的功夫都等不了，忙着学习法术什么的，怎样是对他好的，他心里门儿清。
男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说，每次遇到这种无能为力的境地真的很考验他啊。
在这片不知是真是假、安危未知的空间里，格里芬冷静的梳理了一下自身的情绪，再次压下了浮躁，转而思索起破局的办法。
这个假人偶想让他往前走肯定是有原因的。这让他想起了一种经典的亡灵把戏——遮眼迷境。
《亡灵之拥——基础篇》里提到过，亡灵是疯狂而没有理智的灵魂，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脑子。面对难以得手的敌人，亡灵会本能的设局引入陷阱，其中遮眼迷境是低级亡灵最常用的低级魂术。
通过扭曲敌人的感官，施加亡灵的目的而自行衍生的迷境逻辑会不择手段的引导敌人步入陷阱。格里芬遇到的如果真的是遮眼迷境的话很快，格里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亡灵忌惮应该还是忌惮的，不然不会用遮眼迷境这种引诱性质的魂术，但格里芬拖延的话术，恐怕是没有用的，因为迷境有着自己逻辑不错，但施术者的目的才是第一要义的。
果不其然，在格里芬话音落下与沉默思考的短暂时间之后，熟悉的导师声音怨毒的幽幽响起：“不听话的孩子”
“我要惩！罚！你——！！”
尖利的吼叫几乎刺痛格里芬的耳膜，格里芬眼神一凝，飞速的掏出胸口的假人偶，也不顾冰冷诡异干枯的触感，朝远处一扔！
格里芬转头就往回跑。可那冷肃的风狂暴起来，男孩举起手挡在眼前，步履维艰的一步一步挪移。
狂风逆转，男孩背后被扔出的人偶飘在半空中，诡异的力量以它为中心散发，迅速的，这力量触及了无处不在的迷境——
格里芬勉强睁眼，然而面前却变了一副画面。
“喂，你怎么了？快来这边。杰西考上了正式神父，这可是我们家的大好事啊，你千万别给你哥哥丢脸。”娇小的中年妇女脸上带着别扭的担忧，她敲了敲木桌，桌上摆放着一整只烤的香气扑鼻的彩羽鸡、椒盐虾仁、奶白的蘑菇浓汤、烤山地羊腿、香脆的牛奶烤饼等等，如此丰盛，只有在当初杰西哥哥成为实习神父时有过一次。
“你过来，快点吃完。”父亲亚达脸上带着酒精的熏红，醉醺醺的说：“我跟你说啊，我和落叶主城的木匠洛克先生说过了，过几天，我送你去落叶主城，你去和洛克先生学习木匠技巧，等到学好了就回来，来帮我！”他指了指地面，一楼是他们家的木匠铺，意思不言而喻。
庆祝的主角杰西哥哥则挂着一贯的温和微笑：“弟弟，来吧。等吃好了，我教你习字。啊，对了，你不是说，你喜欢小狗的吗？看，这是什么？”
杰西才桌下抱起一只白色的小狗，两三个月大的小狗甩着尾巴，“汪汪——”热情的朝着格里芬打招呼。
不大的空间里洋溢着友好的气息，家人们对着本不被欢迎的孩子露出亲近的笑容。
这原本是格里芬遥不可及的梦想——如今却这么轻易的展现在眼前。
格里芬不禁上前了一步，另一只脚提起，却又慢慢放下。
之前近乎真实的迷境他不曾被迷惑，但面前这个明显虚假的，却让格里芬有了一点动摇，即使，只是一点而已。
“这就是惩罚吗？”男孩低喃着，苦笑着。
虚假而又甜蜜的梦，是最狠毒的惩罚啊！人不会追求苦难，但最普通、最平凡的梦，才是堕入深渊的最锋利的刀。
确实，格里芬曾经有过这样的渴望，可虚假的梦无法掩饰事实，不会喜欢就是不会喜欢，最终他还是放下了。现在拿出这些，已经迟了。
格里芬冷静的思考着。
释放的遮眼迷境一般不会触及记忆之海，因为这需要花费更多的灵魂之力，之前的还可以说是根据现实布置的，这个无疑就是根据格里芬记忆制造的迷境了。也就是说，迷境的主人被牵制了更多的力量。
他并不清楚人偶导师的力量能级是哪一个级别，但既然是被忌惮的，肯定是比这个施术的亡灵强的吧。现在，亡灵又花费了一大波不小的灵魂之力，虽然只是误打误撞，但人偶导师就算动作再慢，或是看戏想要考验他什么的，应该也够了吧？
“靠运气是不行的啊，不过，态度还算冷静，也有动脑子活学活用，这次算你过关了。”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格里芬耳旁响起，与此同时，一股磅礴的能量摧枯拉朽的震荡开来，眼前的迷境瞬间被破！
显露出来的，是一个漆黑幽深的洞穴入口，格里芬正站在洞穴之前的枯叶堆上，距离那噬人的洞口不足半米。洞穴内什么都看不清，可却给格里芬一种踏进去必死无疑的惊恐。
“导师！”格里芬惊喜的望向漂浮在半空的优雅布人偶，人偶朝他点点头，压了压头上的礼帽，视线转向洞穴深处。
格里芬赶紧躲到人偶导师身后，也不顾这小小的人偶身体连他的脑袋都遮不住。
“导师，里面是亡灵吗？”
人偶不甚在意的说：“一个三级亡灵而已。”
听导师的语气很不屑的样子，格里芬默默评估了一下人偶导师的实力，预计至少是中级法师的程度。
但话说，中级法师对低级亡灵妥妥碾压吧，那为什么他陷入迷境那么长时间还没有人救他呢？果然，导师是在看、咳咳考验他吧？
差点吐槽出真实想法了。格里芬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恶补了一番知识的他可是知道灵魂法师对情绪波动的捕捉能力的，虽然谈不上读心术的程度，但以防万一，他一般不会在导师面前在心里想对导师不敬的话语的。
——关于情绪被感知这点，也许其他人会很惶恐，但格里芬觉得自己除了那两件不能说的，倒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坦坦荡荡的很。而且，他觉得自己也算是大人了，不像小时候了，情绪波动应该没有太剧烈吧？应该没有太幼稚吧？
人偶微不可察的侧了侧脑袋，又很快继续盯着洞穴了。
“三级亡灵对导师只是举手之劳吧？那为何”不直接冲进去一巴掌打死呢？而是在外面等着的样子。
“你要是不介意里面的肉泥甬道恶心，你可以自己进去。”人偶飘到格里芬的肩头坐下，布制的胳膊没好气的扯了扯格里芬的耳垂。
嘶——格里芬揉了揉被扯痛的耳垂。
人偶化的导师确实是活泼了点，如果是青年蒙特斯，就算是颇为注重贵族礼节，也不会在意这一点恶心的。
当然，让格里芬进去，还是算了。他一个凡人，还是不作死了。能让他有踏进去必死无疑感觉的，肯定不是普通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