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质问
江离雪是被硬生生抓着手带回去的。
宫殿外围的花园处，月亮高挂于夜空，天上星辰被薄雾遮掩，淡淡的月光洒下，照不亮树下的阴影。
后脑勺重重的砸到了树上，被紧紧抓了一路酸痛的手只得到片刻的喘息就被绳子紧紧的捆住。
魔气的味道很是浓重，徘徊在鼻间，都能知道身前站着的人如同雾霾般的心情。
“师尊对待其他人倒是有说有笑的，”陌不忘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双眸的阴郁中带着虚假的笑:“怎么偏偏一到徒弟的跟前，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各种药的副作用混合在一起，眼前人的身影扭曲，耳边时不时都有嘈杂的声音响起。
几种负面的状态叠加下，不用说注意陌不忘脸上的情绪如何，光是他说出口的话，江离雪一个字都没听清。
五脏六腑都隐隐泛着疼，无论呼吸放的有多缓，调整的有多好，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供血，都让人难受的深吸一口冷气。
那么差劲的状态怎么可能做得出任何的回答呢？
一直没有等到他的回答的陌不忘紧握成拳，指尖深深的刺进肉里，眼中的黑气更深。
回想起先前江离雪对那个魔族说的话，他的身上是掩不住躁郁的气息。
良久沉默后，他扬唇讥笑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自嘲着。
“师尊果然对我厌恶至极。”
“这几个月中，我一直都在等着您来到我的面前开口解释。”他垂下了眸，自嘲的笑容逐渐有些变味:“哪怕是来我的跟前撒个谎也好啊。”
“我心甘情愿被你骗的啊。”
呼吸不平的颤抖着，他以一种很奇怪的口吻叙述道:“先前我总以为师尊性子冷漠话少，不知道怎么开口，才会在我的面前无话可说。”
“一直到刚刚我才明白师尊您原来从始至终都不是个冷漠的人，只是单纯的讨厌我不愿意和我说话而已。”
“你会对着师妹温柔的照顾，会对着自己的弟子担忧的嘱托，也会对着小巷里的乞丐怜悯的施舍。”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江离雪垂下的眸，不肯错过里面划过的任何情绪，紧握着的拳隐隐都有鲜血流出。
“甚至就连刚刚的魔族，曾经说过最厌恶魔族的你，都会谈上几句笑一笑的。”
刻意被忽略遗忘抛于脑后的记忆浮现在了眼前，那日所听到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刺痛着心脏。
他道:“你说你讨厌魔族，讨厌混血，讨厌派不上任何用处的家伙。”
“所以才会对我厌恶至极，自己无数次的后悔，想要杀了我。”
“那日死在繁城中的乞丐，同样是人魔混血，同样和我一般没有任何的价值。”
“可为什么你却会心疼怜悯他呢？”
情绪已经走上了极端，神志模糊，只顾着一味宣泄的陌不忘提高了音量，愤怒的质问道:“为什么会为了他而责罚我，甚至开始思考有没有帮助他的药方了呢！？”
话音落后，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陌不忘上前两步，看着那人无光的琥珀色的眼睛，牵起了江离雪的手，抵着自己的心脏。
像是野兽无助的呜咽，又像是哑巴无声的委屈，他同样的垂下了眼睛，轻轻的说:“既然您会心疼那个小乞丐，为什么不能同样的心疼心疼弟子我呢？”
早就在被带回来的过程中治好伤口有些冰凉的手掌心，抵着温热的胸膛感受着炙热的心跳。
不知道咽下了多少口涌上喉咙腥甜的鲜血，听着感受到的心跳声，江离雪定定的抬眸看他。
眼中的冷意依旧，怕一开口血就憋不住了，怕一开口虚弱的声音就暴露了他残废的身体。
除了沉默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眼前人的神情随着时间沉默的流走越变越偏执，越变越失望。
江离雪都快觉得自己手的骨头要被他硬生生的捏碎了。
“没有任何用处的废物，”陌不忘忽的松开了他的手，像是自我喃喃般。
有些凌乱的衣襟忽的被人伸手扯碎，露出的白色肌肤被人狠狠的咬住。
锋利的虎牙齿刺穿了脆弱的皮肤，一瞬之间血腥的味道遍布了整个口腔。
被紧紧抓着紧紧的捆着早就疲惫已久的双手，只能做些无力的挣扎推脱。
江离雪再也忍不住的痛呼出声，随后反应过来的死死咬住了牙关，及时的堵住了即将吐出来的鲜血。
用尽了浑身上下的力气将咬着他的人推开，抬眸就见陌不忘肆意的笑着毫不嫌弃的用腥红的舌尖，留恋的舔着嘴唇上沾着他的鲜血。
“可现在谁是那个废物呢？”
“谁是那个无能为力的人呢？”
唯一倔强站的笔直的膝盖被毫无预兆的猛的踹了一脚。
身体早就脆的不行脑袋晕乎乎的江离雪当即狼狈的摔倒在地。
“现在下贱的又是谁呢？”
一面明澈清晰的镜子的摔在了他的面前。
在地面，四分五裂的倒映出他的脸破碎。
镜子里面的他因为受到刺激而短暂的喘着气，被撕了衣襟，露出的肌肤上有着显眼的泛着血丝的牙印。
发丝凌乱的粘在层层薄汗的额头上，因为一直憋着痛出的泪水，眼角微微泛着红。
怎么仔细一看的话，真的是狼狈极了。
“现在恶心的又是谁呢？”
陌不忘轻轻的说。
鞭子破空而来，落在他挣扎着想要站起的后背上。
江离雪重新摔倒在地，膝盖压到了石头，偏偏今天他穿的少，没有任何防御力的膝盖就被划出了道伤口。
幸好，比起背后被一鞭子抽出来火辣辣的伤痕，倒是没有那么的疼。
鲜血再也忍不住的从口中流出，顺着破碎的喘息而落，一滴一滴的染红了地面的枯草。
片刻的错愕一闪而过，陌不忘注意到了自己愚蠢的失态，拿着鞭子的手紧握。
用一种很是平静的语气他叙述道:“我这鞭子是为了针对修士而造的，对有修为的修士自然是杀伤力大一点。”
“但是师尊你可是元婴期的仙尊啊，怎么可能被这鞭子伤到根本呢？”
陌不忘眼神无波，一字一句道:“师尊您就算装，也得挑个好的时机吧。”
江离雪咬着牙没有说任何的话。
“传令下去，”陌不忘伸出手唤来了自己的手下。
不再看跪倒在地上的人总算是有了几分魔尊的模样，他转过身离去，平静的说:“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来到这个地方。”
“派几个人包围四周看守，一直到我的命令传来，才能让他站起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的脚步忽的顿住，陌不忘回过头看了那人沉默跪坐着的背影，静静的说:“师尊，你就好好跪在这个地方仔细的想想吧。”
“想一想，现在的你真的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可以高傲的忽视人的长渊仙尊吗。”
话毕，他漠然的转身离开。
似乎是不再抱有侥幸的幻想。
似乎是不再抱有任何的不忍。
似乎…是真的失望彻底了…
垂下了眸，江离雪沉默的擦着自己嘴角的鲜血，就算身体里的每个器官都有着如同撕裂般的疼痛。
他也没有将早有准备购买放在背包中的止痛药服下的想法。
失望的眼神，质问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割着心脏。
他牢牢的紧记着今夜无力的痛苦感，时刻的提醒着自己，从头到尾他能够为陌不忘做到的也就只有一件事。
只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