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移的指针
“你来了。”林昊把桌上的奶茶推到对面桌上，示意程宇坐下。
程宇坐在对面，双手不安地捧着奶茶，凌冽的寒气透过掌心进入到程宇的血液中。
两人沉默地坐了会，林昊有些无力地靠在椅子靠背上说：“其实我对林浩和你的关系没有很介意，只是姜城云反复在我面前强调这件事，我觉得他想用这件事离间我们，我们最好先下手为强。”
这番话把程宇搞蒙了，他以为林昊会大发雷霆地质问自己，没想到根本就不是这事。
“你……想怎么做？”程宇呆呆地问林昊。
谁料林昊用力地把两只手拍在程宇的肩膀上，邪恶地笑了一下说：“就靠你了。”
“什么就靠我啊？”程宇被林昊笑得心里发毛。
“是这样的，我想在他面前演一场戏，一场跟你决裂的戏，我到时候就故意用这件事刺激你，你只用跟着你的第一感觉反应就行。”
程宇皱着眉头看着有些疯狂的林昊说：“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你这算是为艺术献身？”
林昊坐回位置上喝了一口奶茶冲程宇挑挑眉说：“这就当磨练演技了，万一以后医生这条路走不通，我就直接去当演员。”
程宇被林昊逗笑了，笑过之后，他靠在靠背上长叹一口气说：“我以为你知道林浩的事以后会讨厌我跟孟欣然呢！不过现在看来我真是多虑了，早知道早点告诉你。”
“嗯？怎么还有孟欣然的事？”奶茶杯落在桌上的声音大了一点。
“啊！我以为你知道了呢！原来你不知道林浩是孟欣然的表弟吗？”
林昊机械地摇摇头，不过程宇这么说了以后，有些事情终于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那……那应该把孟欣然也考虑进来吧。”林昊拿起刚放下的奶茶，放在嘴边却没喝。
“那我现在给她打电话吧！”说罢程宇就拿出手机，可没想到林昊把他的电话抢了过去。
“我有个更好的想法，不过只能期望你到时候帮我跟她解释了。”
林昊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程宇，程宇觉得此刻林昊不是疯狂，而是变态，他听完林昊的想法后担忧地劝阻林昊：“昊昊……你就随他去吧！大不了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必要冒这么大险，也没必要这样伤害孟欣然。”
“有必要！校庆已经开始准备了，他如今高调插手就一定会有动作，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阴你们！我也不想伤害欣然，但我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姜城云相信我！”林昊用力地把杯子拍在桌子上，残余的水溅了林昊一手，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
“我知道了。”程宇拿起桌上的纸把林昊手上的水渍擦干。
程宇把林昊手擦干后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问林昊：“你真的不在意林浩的事吗？”
林昊迟疑片刻后轻轻点头。
“那你呢？你对我那么好跟他有关系吗？”
林昊的这个问题在现实世界和回忆中同时响起，只是程宇在回忆中选择了蒙混过去，而现实中他还没做出回答，而林昊也在期待他的回答。
“是！”程宇深吸一口气，明明是最简单的发音，但他感觉自己却用尽了所有力气，但又感觉如释重负。
“哦，我知道了。”但林昊平淡的反应完全在程宇的意料之外。
“哦？你就一个哦？”程宇快步拦在林昊面前，惊讶地看着他。
林昊无奈地看着程宇：“那不然呢？一哭二闹三上吊控诉你说：‘程宇，你个渣男，欺骗我的感情吗？’”
“你别给我贫！说！你是不是不在乎我？”程宇一把搂过林昊的脖子，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腰间。
“在乎在乎！别闹了！”林昊想制止程宇，但程宇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俩咋还有心情在这玩呢？晚会马上开始了！”孟欣然大步流星朝两人走过来，一人一个脑瓜崩才把两人分开。
“程宇，走！别跟这个没有工作职务的人瞎混。”孟欣然说着就扯着程宇的衣服把他拖走了，任凭程宇怎么挣扎她都不松手。
“欣然！”林昊突然叫住孟欣然，“对不起，那天那么说你弟弟。”
孟欣然微微一笑，转过头冲林昊说：“我因为他对你好，你又利用这份感情，总的来说咱就算扯平了，从今以后你只是林昊，只是我的朋友。”
看到林昊点头后，孟欣然才转身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
