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扶鸢番外:一胎双生,福祸相依(3)
扶芷跪在扶杉和轻宁面前哀求出声:“父王,母后,不要让伏天师带走阿鸢,她会死的!”说到最后,声音已经近乎成了嘶吼。
扶芷不明白,为什么仅凭伏天师的一面之词就要将南疆所发生的一切都归咎到阿鸢的身上,这不公平!
而扶杉和轻宁身为阿鸢的父王母后,又为何可以做到在阿鸢生死面前依旧无动于衷,扶芷不懂,但她知道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鸢被伏天师带走。
她是阿鸢的姐姐,所以她必须要保护阿鸢!
见扶杉和轻宁不为所动,扶芷失望起身,跑到扶鸢面前施展蛊术将一众侍卫挥开,而后拦在扶鸢身前如临大敌一般看向殿中众人,“谁都不可以伤害阿鸢!”
扶鸢双眸通红,小手紧紧抓着扶芷的衣袖,仿佛这般,她就不会被伏天师送去万蛊窟一般。
伏天师身为臣子自是不能对扶芷这位南疆储君下手,但他可以向扶杉求助,“陛下……”
看着扶芷满是倔强的双眸,扶杉满心苦衷,却还是让侍卫统领将她带了下去。
扶芷虽然蛊术天赋极高,但到底只有八岁,所以并不是蛊术超群的侍卫统领的对手,但被带走的途中,她不住的哭喊:“父王,阿芷求你,放过阿鸢吧,母后,您救救她啊……”
随着侍卫统领的大步离去,扶芷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渐渐消失不见。
扶鸢最后还是被伏天师带离了南疆王宫,轻宁忍不住追了出去,却在看到满城百姓的那一瞬间止住了脚步。
扶杉说的没错,她不止是一位母亲,还是南疆的王后,她的身上,背负着太多……可一个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的人,真的有能力守得住这诺大的南疆吗?
……
一脸抗拒的扶鸢被伏天师强行带出了扶桑城,而后直奔荒凉之处的万蛊窟。
途中,挣扎累了的扶鸢靠在马车角落里,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惊慌和害怕,此时的她,只记得所有人都舍弃了她,包括疼宠她多年的父王和母后。
但是扶鸢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可那些人对她的态度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她清楚的记得,年统领给她送过糕点,林叔叔给她送过纸鸢,江伯伯带她去过城中街巷,他们明明都对她很好的啊,可今天为什么却都求着父王送她去死呢?
扶鸢想了很久也没想通,索性便抬眸看向了一旁眉头紧锁的伏天师,“天师,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杀了我呢?”
带着轻轻颤音的发问,让伏天师本就蹙起的眉头愈发深了些。
如果可以,伏天师也不愿意牺牲这个只有八岁的小姑娘,可他和扶杉一样,都没得选择。
从成为南疆天师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事事都要以南疆为重。
“小公主的存在,便是最大的过错。”
一胎双生,于平常百姓之家而言,是福报,而于皇家而言,则是厄运,更何况,扶鸢还是南疆最强大的两个蛊师的后代。
虽然八年来扶鸢的事迹除了放风筝捉蝴蝶之外便再没有过其他,但伏天师很清楚,扶鸢的蛊术天赋,不一定就比扶芷差,甚至可能比她更强。
而且,天罚当前,扶鸢是唯一的解决之法。
话音落下,扶鸢当即就想反驳,却听马车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天师,万蛊窟到了。”
伏天师率先下了马车,转头就想将扶鸢抱下来,可扶鸢却似已经预示到了什么一般,死死蜷缩在角落里,说什么也不动一步。
伏天师不想再耽搁,让护卫强行将她架着拖下了马车。
蝎巢大开,一节隐秘的阶梯闯入众人视线。
阶梯之下,便是数不尽的毒虫大军,密密麻麻,一层叠着一层。
看清眼前的景象,扶鸢眼中恐惧更甚。
她生于南疆,虽说还未修习蛊术,但也见惯了毒物,可眼前这般数量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小公主,去吧,这是你的宿命。”
扶鸢连连摇头想要后退,却因为被侍卫架着而不能动作分毫。
“不要,我不要去,天师,我不要去!”
