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姜糖
“哟…这什么情况?”
半死不活的女声响起,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将目光从地上那不断哀嚎的文职身上移开,王锦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是个女人。
长发简单拢在脑后,却仍有不安分的发丝垂在肩头。
身上的夹克满是污渍与血迹,似乎刚结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任务。
当然,她没受一点伤,那些血迹是别人的。
无论是鞋子还是衣服都没有品牌与价格,但能看出来相当舒适。
即使它们已经破破烂烂。
精致的瓜子脸上毫无打扮过的痕迹,反而透着股颓废与疲惫。
最绝的是叼着的棒棒糖,随着嘴唇的动作上下抖动。
如果换成烟卷,活脱脱就是个女版的赵光明。
她瞪着无神的死鱼眼,看向地面上瑟瑟发抖的文职。
“姜姐。”
穆绝咧了咧嘴,识趣地收起铁锹,对着女人解释着。
“这文职说的太难听了。”
“嗯?”
文职听见穆绝的话,原本已经青紫的眼睛猛然一亮。
显然,来了个能做主的。
“大姐,大姐你评评理啊。”
他一把扑倒在女人脚边,声泪俱下。
“我就说了两句外勤的不好,一群人过来抽我啊。”
“他们打人,这男的还用铁锹拍我。”
“嘶…你说啥了?”
女人轻轻俯下身子,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我说,镇压部和调律部都是…”
嘭!
女人抬起浑圆修长的大腿,一脚踩在男人下半身。
“嗷!”
文职哀嚎一声,眼神明显变得涣散起来。
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看到那女人俯下身,用力咬碎嘴里的棒棒糖,一字一句地说着。
“调律部,姜糖。”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你就是那个新人?”
五分钟后,姜糖坐在王锦对面,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最近名声大噪的年轻人。
“没错。”
后者点了点头,表现得相当有礼貌。
王锦也在观察姜糖。
虽然平时似乎在怪谈牌上见过,可这还是王锦第一次碰见活的调律者。
没办法,特殊的工作性质造就了这样奇特的现象。
调律者数量本就十分稀少,除了王锦这种万众瞩目的,基本整天都在出任务。
再加上他们这些人不会在任务中碰面,有时候两个调律者甚至到死都见不到几次。
“既然这样,那就说说吧。”
姜糖歪了歪头,用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看向面前这个年轻人。
“调律者最重要的是观察力,你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王锦愣了愣,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李慧。
“糖姐人很好的,放心。”
后者轻轻挽住王锦的胳膊,对着姜糖露出笑容。
“二十三岁左右,身体状态欠佳,似乎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啊…刚出任务回来,在那个场景里面困了整整三天三夜。”
姜糖伸了个懒腰,示意王锦继续说。
“从刚刚殴打文职的动作来看,你相当强,而且走的是实用主义的路子。”
年轻人眯了眯眼睛,轻声嘀咕着。
实用主义,这在怪谈工作者中相当常见。
常见,也就代表着有用。
毕竟在怪谈面前,再多花哨的动作也不如结结实实地砍上一刀。
这个原理在面对人类的时候同样适用。
这也就导致许多公司员工打起架来一个比一个阴险,插眼睛抓喉咙撩阴腿无所不用其极。
像这种打人先踹裆的,就是典型的高手。
毕竟王锦也是这样。
“有意思,接着说。”
姜糖咬了口鸡腿,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
“你似乎刚从一段感情中脱离…心情不太好。”
王锦指了指女人中指上淡淡的痕迹,犹豫片刻后开口说着。
戒指戴在中指,是订婚。
“嗯,他是调律部的,上次任务中死了。”
姜糖笑了笑,表情云淡风轻。
王锦愣了愣,他能感受到挽着自己胳膊的李慧有些颤抖。
“抱歉。”
“没什么,这是常有的事。”
女人摆了摆手,继续吃着鸡腿。
“我们这类人就是这样,说不定哪天就会死。”
“盛宴的那次行动我也听说了,如果没有你可能会增加很多伤亡。”
“不过就算这样,也还是有人死在你面前了吧。”
姜糖顿了顿,看向王锦。
“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
后者摇了摇头,面无表情。
这是王锦的真实想法。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人死在面前,甚至曾经亲手剥夺过别人的生命。
每次任务都有伤亡,这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镇压部的人很少谈论这些。
伯劳是如此,李慧也是如此。
每天跟怪谈打交道本就容易出现心理问题,能生存至今的人都学会了至关重要的能力。
遗忘。
那些牺牲的人会得到一大笔钱,足以让家人这辈子衣食无忧。
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是为了人类安定,也不是为了世界和平。
只是需要这笔钱。
于是他们来到这里,悄然死去,不再被提及。
只有名字会被刻在公司的万人碑上,永远待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这条路就是如此,王锦只能踏着无数死亡向前。
直到失去性命,或是找到答案。
“我之前也这么想…直到亲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姜糖晃了晃还残留着戒指痕迹的手,语气依旧平淡到不可思议。
“员工们表达情感的方式都很直接,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要趁早。”
“说起来,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也没多久,无非就是几个休息日,看过几场电影。”
女人的语气突然波动了一下,仿佛被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但是,忘掉就是很难啊。”
“真想不到师父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失去了那么多亲近的人,却还能顽强地走下去。”
“师父?”
王锦愣了愣,他突然知道为什么这女人会跟赵光明那么像了。
准确的说,是神孽事件以前的赵光明。
同样的疲惫,同样的麻木,以及同样的…仇恨。
“没错,告死鸟赵光明,我的师父。”
姜糖笑了笑,语气再次变回了一如既往的平淡。
“有机会还得跟他好好请教一下,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最近似乎不太一样了。”
“倒是你们俩啊。”
女人挑了挑眉毛,跟刚才那有些悲伤的样子判若两人。
“有了在意的人,会更容易活下去的…也许吧。”
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姜糖猛地站起身,扭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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