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守护海鸟
「在遥远的蔚蓝彼端,栖息着神秘的海鸟。
它有着如白云般柔美的长尾,如天空般明亮的羽毛。
飓风在海岸徘徊,海岛掀起风暴。
岛民惊慌地叫着,四散奔逃。
“无须恐惧,无畏波涛——”
海鸟长鸣,飞上高空,白羽化做屏障,阻挡了汹涌的浪潮。
它是这里的守护者,小小的躯体回应着众人的祈祷。
回落石碣,大海再无肆虐的狂涛,唯余柔风萦绕。」
……
一首古老的诗谣飘荡在天地间。它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乘着海浪,携着微风——那是大洋深处一座小小的孤岛。
孤岛上有一处小小的村落。这里的村民捕鱼为生,自给自足,民风淳朴。但海上环境变幻莫测,每到季风时节,强风一卷,大海沸腾,时常掀起恐怖的海啸,那咆哮的巨浪数十米高,浪花压下,能轻易将整个村落夷为废墟。
好在,海岛上有着传说中的守护海鸟。海鸟的长羽蕴含着来自天空的魔力,每当风暴来袭,它便张开羽翼,将脆弱的村落庇护其中,护得一方安宁。
它是这座小小海岛的守护者。
人们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每到黎明薄暮,它振翅飞上岛屿的孤崖,人们便都能看见那道小小的身影伫立在阳光下。它举目凝视着远方,潮涨潮退,日升日落。
于是人们向它打招呼。
“你好,守护海鸟!”
它应该听见了。于是,澄澈的眸间倒映出了人影,它朝村民们颔首示意,忽地又一振翅,不见了。
……
日月流转,海岛的故事顺着海风越传越远。
「在遥远的蔚蓝彼端,栖息着神秘的海鸟。
它有着如白云般柔美的长尾,如天空般明亮的羽毛。」
诗谣飘荡着。海浪送来了远方迷失的寻宝者,他们手持古老的画卷,惊奇地望着眼前这片满是断壁残垣的土地。
“我们找到了!……岛上各处都是一片狼藉,唯独村落周围安然无恙,这里真的有守护海鸟!”
“传说是真的!传说是真的!”
“只要能抓住它,把它的羽毛带回去……”
寻宝者们的表情逐渐由震惊变得振奋。但很快,难题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不行,打不过,机关也抓不到……”
“它提防着我们!不管是傍晚还是清晨,我们一露面,它就跑了!”
“其他时间找都找不到!”
“嗯……得想点办法。”
寻宝者商讨着,目光逐渐汇聚到小小的村落之中。
「飓风在海岸徘徊,海岛掀起风暴。
岛民惊慌地叫着,四散奔逃。」
“所有的风暴都是这只海鸟带来的?”村民们惊疑。
“所有的灾难都起源于这只海鸟?”村民们震惊。
“原来……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村民们蓦然醒悟。
“只要抓住它!解决掉这个祸患,海岛就能永远和平宁静了!”村民们义愤填膺。
“但是……但是海鸟一直是在保护我们呀?”懵懂的孩子们迷茫地发问。
“……”
最终,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村长身上。村长沉吟着,皱着眉,缓缓思索。
于是寻宝者朝村长一挑眉:“叔,我前几天送你的自动捕鱼装置好用吧?”
“还有暖气炉——这可是大陆流行的最新款呢!”
“嫂子!来试试这件新衣服——哟,嫂子穿着真好看!”
寻宝者们轮番上阵,很快便从村民们的目光中捕获到向往。
“村长!就算风暴不是海鸟带来的,我们也不能在这岛上困一辈子嘛!”
“就是就是,我们出去看看吧!”
“就算捕获海鸟后风暴没有消失,我们也可以离开这里,外面还有好大好美好的世界呢!”
村民们围住村长,各自表达内心的愿望。
“事成之后,坐我们的船,跟我们一起去大陆吧!”寻宝者们诚恳地提议。
“我们的船用特殊的魔法进行过加固,足以穿过任何狂风巨浪!”
“无须恐惧,无畏波涛!”
