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除婚约
“姑娘！不好了！”丫鬟卉儿闯进沐芸的闺房，哆哆嗦嗦地指着外面：“德叔……”
端坐在书案前，正在提笔写字的沐芸，压住心中的不安，平息一口气：“好好说话，别慌里慌张的。德叔怎么了？快让他进来。”
老仆德叔出现在门口，低垂着头。仅仅一夜，他愈发显得苍老了。
德叔本来是沐毅手下的老兵，因在战场负伤，瘸了一条腿，沐毅便让他去芜州做了自己的管家，德叔对沐毅忠心耿耿，即便来到京城后被董氏罢了管家的头衔，依然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沐毅看德叔年纪大了，不忍让他过度操劳，曾想给他一笔足够多的银子，让他回乡养老。但沐芸自小在德叔的看护下长大，舍不得他走。德叔也说他无儿无女，回到老家也是孤身一人，愿意继续留在府中。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害了德叔，他这么老了，怕是又要遭受发配之苦。
沐芸惨然一笑：“德叔，我真的不该留你。”
“小姐，快别说这话。”德叔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若不是将军，我在战场上不知死多少回了。我老头子一把年纪，已是快要入土的人了，就是为将军和小姐去死，我也愿意。”
“德叔，你手中拿的什么？有什么事吗？”沐芸问道。
“小姐，我说了，你可千万不要着急。”德叔抬眼看向沐芸，满眼都是心疼与不安。
“德叔，你说吧，我没事。”
“吴侍郎府的管家来过，送来了……”德叔说不下去了。
听到吴侍郎府四个字，沐芸神情一滞，轻声问道：“这个时候，他们送来了什么？莫不是？”
“他们要解除婚约。”德叔哆哆嗦嗦地将手中的书信递上。
卉儿的脸瞬间黄了，接过书信，极不情愿地转给沐芸：“姑娘！”
“我不看了，由他们去吧，也怪不得他们。”沐芸显得很平静。
“吴侍郎也太势利了吧。毕竟是工部的高官，不说帮着咱们在皇上面前说说话，反而落井下石，这么快就急着要解除婚约，还侍郎呢，做人连点下限都没有。”卉儿愤愤地道。
“在我意料之中。”沐芸从卉儿手中拿过书信，看都没看，便放在了一边，“吴家急着与咱们撇清关系，也是人之常情。这婚约么，解除便解除了罢。我沐芸，也不想连累他们。”
说起来，与吴家的这桩婚事，还是董氏和他兄长董海合力撺掇促成的。沐毅在边关接到董氏的信后，倒也没有反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沐芸也到了该议婚的年龄了。
沐芸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父亲没有提出异议，也便认了。现在吴家提出毁约，沐芸反倒有如释重负之感。都这个时候了，即便人家不提出，自己也该主动表态退婚。如此正好。
看着骤遭变故，却依然保持平静，毫无慌乱之态的小姐，德叔心里异常难受。小姐被人遗弃时尚在襁褓，沐将军常年征战在外，少有居家，小姐是在仆人们的看顾下长大的。无兄弟姐妹帮衬，无亲爹亲娘疼爱，怪可怜见的。如今又遇到这些糟心事。小姐她一朵花刚开，不该经历这样的事，她怎么承受得了？
“将军为大梁出生入死三十年，立下无数战功，是大梁公认的忠臣良将，怎么可能降敌？反正，我老头子是不信的。难道，皇上不问青红皂白，这就要治咱们的罪吗？”德叔老泪纵横，花白的胡须瑟瑟抖动。
……
一柄长剑，挂在沐毅书房的墙上。
这是沐毅年轻时使用过的。就是这柄长剑，伴随着沐毅征战疆场，为他赢得了“杀神”的绰号。后来，梁熹帝御赐给沐毅一把新剑，这柄老剑就静静地躺在书房了。
沐毅常年不在家。想念父亲了，沐芸就来到书房坐坐，摸摸这把剑，看到这柄剑，就像看到了父亲本人那般亲切。
沐毅是个武将，平素不苟言笑，但沐芸感觉得出，父亲是深深疼爱着她的。在芜州时，为了培养女儿，沐毅还专门聘请了一位见过世面的女夫子。
可以说，沐芸在沐毅心中，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这样一位好父亲，怎么可能降敌？
沐芸双手平托长剑，眼含泪花，喃喃自语：
“父亲，你现在在哪里？你真的在戎国吗？女儿不相信，不相信你会降敌。
“父亲，你在家时，常常给女儿讲那些忠君爱国的故事。你的身上，满布箭伤、刀疤，你为大梁奉献了一切，女儿一直视父亲为大英雄。‘降敌’二字，怎么会落到父亲的身上？
“父亲，你一定心有苦衷是不是？你一定有的。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父亲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女儿急切地想知道，想知道这背后的一切。
“父亲，吴家已经送来了解除婚约的书信，女儿不在乎，女儿并不恨吴家。女儿知道，接下来，威远将军府将要经历一场浩劫，女儿已经做好了准备，女儿不怕。父亲，你放心吧，女儿是不会给你丢脸的。”
沐芸握住长剑，轻轻地拉开剑鞘，一抹寒光映入眼帘。虽然封藏已久，但凛冽的剑气依然摄人心魄。
突然，“嘭”地一声，门被撞开了，卉儿跌跌撞撞地出现在沐芸身后，一把抱住沐芸，哭道：“姑娘，不能啊，千万不能寻短见啊。你死了，卉儿可怎么办？没了姑娘，卉儿也不活了。”
沐芸愣了一下，忽而恍然。合上剑鞘，拍了拍卉儿紧箍住自己腰身的手：“卉儿，你想哪儿去了？”
卉儿松了手，转到沐芸面前，抹着眼泪，哽咽道：“姑娘，你，你不是想不开？”
沐芸抿了抿唇：“我干嘛要寻死？父亲现在不明不白，我还没弄清楚呢，还没到寻死的时候。”
卉儿从沐芸手中拿过长剑，挂回原处，问道：“姑娘，吴家退婚，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公子落难，小姐退婚。这种事在戏台上见得多了，想不到如今会颠倒过来，发生在她沐芸身上。
“好在，我与吴家那个庶子只见过两次面，话都没说上三句，更没有什么瓜葛。退就退吧。”沐芸道。
卉儿拍了拍小胸脯：“姑娘，你要真这样想，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