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诸王哀悼之夜（三十六）
王都的居民不少人都有着午睡的习惯。
一是因为太阳太过炎热，即便是在这种秋冬季节，中午的太阳也总让人有些浑身无力的不适感。
但今天似乎有些例外，不少人慕名前往内政部的四周围观着难得一见的抓刺客活动。
据说是凌家那位不太出门的大小姐在内政部门外遭遇了刺杀，因此正在兴致勃勃的筛查附近的人看能不能找到刺客。
因此住在四周的人纷纷都放弃了午睡，前往已经被围观的人们挤的水泄不通的现场看热闹。
看热闹似乎是每个帝国居民刻在骨子的乐趣，上至八十岁的老年人，下至刚刚记事的孩童，各自兴奋的赶往现场，争先恐后的赶着这场热闹。
当然，依旧存在着一部分对这种无聊的把戏不感兴趣的清醒人士。
甚至有些人认为这是凌家的小把戏，近期凌大小姐的活动频繁了许多，有传言说她要参政。
因此不少人认为这场的刺杀事件完全是自导自演的作秀行为。
但不管真相如何，选择如何，他们的结局都差不多。
王都13点55分，正当越来越多的人赶赴现场围观这场难得一见的热闹之时，一道白光自内政部之中扩散而出，席卷了整条街道以及附近的十余个街区。
人们满是诧异地看着这道奇特的白光，正思考着这是不是新的乐子时，他们却惊恐的发现地上多了一些眼熟的东西。
准确地来说，是自己身体的某些部分，意外的掉落到了地上。
不少人本能的弯下腰想要捡起自己残缺的部位，但整个上半身却在重力的影响下径直滑落到了地上，只剩下半具枯骨支撑着一半的残缺身体，呆滞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当然也不乏聪明者保持了原地不动的姿态，将自己最后的时光尽可能的延伸了那么一丢丢。
但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无论是聪慧还是愚蠢，无论是善良还是邪恶，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穷。
在这道白光扩散的那一刻起，无论他在做什么，无论他是不是打算凑这个热闹。
他的生命都将就此终结。
王血毁灭
……
看着轰然倒地的苏笑以及他身上熟悉的光辉，顾依面色一变，有些不敢确定地看向苏笑：“他刚才使用的是？”
“好像是毁灭权能的王血。”影映樱咽了下口水，同样不敢确定地小心翼翼地说道。
而卢心月的眼中则是闪过一丝喜悦，下意识地便护住了倒在卢思怡怀里的苏笑，同时小声地朝着卢思怡低声开口道：“刚才发生什么了？”
“刚才……”卢思怡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似乎是苏笑的熟人在这里被做成魂了，所以受到刺激了吧。”
“受到刺激才能释放王血的力量，这是很明显的未炼化的王血拥有者的特征啊。”卢心月眼前一亮，满是兴奋地说道。
“大概吧，可是……”卢思怡显然对卢心月的提议有些犹豫。
但看着怀里昏迷的苏笑，以及周围虎视眈眈的众人，她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默许了卢心月的提议。
在旁人或是羡慕或是疑惑的注视下，卢心月手中亮起一道灵光，毫不留情地便刺穿了苏笑的胸口。
昏迷之中的苏笑本能的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便彻底的失去了活力，像是死去了一般。
但其余的众人皆是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思维意识被强行压制的表现罢了。
各家势力对于提取王血的方法研究各有不同。
但作为传承了精神王血数百年的王族，自然是选择精神提取的方法来提取王血。
特别是苏笑这种王血尚未融合的类型，提取起来简直不要太方便。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卢心月也是第一时间做出了直接提取苏笑体内王血的打算。
当然，这也意味着苏笑的价值对于王族来说被彻底榨干了。
被强行提取王血的人即便还能活下去，即便是在幻灵法之中，精神意志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直接变成精神认知受损的废人。
而这样的人，即便是卢思怡再看好再偏爱，也只能成为一个无用的废物。
如果说之前苏笑还存在着迎娶卢思怡入赘卢家的可能，而现在他的未来已经满是灰暗无光的阴影了。