因为害怕,扶鸢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惊慌失措的可怜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安抚,可伏天师只是朝着侍卫看了一眼,而后侍卫便架着扶鸢径直朝石阶走去。
每走一阶,扶鸢心中的慌乱就跟着多一分。
她不想死,更不想被毒虫啃咬至死,她怕疼的。
受了伏天师指令的侍卫只是稍稍犹豫片刻,便从一半石阶将扶鸢朝着下方铺天盖地的毒物径直扔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扶鸢心中的恐惧瞬间放到最大,可还不等她喊出来,就见数不清的毒物已经朝着她快速爬来,一双双贪婪的眸子像是要将她直接撕碎。
扶鸢害怕到想要尖叫,可刚张开嘴,那些毒虫就顺势钻了进来,像品尝美食一般狠狠撕咬她的喉咙……
看着下方还未落地就被毒物包裹成一团的扶鸢,站在上面的众人都忍不住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在南疆,只有罪大恶极的犯人才会被施以投放万蛊窟的刑罚,可如今,这个惩罚却落到了扶鸢这个从未做过一点坏事的八岁稚儿身上……
不想亲眼看到扶鸢尸骨无存的凄惨模样,伏天师让人关闭了暗道入口,而后带领一众侍卫朝着扶鸢的方向跪了下去,“小公主,是臣对不起你,愿你来生,可以投生到幸福之家。”
三次叩头之后,伏天师带着一众侍卫回了扶桑城。
自此,南疆再无小公主扶鸢。
……
与此同时,万蛊窟中。
被伏天师判定为必死无疑的扶鸢并没有死去,而是从被毒物包裹成的茧中伸出胳膊,将身上密密麻麻的虫尸扒拉开,而后一瘸一拐的朝着里面的空地走去。
直到脱离毒物的啃食,扶鸢才一边抽泣着一边满脸后怕的坐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反而那些啃食过她身体的毒物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成了尸体。
虽然没有死,但扶鸢属实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看着眼前对自己同样忌惮不已的毒物大军,扶鸢忍不住哭的更厉害了些。
破败不堪的小身子一颤一颤的,映衬的上面的伤口愈发狰狞了些。
此时的扶鸢,早已没有了曾经在南疆王宫时候的光鲜可爱,一身华丽锦裙也早就在毒物的撕咬下成了细碎的布条,白嫩的肌肤上面满是咬痕,看不见一处好皮肉。
就在这时,扶鸢隐隐听到身后有嘶嘶声传来,一转头,就对上一双硕大的蛇眸。
细长的蛇信子足有她的手臂长,一伸一缩的不断朝她逼近,仅差一寸,就能触及她的鼻子。
扶鸢吓得当即就要叫出声来,可发出的却是低不可闻的嗬嗬声。
她的嗓子早就被那些毒物咬坏了,之所以感受不到一丝疼痛,是因为她全身上下早就被数不清的毒药麻痹失去了知觉。
扶鸢惊恐后退,可再往后,便是刚刚撕咬她的毒物大军……
无路可退。
绝望之际,扶鸢直接闭上了眼,心中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
毒物与蛊虫遍布的万蛊窟,她一个连蛊术都不懂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活得下去。
相比于一次又一次的受折磨,扶鸢觉得直接死了可能会更好受点。
然而,许久过去了,她的意识却是还在。
扶鸢疑惑睁眼,就见那条蛇不知何时已经朝后退了几步,此时正一脸警惕的瞪着自己。
低头朝下看去,却是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因为伤痕太多,以至于多一道少一道根本就看不出来。
所以,眼前的这条蛇……也畏惧自己是吗?
扶鸢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但眼前却是又多了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可是,真的能活下去吗?
扶鸢不知道,所以她起身朝着甬道里面走去,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若是有蛊虫能毒死自己,那她就能死个痛快,若是还不死,那她就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
甬道很长,扶鸢拖着没有知觉的双腿走了好一会,才看到一座早就枯败的林子。
林子不大,也就她的寝宫大小,里面毒蛊遍布,最中央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流。
看到溪水的那一瞬间,扶鸢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像稍稍有了一点知觉,她想喝水。
可是喝水的话,就意味着要闯入毒蛊的领域……
沉思片刻,扶鸢轻嗬一声,毫不犹豫的朝着毒蛊林走去。
踏入毒蛊林的瞬间,便有成群结队的蝎蛊朝着扶鸢快速爬来,尖锐的尾钩刺入扶鸢的肌肤,可扶鸢却是感受不到一丝疼痛,晃了两下小腿将蝎蛊甩开,然后继续朝着溪水走去。
蝎蛊之后,蛇蛊、蜈蚣、蟾蜍也相继朝着扶鸢撕咬过来,虽然刚刚已经见过了许多,但扶鸢依旧害怕至极,可干涩的嗓子愈发难受,扶鸢只能强忍着继续朝前。
待扶鸢走到溪水面前的时候,身上早就被数不清的毒蛊包裹住,扶鸢无暇去管,也管不了,于是干脆选择了放任。
将脸上的毒蛊拨开,扶鸢本想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捧起一点水来,却发现手心早已被那些毒物咬穿。
扶鸢趴了下去,刚想喝水,就见清澈的水面上映着自己此时的模样,满脸血红,五官难辨,仅有一双眼睛还是好着的。
此时的她,比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子里的怪物还要吓人。
扶鸢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命都要没了,还要容貌有什么呢?
