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她已经懒得再计较
陈希给白素打电~话,白素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生病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陈希话语隐隐有些生气,当然生气也许并非是针对白素。
白素正靠着床头看报纸,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着,态度有些不冷不热:“过几天就好了,不碍事。”
陈希声音拔尖,“不碍事吗?被楚家气的直吐血,你竟然还说没事。”
“……楚翎告诉你的?”她不易察觉的笑了笑,楚翎速度倒是挺快。这么一来,楚翎只怕会以为她恨死了楚家,这样很好,想要走进右翼内部,迷惑楚翎,这步棋并不好下辂。
陈希似是平息了情绪,尽可能平心静气道:“……如果他不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没打算说。”白素凉凉开口。
陈希险些又要动怒了:“素素,我是你母亲。媪”
沉默了几秒,白素忽然开口问道:“我死了之后,你可曾到墓园里看过我?”
陈希大概没想到白素会这么问,迟疑片刻后,叹声道:“去过,伪装成工作人员,陪同楚翎一起去过。”
“……”白素没说话,并非不相信陈希的话,她只是想试探一下,在陈希的心目中,骨肉亲情究竟可以占多少份量。
陈希声音沉了几分,“素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想要马上获取我的原谅,有些强人所难。”
“我明白。”陈希尽可能让语气轻松起来:“你好好养病,心放宽一些,什么都不要想,等你出院了,我们再约时间见见。”
白素挂断电~话,的确应该再见见,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想跟楚翎单独见见。
“原来,有时候我真的很坏。”放下报纸,白素闭目养神的同时,微不可闻的低低呢喃了一句。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唐天瑜造成的,楚家人害她,她再反过来利用陈希对付唐天瑜,亲人残杀,一报还一报,她……是否有些太狠了?
她说过,她不是一个善人,没有人能够在得罪她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她可以放过对方一次,但并不代表可以放过对方第二次,第三次……
比起唐天瑜如此对待她,她已经多方手下留情了,更何况怎么对付唐天瑜,并不是她说了算,而是唐天瑜母亲说了算,所以鉴于以上种种,她并不是一个恶人吧?
饿了一整天,如果乔梁继续让白素禁食,白素还能继续忍下去,至少还能再撑一天,但楚衍不接受,他说吃流食应该还可以。
她忍不住拿乔梁的话来说事,却被楚衍驳了回去:一整天不吃饭,怎么受得了?
“如果我以后说话声音很难听,那就是你的罪过。”白素半开玩笑道。
楚衍笑了笑,舀了一碗煮烂的营养粥,吹凉后,自己先吃了一口,觉得温度还可以,放在白素面前,“乖乖吃饭。”
她觉得好笑,还真把她当孩子来对待了。
嗓子敏感,那样的温度在他看来还可以,但到了她这里,多少有些难以下咽。
他一直关注着她的表情,发现她微微皱眉,好看的眉也皱了起来:“烫?”
虽是询问,却拿起碗,舀了一勺,吹凉后送到白素嘴边,白素有些不自在了:“我自己来。”
“嘴张开。”语声温润,带着循循善诱。
很无奈,她只好吃下,其实不管食物是温热还是冰凉,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这时候不管吃什么东西都是遭罪,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吃。
“要不,我喝牛奶好了。”营养粥里面掺杂着瘦肉,有淡淡的腥味,不如艾米做的好吃,无疑白素想要讨价还价了。
“听话。”简简单单一句话,楚衍就把白素给打发了,楚衍亲自喂,不吃似乎就太说不过去了。
不宜多吃,眼见白素似乎没了食欲,楚衍也不勉强,把餐巾递给了她。
白素把餐巾接在手里,看着吃早餐的楚衍,问道:“墨墨知道我住院吗?”
“没来得及告诉她。”楚衍淡淡的看着她:“想让她来看你吗?”