而围观的众人却并不为卢心月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惊奇。
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自己，大概也会采取同样的做法，只不过恰好皇家学院得到了这个宝贵的机会而已。
素徽甚至幸灾乐祸地看了顾依一眼，毕竟要不是顾依看不上苏笑，此刻提取毁灭王血的人就该是顾依了。
而现在既然卢心月已经开始动手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有再下手的机会了。
虽然立场势力各不相同，但阶级是一样的。
同为上位者的她们跟苏笑这种没有背后势力的孤零者也是不一样的。
但顾依的反应却是有些奇怪，一开始和众人一样都是惊讶的表情，但随着卢心月开始提取，她的表情则是由原本的惊讶转为了嘲讽。
非但没有丝毫的懊恼后悔之情，反倒是一脸好笑地看着卢心月和卢思怡，其幸灾乐祸的程度丝毫不在素徽之下。
素徽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但也懒得再计较这些了，而是转身继续搜寻着王血的线索。
虽说苏笑的身上已经出现了王血，但那毕竟是卢家的成果。
她要是想找到王血的话，就只能看看这片被苏笑所释放的毁灭彻底毁灭的废墟之中有没有新的东西了。
虽说概率不大，但还是要碰碰运气的。
至少那个逃走的四阶的黑衣女子一定有着幻境的王血，说不定这片废墟之中会残留着相关的信息呢。
一番努力之后，卢心月和卢思怡终于完成了前期准备，剩下的就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了。
那便是由卢心月的意识侵蚀苏笑的意识之中，找到王血的痕迹并且将其强行分离出来。
一般来说，困难的阶段都在前期的准备工作之中，只要顺利的压制住目标的意识，后续侵蚀的过程往往都很顺利。
更不用说苏笑这种本身就处于昏迷之中的例子了，一般来说只要没有外人打断，这种侵蚀几乎是不可能失败的。
而这方面卢心月是绝对的专家，卢思怡虽然也具有精神天赋，但分类却和卢心月有些不同。
加之卢思怡在外界只是二阶，比起四阶的卢心月无论是经验上还是技术上都要差了不少。
因此卢思怡所能承担的工作其实也只有一些不复杂的辅助工作以及为卢心月护法。
虽说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周围的人不会在这个过程之中出手，但为了以防万一，卢思怡还是抱着长枪站在了卢心月和苏笑的身前。
事实上，对于卢思怡来说，最为艰难的反倒是开头允许卢心月动作的那个点头动作。
虽说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情感上来说提取苏笑体内的王血都是无需多想的最优选。
但就这么放弃一位曾经自己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人，这让卢思怡的内心不免还是有些惶恐不安，甚至是有些迷惘困惑。
和大多数人所认定的不同，卢思怡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弃掉苏笑。
她已经在内心暗暗做了决定，等到离开幻灵法之后，即便苏笑失去了与自己的记忆以及作为正常人该有的思维认知。
卢思怡也打算从自己的年金之中拿出一部分把苏笑养在自己的府里。
虽说这样会招惹不少闲话，但卢思怡却认为这是对过去的那个自己的和解。
在旁人看来，这或许是莫大的恩赐与怜悯了。
但对于苏笑以及众多平凡的低阶级的人们来说，这种怜悯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的。
只是上位者自我感动的戏码罢了，两者之间存在的是不可逾越的阶级矛盾的鸿沟。
无论个人相处的多友好，性格有多互补，因为出身以及成长环境的不同，这种异化感所导致的分歧也是必然的。
只是，苏笑还不清楚这些。
在暴怒之下释放了毁灭的权能之后，他一方面是因为脱力，而另一方面也是在逃避。
如果说寻家人被做成魂已经让他无法接受的话，那么苏嫣的彻底死亡就是致命的关键一击。
毕竟前者还能安慰自己说是幻灵法注定会结束，可苏嫣的死亡是他绕不开的心魔。
即便这与苏笑自己没什么关系，即便苏笑不参与到幻灵法之中也无法拯救苏嫣。
但比起那些事后得知的悲剧，亲眼见证却无能为力的绝望对人内心的摧残要更加深刻。
因此，苏笑其实是在自身精神状态正常的情况下，利用昏迷这一特性来逃避自我意识，想要跳过自己对这段残酷经历的思考与回忆。
但在卢心月试图侵蚀其精神之后，这一切就发生改变了。