“……”
乌云沉沉地压在天空,分不清白天黑夜。村民们各自拿起武器,跟着寻宝者一起,踏上了上山的路。
「海鸟长鸣,飞上高空,白羽化做屏障,阻挡了汹涌的浪潮。」
实在难以想象,平日里阻挡风暴的白羽竟是如此这般顺滑美丽,仿佛是由最最上等的白玉镌刻而成。雨露悄悄从白羽上滑落,风絮轻轻从羽隙间掠过,那一身羽翼简直是绝美绝美的艺术品,更别提其中还蕴含着丰厚的魔法能量。
只是,这件艺术品如今却被层层渔网缠绕包裹,坠入泥泞的尘间,洁白的长羽根根折断,浸出的血渍染红了末梢。
守护者却并未反抗。它只是扭过脑袋不解地望着村民们,看着他们将自己扑倒,从自己身上撸下一把一把的羽毛,感受着一阵紧似一阵的刺痛,湛蓝湛蓝的眸间流露出难言的哀伤。
「它是这里的守护者,小小的躯体回应着众人的祈祷。」
——无论是逃亡还是反击,它都做不到。
当被守护的人们成了挥舞的利刃,反过来刺向他们的守护者时,它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赚翻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漂亮!”寻宝者们啧啧称奇。
“动作快点!风暴又要来了!”村民们更熟悉大海的呼吸,聚集的乌云,沉闷的雷声,无疑是又一次风暴将至的预兆。
“快快快!走!”
寻宝者们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一边心急火燎地朝停泊的大船冲去,一边紧紧攥着掠夺而来的羽毛。
泥泞间,渔网下,浑身赤红的小小海鸟艰难喘息着。
「回落石碣,大海再无肆虐的狂涛,唯余柔风萦绕。」
风涌,雷鸣,浪卷,大海在发怒,一声咆哮,洪浪滔天!
“走!”
寻宝者们争先恐后上了船,他们手忙脚乱启动魔法防御系统,船体变为潜艇,直沉水下,扬长而去!
“等等!”
“站住!”
追到岸边的村民们瞳孔骤缩。震惊、愤怒、懊悔,众多情绪一起涌上心头,但迎接他们的只剩下漫天洪水,黑黝黝的海,一眼望不到头。一切都迟了!
……
「在遥远的蔚蓝彼端,栖息着神秘的海鸟。
它有着如白云般柔美的长尾,如天空般明亮的羽毛。
飓风在海岸徘徊,海岛掀起风暴。
岛民惊慌地叫着,四散奔逃。」
村民们从未见过如此迅猛剧烈的海啸。一浪推着一浪,竟立起数十米高的水墙,层层叠叠压下来,小小的海岛仿佛落入巨兽之口,只一瞬,便要整个被吞灭——
“救救我们,海鸟!”有村民崩溃大哭。
“求求你了,海鸟!”有村民追悔莫及。
那只不过是平日里习惯了的下意识呼救,可事到如今,海鸟已经失去了魔力,又有谁救得了他们?
海水暴涨,世世代代居住的房屋被浪潮轻易摧毁淹没,豆大的雨点成帘状砸下,乌黑的水墙迅速从四面八方迫近,一如村民们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眼看就要倾倒——
“救命啊!”
……
预想中被洪浪扯碎的痛楚迟迟未至,时间仿佛静止了。直到恐怖的窒息感缓缓褪却,直到震耳欲聋的咆哮归于寂静,直到一声长鸣划开混沌一片的水天,人们才终于注意到,有一团小小的光挡在他们面前,照亮了漆黑无底的深海。
“无须恐惧……无畏波涛!”
虚弱的温暖的声音回荡在人们心间。那团光越来越强,光芒中幻化出洁白的长羽,新生成金与红交织的屏障,将村民们庇佑其中,一如既往。
“得救了!”劫后余生的村民们啜泣。
幻化的光羽在洪浪的冲击下逐渐泛起触目惊心的红色。道道红痕如丝线般紧紧缠绕在中央那团不大的光芒上,光芒在水中挣扎,却固执地闪耀着,久久不肯熄灭。
海鸟回头看了村民们一眼,目光中流露的却是不舍的眷恋。
它的魔力尽失,白羽尽去,但它仍想保护好这群淘气的孩子。所幸,穷尽生命,终于得偿所愿。
只可惜,这大抵是最后一次了。
“海鸟……海鸟!”回忆起自己做过什么的村民们焦急地冲上前,朝着光芒伸出手去,却够不到。
哦……没关系,这样就足够了。
海鸟轻轻闭上眼。光团爆裂开来,刺目的强光冲破海浪的层层包裹,澎湃的能量直涌上天边,如同一把利刃将混沌的天地剖开,换得阳光重临世间。
「海鸟长鸣,飞上高空,白羽化做屏障,阻挡了汹涌的浪潮。
它是这里的守护者,小小的躯体回应着众人的祈祷。」
“海鸟……”
村民们将手叠至胸前,愧疚又不舍地望着那团光一点点变弱,一点点远去,直至消失在天边。
风停了,雷息了,浪退了。一切都过去了。
和平与宁静重新来到了这个小岛。只是,夕暮沉沉,村民们抬起头,熟悉的崖口却再没了熟悉的身影,海风里残存回荡着的,只剩下古老的诗谣。
「回落石碣,大海再无肆虐的狂涛,唯余柔风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