“不用,她看到我这样,只怕又要哭了。”
楚衍漆黑的眸子锁视着白素,过了片刻,溢出一声叹息,“身为母亲,你做的很好,但我身为父亲,做的似乎并不称职。”
“没有人天生适合为人父母,总要经历一些过渡期和适应期,你做的很好。”她知道他在讲楚文绪,也是在讲白墨。
白墨至今没有唤他一声爸爸,让这个习惯操控一切的男人很受挫吗?
“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坦白。”楚衍神色有些凝重,他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什么事?”她微微蹙眉,难得见他有这么凝重的时候。
停顿了几秒,楚衍沉沉开口:“有关于文绪。”
白素没想到楚衍私底下会给楚文绪注射毒素,“地中海贫血”几个字窜进耳中,脑袋一阵发懵。
适才轻松的用餐气氛瞬间烟消云散,有些沉寂。
“素素,如果我知道文绪是你我的孩子,我不会这么做。”楚衍握住她的手,声音很柔,充满了情怯。
“……”白素敛下眸子,抿唇不语。
“别怪我。”出口话语有些艰涩。
“……”
紧了紧她的手,楚衍开始有些焦躁了:“你跟我说说话。”她在怪他吗?
白素终于抬眸看着楚衍,眉目深凝:“对于楚文绪,你是什么时候起开始有杀机的?楚家佣人看到那天唐天瑜从楼梯上滚落下来,你当时正好站在楼梯上……”
楚衍静静的看着她:“你怀疑是我做的?”
“如果是你做的,你不会留下把柄让人看到。”
“你想知道什么?”
白素皱眉问道:“是你母亲做的吧?”
“……”楚衍看着白素,没吭声。
白素却明白了楚衍的意思,淡淡开口:“陈惠和楚修文当时已经认定唐天瑜是楚锦秋的女儿,所以绝对不会谋杀唐天瑜和楚文绪,唯一有谋杀可能性的那个人就是你和你母亲。但就像我之前所说的,你不会留下把柄让人看到,所以最有杀人动机的那个人就是你母亲。”
楚衍脸色有些晦暗难辨:“是我母亲,唐天瑜鞋底被我母亲动了手脚,再加上楼梯刚上蜡不久,唐天瑜摔下楼早产是我母亲一手策划的,原本她想一尸两命,避免我今后陷入险境,但没想到唐天瑜最终还是逃过了一劫。”
白素垂眸没什么意义的笑了笑:“看到了吗?因为贪欲,人人都是刽子手。楚家一心想把你变成楚家人,当年如果你肯跟我离婚,也许就不会有今后这么多的祸事发生。”
发生这么多事,似乎就连生气都是一种奢求。
楚衍松开她的手,眼睛里划过一抹黯然:“你终究还是在怪我。”
白素看了他一会儿,眼光不自觉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温声道:“我怎么会怪你?发生这么多事情,你我有多逼不得已,外人不知道,我们自己心里却十分清楚。关于我的身世,我们都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你不愿意跟我离婚,又在我出事后,不愿意娶唐天瑜,楚家刚开始或许不会对你动杀机,但时间久了,等文绪一天天长大,你就完全没有利用价值,早晚还会面临一死,高位者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制造意外,害死一个人太容易了,我明白你的顾虑。文绪生,你死;你生,文绪死……你那时候是想引出品姑姑的女儿,届时找到真正的楚家人,顺便毁了唐天瑜吧?”
楚衍有好几秒钟没有说话,只是那么沉沉的看着白素,显然因为白素的话,他有些出乎意料,待回过神来,眸中流光溢彩,激动的抱住她,声音沙哑:“你那么了解我,句句说到我的心里,我还能说什么呢?”