除去脑海中那些杂念,扶鸢开始用舌头笨拙的舔舐着溪水,喉咙的干涩终于稍稍缓解,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渐渐清晰的刺痛。
幸运的是,毒蛊林一遭,扶鸢还是没死;不幸的是,她的生命已经看见了尽头。
毒蛊林之后,是三条岔路,扶鸢想都没想,便朝着最中间的那条走去。
甬道之后,是一个干净的房间,布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只柜子。
扶鸢记得,轻宁曾说过扶杉在万蛊窟住过一段时日,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扶杉当时的住所了。
想起扶杉和轻宁,扶鸢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八年来一直将她疼宠在手心的父王母后,到底还是舍弃她了。
许是身上的毒素开始减轻,扶鸢隐隐觉得有浓浓的疲惫袭来,而后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折腾了这般久,她早就累了。
扶鸢这一觉睡得极长,再醒来时已经是不知道是多久之后。
扶鸢不是自然醒来的,而是被疼醒的。
身上的毒素不知何时已经悉数褪去,被毒物啃咬的伤口散发着深入骨髓的痛,扶鸢在床上不断地翻滚,却是没有减轻分毫。
“嗬嗬——嗬嗬——”
哪怕痛到整张脸都扭曲不堪,可扶鸢却依旧没能发出一个字眼。
不仅全身痛,喉咙也在痛,痛到扶鸢就想直接撞在墙壁上结束了自己的这条命,可偏偏,她就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扶鸢以为自己就会这般生生疼死的时候,身上的痛意却隐隐消减了几分,而后徐徐减轻。
不是疼痛减轻了,而是扶鸢的承受能力强了许多。
咬牙蜷缩在床榻上,扶鸢脑海中相继闪过扶杉、轻宁一行人的脸,最后却又定格在伏天师那张大义的面容上。
扶鸢发不出声音,但心中却是不停地嘶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般对她?
一股名为仇恨的情绪在扶鸢的心底开始滋长,悄无声息。
……
说来也奇怪,饶是重重折磨,可扶鸢依旧活着,虽然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但扶鸢却是再也没有了求死的念头。
她想活着,活着出去问一问那些将她送来此处的人,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万蛊窟中没有食物,扶鸢便以毒虫为食,一开始还难以下咽,后来也便渐渐习惯了。
此时的她,心中只剩下一个信念:活着。
一个月之后,扶鸢身上的伤痕开始愈合,白皙的肌肤重新隐现,而就在此时,另一个问题突然出现了。
自从扶鸢身上的伤痕开始愈合之后,那些畏惧扶鸢的毒蛊便开始攻击扶鸢,锋利的尾刺扎入肌肤,扶鸢的全身当即便失去了知觉,而后便是新一轮的折磨。
只不过,这次啃食她血肉的不是那些毒物,而是真真正正的蛊虫。
蛊虫体内的毒素比那些毒物要精纯的多,扶鸢躺在毒蛊林将将一日才重新站起身来。
还是没死。
拖着一身伤痕,扶鸢回到房间开始疗伤。
一轮又一轮的痛意袭来,远比之前的那次还要难忍,可扶鸢却是再没有放弃的想法:扶鸢,撑下去,你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
循环反复的折磨持续了足足一年,扶鸢已经慢慢适应了这样的日子。
一年过去,扶鸢身上的伤口愈发狰狞起来,可扶鸢却是早就不在意了。
除此之外,在这一年受伤又恢复的过程中,扶鸢隐隐发现了一个秘密:她身体的恢复速度,越来越快了。
从前一个月才能开始痊愈的伤痕,如今只需要短短半月就开始结痂了。
她的体质,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