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并肩
有人愿意为她背负全世界，她又怎么忍心叫他孤军奋战，怎么忍心让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卫岚的眼皮越来越沉，呼吸愈发地滞塞，她的手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连一个抬手的动作都觉得艰难。
她轻轻闭上双眼，希望通过片刻的休整后能恢复一点儿力量。
可是上下眼皮一旦碰到了一起，就觉得好像被缝起来了一样，无论怎么用力都睁不开。
身体好似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泥沼，手脚好像被灌了千百斤重的泥土一般。
整个人不停地往下坠落……坠落……
忽然，无边的混沌与黑暗之中，一股清风一般的裹住了她的全身，一声低语萦绕在她的耳边：“阿岚，睡吧，我保证，你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们已经回到七里村了，回到了奶奶的小院子里。”
萧叹的话，好像一阵风，将她吹到了七里村，带她回到了柳家那个小院。
她好像还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练字，正值午后，夏风慵懒地吹着，奶奶躺在摇摇椅上打盹儿……
就好像一切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等等，为什么她想象中的画面里没有萧叹？
或许她也知道，萧叹不属于七里村，他属于山川河流，属于星辰大海，他是自由的风。
如果那时候，卫岚没有跟着萧叹离开七里村，而是央求他留下来……那他应该也不会答应吧！
其实，何止是萧叹不属于七里村，她也一样，宿命总有一天会带她离开那里，离开平静的、平凡的生活。
巫族是她的母族，却最想置她于死地。
自从进入姜城以后，她就觉得有许多无形的怪物在啃噬着她，剥夺着她身上的力量……有无数水鬼一样的东西在拖她的后腿，拼命把她往下拽……
不仅是把她的身体往下拽，更是将她的意志力消磨殆尽……
为什么会这样？
母族不应该是一个人最亲切的第二故乡吗？
卫岚思考着这个问题，眉头紧锁，紧闭双眼，不住地摇头，好像被困在了噩梦当中一般。
忽然，如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忽然想明白了一切是怎么回事——自从在七里村知道了自己的出生害得奶奶真正的家人都死于非命，她就在内心深处否定自己到这人间的意义；后来，又听仁帝说到姜芜的事，她知道了姜芜内心的纠结和挣扎，而她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无疑是压死姜芜的最后一根稻草；巫族人不欢迎她，认为她是巫族和外族结合生产的怪物……就连她的外祖母姜鸢都说，她可能是姜芜被仁帝侵犯的产物……
虽然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姜鸢的话，她坚持相信自己的生身父亲不是那种小人，可是姜鸢的话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她之所以如此消沉，便是因为，她也认定了自己的存在没有任何价值，甚至她的出生害了许多人……
这些想法一旦生根发芽，就好像毒瘤一样，蔓延全身。
可是，可是她的出生从来不是她的选择……
上一辈或许有太多的是非恩怨，可她也是受害者，她为什么不断否定自己？
若说当年的事有谁的错，也许是任性妄为的姜景曜，也许是杀戮太多的仁帝，甚至姜芜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搅动风云的作用……可是，当年之事，又怎么能怪到一个孩子头上呢？
想到这里，空气中好像充满了清风一般的力量，涤荡着她的魂灵……她渐渐感到恢复了一些力量。
忽然，萧叹发出一声低声的吃痛声，卫岚立刻睁开了眼，准确无误地一箭射出，抵挡了对面致命的一击。
她再次睁眼时，才发现战况已经这样激烈——天地之间，充满着密密麻麻如狂风骤雨一般的火球，它们如暴雨一般从四面八方向悬笼中心的萧叹和卫岚袭来……
而所有的火球遇到卫岚的一瞬，都好像长了眼睛一般，自己拐个弯儿避开。她的身上好似有一道无形的铠甲，能够准确无误地抵挡火球的攻击。
卫岚感激地望着萧叹，杏眼中闪烁着盈盈的泪水，四目相接的一刹那，千言万语便汇成一个温柔的眼神，一滴感激地眼泪。
萧叹回她一个会心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好像又说出了那句他已经说了千百遍的话：“你没事就好。”
她知道，萧叹一直在保护她。
哪怕耗费了大部分的灵力也在所不惜。
就在刚才，萧叹刚抵御了一番火球的攻击，却在下一波火球袭来的一瞬，被一声隆隆的惊雷吓到，脑海最深处的恐惧涌起，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让他有了一刻的分神。
好在卫岚和他心有灵犀，才不至于让他在分神的那一瞬受到伤害。
二人背靠着背站在悬笼中心，站在了萧叹画出的阵法中心，站在了雷火纷飞、狂风骤雨的中心。
火球在一瞬间消散无踪，停止了没有意义的攻击。
天好似没有那么暗了，就连青色和紫色的雷电好像也被收了起来，天地间恍惚有了一瞬平静与安宁。
他们警惕地环视着四面八方，时刻提防着行刑台上的执法长老会有新的花样来袭。
山雨欲来风满楼，越是平静，越是可怕。
在这片刻的喘息里，卫岚和萧叹背对着背悄声说着话。
而人群中的慕容雪，仰望着悬笼，微微蹙眉，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她腰间的寒影几次蠢蠢欲动，都被她按了下去。
“大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出手，我看萧大师快支撑不住了。”莲舟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心想着到悬笼里搭一把手，就算暴露自己她也在所不惜。
可是每当她想飞身上去的时候，悬笼上电光石火、噼里啪啦，都令她心里的另一个小人打起了退堂鼓。
“这些伎俩还不足以打败萧叹。”慕容雪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悬笼，看也未看莲舟一眼，淡淡地说道。
她不知道执法长老的威力到什么程度，若是这些个长老只有这点本事，要拿下萧叹，还不得动用他们的万灵令吗？
慕容雪心存侥幸，希望能够借此机会一睹万灵令的力量……
“他们好像在谈话，都这时候了还聊什么呢？”莲舟的脖子都抬酸了，看到萧叹和卫岚窃窃私语，心中不解，脱口问道。
“应该是在商议着如何应对那些长老下一轮的攻击吧？或许是在盘算逃离悬笼的方法。”慕容雪想了想，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