她微微含笑,语声平淡:“楚衍,不是我妇人之仁,你其实比谁都明白,一个两岁大的孩子纵使心狠手辣,也不是他的过错,是环境和成年人造就了那样一个他。为什么同样犯了错,国家法律却对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处罚差距很大,那是因为未成年人需要成年人去监护……以前你逼不得已要对文绪出手,那是因为你以为楚锦秋的女儿另有其人,但现如今我就是那个女婴,我们夫妻七年,你之前顾虑种种皆都不复存在。陈惠大概怎么都想不到,她一心想让你娶楚锦秋的女儿,而我就是……陈惠被唐天瑜愚弄了这么久,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认错人的话,绝对不会放过唐天瑜。”
“你有什么打算?”楚衍心思触动,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定定的看着白素,因为她的话,他察觉出了一丝异常。
“暂时不要告诉楚家我的身份,一旦被他们知晓,虽说楚家会对你放松警惕,但楚翎呢?随着我的身世曝光,唐天瑜身世曝光,你的身世也会紧跟着曝光,楚翎势必会知道此事,他会拿你的身世大做文章……楚衍,我不希望你有事。”她无法想象楚衍被左右两翼夹攻,国会声讨,被人唾骂……她怎么能让她的丈夫经历这些?
楚家这些年之所以一直不公开唐天瑜是楚家人,也是顾虑到这一点,一旦曝光,伴随着楚衍下台,左翼势必会因为此事牵连倒台,那时候最大的受益人还将是楚翎为首的右翼。
楚衍声音低沉:“总不能瞒一辈子。”
想了想,白素说:“……右翼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有楚翎的存在,如果有一天他不存在了,右翼也就消停了。”
楚衍神态清离:“牵一发而动全身,楚翎出事,右翼会把怒火发泄到左翼身上,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
“左右两翼一旦打起来,你就组装武装势力去镇~压,正好借此机会,除掉左右两翼。”话虽如此,白素却忍不住叹道:“只不过这样一来,有人牺牲是在所难免的,还会给你政治生涯抹黑,今后想要洗掉,怕是难了。”
楚衍双眸幽深,好似一口深井,深的望不到尽头:“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掉楚翎,嫁祸给左翼,并不容易。”
楚衍想,也许不用暗杀楚翎,楚氏集团一旦易主,楚修文第一个不放过的人就是楚翎,而楚翎如此破釜沉舟的卖掉楚氏,定是做好了最后一搏的打算,过不了多久,这场内战爆发在所难免。
将她搂在怀里,楚衍寂静开口:“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他并不是一个天生的操控者,所做一切都是身不由已,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白素能够置身事外。
两个人,不能双手都沾满血腥,如果有一天他注定要“遗臭万年”,他希望素素至少还是洁净的。
温岚来探望白素的时候,在医院走廊里碰到了秦川。
无言的沉默,快走到病房时,温岚压低声音,迟疑开口:“十一呢?”
“死了。”秦川声音冷的不能再冷了。
温岚并没有什么异常,人心隔肚皮,因为十一,她险些害死素素,如今他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怎么一起过来了?”病房内,白素看到两人一起出现,挑了挑眉。
“在走廊上碰到的。”说话的人是温岚,秦川很沉默,因为白素的声音,眉头紧皱着。
“我说话,是不是很难听?”白素难得跟秦川开玩笑道。
秦川终于笑了笑:“有点。”
“阿岚,看到没有,我们家秦川有时候还是很幽默的。”白素看着温岚,开始打趣秦川。
秦川很无奈,失笑道:“你还是少说话比较好,嗓子都成这个样子了,跟我们说话不觉得很难受吗?”
温岚唉声叹气道:“真想收个干弟弟在我生病的时候也来关心一下我。”
秦川被温岚打趣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已习惯,如今听到,多是摇头苦笑的份。
为了摆脱窘局,秦川率先切入正题:“司徒她们担心你的身体,但又不方便来医院,所以让我来看看你。”
“我不方便跟你们联系,若是有人利用通讯信号,追踪到你们的下落就不太好了,告诉她们,我很好。我会找乔梁谈谈,尽可能早点出院。”乔梁给她安排的检查有很多,昨天她咯血,让楚衍很紧张,所以她想出院,总之一句话,很难。
“身体重要。”秦川显然不放心白素的身体。
“有人跟木槿联系吗?”木槿声音伪装成十一,也不知道有没有收获?