在卢心月动手的瞬间，苏笑几乎就要被迫强制刺激的清醒过来，但他强大的逃避思维还是压制着自身的意识让其处于昏迷的状态。
这才给了卢心月可以继续进行下去的错觉。
而在卢心月自以为完成了准备工作，准备进行最后的侵蚀之时，苏笑的意识再也没法压制自身，只能被迫选择清醒。
而对于清醒的苏笑来说，摆在他面前是一个新的打击。
在虚假的亲情终将破灭，真实的妹妹也迈入地狱的深渊之后，苏笑终于迎来了他内心之中一直在畏惧但却不曾发生的恐惧。
那便是“爱情”的幻灭。
虽然苏笑也不清楚建立在误解与欺骗之上的关系算不算爱情。但至少这是苏笑活到现在以来第一次体会类似情感的滋味。
因此即便内心充满了不舍与惶恐，但苏笑其实还是对这份情感有些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而现在，这最后的一丝幻想最终也宣告破灭。
围观的众人大多都放弃了继续看热闹，而是像素徽一样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只有顾依饶有兴趣地还盯着这边，看的卢思怡不免有些担心顾依是不是打破规矩出手抢夺王血。
但好在顾依并没有出手，只是一脸微笑地看着卢心月的侵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此刻的卢心月，看着眼前浩瀚如海的意识海，内心不免有些恍惚。
她苦笑了一声，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次的举动。
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返回后悔的资格。
毕竟这种强行提取王血的意识侵蚀，无论能否成功提取王血，其结果要么是宿主精神崩溃，要么是侵蚀者精神认知崩溃。
这种极限提取的方法本来就是走钢丝一般的行为，在这种条件下强行提取必然是存在着一定的风险。
而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就只能继续向前了。
如此想着，卢心月深吸了一口气，颇为熟练的操控自身意识转换形态，准备侵蚀苏笑的意识。
而苏笑就像之前所预计的那样，对卢心月的侵蚀毫无抵挡，似乎马上卢心月就是完全侵蚀苏笑的意识海，找到毁灭王血的下落了。
就在此时，卢心月隐约觉得似乎有人看了自己一眼。
她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这可是在苏笑的意识之中，除了自己和苏笑之外还能有谁。
而眼前苏笑还处于被侵蚀的状态，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正当卢心月舒了一口气继续侵蚀苏笑的精神之时，一道冷哼声从她的身后传来。
和之前的错觉不同，这一次卢心月清晰的听到了这个有些陌生的女声。
“你，你是？”
卢心月本能的想要回头，但内心却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只要自己回头便会遭遇什么难以挽回的厄运一般。
她本能的想要控制自己，但那份好奇心与那种习惯性的傲慢，却是让她还是选择了回头。
如果可以回头的话，这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
看着缓缓睁开双眼的苏笑，卢思怡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场景，也丝毫没有这方面的预案。
但出于卢家子弟的职责，她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拦下苏笑。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卢思怡，苏笑冷笑一声，但并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和之前的暧昧目光不同，这一次苏笑丝毫不避开卢思怡的视线，而是冷漠地看着她的眼眸。
卢思怡却是有些心虚的避开了苏笑的视线。
看着苏笑毫不犹豫离开的步伐，卢思怡本能的想要拦下苏笑，但看着依旧没有恢复意识的卢心月，她摇了摇嘴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那条线，从此便彻底的被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