“还没人跟木槿联系。”
“死不认账的情况我见多了,种种迹象摆明是楚修文做的,但我需要证据,一个曲良武只能帮徐凌溯和陈枫洗刷冤屈,但白荷的冤屈却需要‘十一’帮忙完成。”提起“十一”,白素想起十一死前说过的话,下意识看了看温岚,见她无动于衷的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白素也便淡淡的移开眸子,问秦川:“老太太情况怎么样?”问的自然是曲良武的母亲。
“好。”秦川正在给白素倒水,话语简洁的不能再简洁了。
白素表情沉静:“原定的三日之期,逼曲良武现身,如今早已过了三天期限,他有联系过我吗?”
这几天事情多,如果不是今天秦川来找她,她险些忘了这件事。
“……没有。”秦川转身,很平静,把水杯递给白素。
白素接过水杯,但却忍不住皱了眉,曲良武那么孝顺的一个人,会不把自己母亲的性命放在心上吗?
还是说,在曲良武心里,他的性命远远比他母亲还要重要。
秦川站在一旁,垂眸看着白素,那一刻眼里藏储着太多的东西,但想细看时,却毫无踪迹可寻。
离去前,秦川对白素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素闻言,有片刻的恍惚,抬眸看着秦川,他在笑,笑容温暖。
于是,白素嘴角不期然也浮起一抹笑容。
当年秦川姐姐出事,白素也曾说过这句话来安慰秦川,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竟一直记得她的话,如今反而拿来安慰她,原来温暖有时候是从一句话开始的。
那天,秦川离开后,白素对温岚说:“阿岚,我们一起去个地方。”
她们去了墓园,莫珂在这里仅仅埋葬了一天。
“阿岚,我有几句话想对阿珂说。”白素面对墓碑,神情很平静。
“……嗯。”温岚觉察出了异常,皱了皱眉。
白素启唇,一字一字道:“感谢她背叛我,要不然我不会看清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温岚身体一僵,讶声道:“你……都知道了?”
“总会知道的。”看样子,楚衍吩咐徐泽和阿岚对此事保密,只不过,这世上哪还有什么秘密啊!
温岚迟疑道:“素素,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莫珂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现在还没缓过神来,更何况是你,我知道你很生气。”
白素笑了笑,只不过笑容有些冷:“生气有什么用?文绪已经出生了,而她……也已经死了。”
“你如果想骂她的话,我帮你一起骂。”
白素沉默片刻,平静开口:“阿岚,我已经懒得去计较……”
对待莫珂,白素什么都不想说,她的背叛,掏空了她们之前走过的美好曾经,莫珂才埋葬在坟墓里一天而已,可是今天早晨醒来,白素已经快忘记莫珂长什么样子了,那么面目全非,好像之前走过的曾经只是一场梦。
莫珂赢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败了她,而她如今站在莫珂的坟墓前,以一个失败者的姿容去瞻仰故人,她败得心服口服。
温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白素:“这是莫珂出事前给你写的信,我一直犹豫着是否要交给你。”
白素没接,“捅我一刀之后,再哭着对我说她不是有心的,但伤害呢?现如今烂摊子一大堆,收拾这一切的那个人是我,而她呢?罪魁祸首躺在黄土之下,安然沉睡,真羡慕她,我已经为此失眠了好几天,今后势必还将失眠下去。她写了些什么,我就不看了,看了别人的东西,到头来还不肯原谅对方,似乎太说不过去了。”
温岚咬了咬唇,把纸重新收好,白素虽然说不气,但面对这么重的打击,怎么能不气?
耳边响起白素的声音,冷淡而疏离:“十几年的感情,你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我,我难道会袖手旁观吗?何至于如此相待?发生这一切,不是你做人失败,而是我做人太失败了。”白素看着墓碑上莫珂的名字,末了,说了一句:“如果你还顾念昔日姐妹之情,劳烦从今天开始起,不要再入我的梦……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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