“我也是！”程宇尽管被孟欣然拖着，但还是扯着嗓子对林昊大喊。
程宇刚才在门后的时候说一切结束了，但在林昊这里，直到程宇刚才亲口承认他才觉得算是结束了，即便这个结果那天程宇支支吾吾时他就想到了，但真的从程宇嘴里听到时，有些难过但却有些说不出来的轻松。
晚会顺利结束，林昊坐在礼堂的椅子上一摇一摇地等着工作人员合照完一起去吃饭，可他没想到最后竟然等来了一帮人牢牢围住。
“你们要干什么？”林昊用力咽了口唾沫，围着自己的全是大艺团的同学，自己对他们或多或少都有针对过，连陈曦也在其中。
林昊正准备跑就被程宇一把抓住，孟欣然大喊：“兄弟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挠他痒痒！”
“别……哈哈哈哈哈哈……我……我错了！”林昊杀猪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礼堂中，这些天大家累积的怨气也在此刻全部借由林昊的大笑发泄了出来。
“陈曦！你一定把欣然送回宿舍啊！”程宇冲陈曦大喊，此刻一身酒气的孟欣然正抱着陈曦的腰说要娶她。
陈曦哭笑不得地说：“你放心吧！但师父他怎么办？”
“啊？我没事，你们送他们走吧！我等会自己回去了。”林昊把头靠在桌上，手里摆弄着一个酒杯。
“你这样我们也不放心啊！要不我叫阳哥来接你？”程宇正准备打电话就立马被林昊制止了。
“他们有门禁，这会估计出不来了。我真没事，你别担心了。”
“那你在这等我啊！我一会回来接你。”程宇放下手机，看着林昊冲他比了个“ok”以后，才一边扶着一个走出包厢。
当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林昊看着这空荡荡的包厢有些出神，谁能想到如此安静的包厢上一刻大家推杯换盏，这一刻竟然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林昊拿起倒在桌上的酒瓶，颤颤巍巍地把仅存的最后一点酒倒进杯里说：“很奇妙，听了你的故事我感觉你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我不知道我该感谢你离开还是该惋惜你离开。原本这一切都该属于你，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心安理得地接受。不过还是抱歉，你扔下的未来终究是被我捡到了。”
林昊说完，便把酒倾倒在地上，透明的白酒在地上绽放出一朵一朵纯净的水花。
“晚安，林浩！”
久违的放松，让林昊的身体想起他这一周加起来睡了不到三十个小时。此刻，困意如潮水般涌来，酒杯从他的指缝间滑落，林昊就这么趴在桌上安稳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略过他的脸庞，有规律的上下晃动让他的大脑暂时醒过来，结实宽大的后背以及背上外套熟悉的气息让林昊下意识喊出他的名字：“少阳？”
“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有点冷？”岳少阳关心地问。
“不冷。”林昊揉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发现是离校门口很近的地方，不过时间很晚，也没什么人。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有门禁吗？”林昊挣扎着想下来。
“别动！”程宇小声喝止林昊，“这会没什么人，就让我借着送喝醉酒同学的名义多背会你吧。”
林昊愣了一下，鼻头一酸，他把脸埋在岳少阳的肩上，两只手越过岳少阳的肩膀牢牢抱住抱住他，不再动弹。
“我只是害怕别人看到对你影响不好。”林昊委屈地说。
“搞半天上次你问我说怕不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是在担心这个啊！我还以为你怕别人对你指指点点的呢！”岳少阳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我早都看开了，我最怕的还是我经受的那些最后落在你身上。”林昊继续把脸埋在岳少阳的肩上。
“切！这么看不起我吗？想当年我翘课抽烟喝酒打架什么不会？我会怕这些流言蜚语吗？”岳少阳痞里痞气地对林昊说。
林昊抬起头，摸着岳少阳的寸头说：“可是今时不同往了，当初的小痞子现在可是穿军装的人了。”
“军人咋了？军人不允许谈恋爱吗？况且我现在还算半个学生。”岳少阳不屑地回复。
“是，所以好好珍惜学生时光，不然你就要在部队里过没有我的日子了。”林昊风轻云淡地说着，但岳少阳情绪却变得低沉。
“不说这个了。”岳少阳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我发现你小伙可以啊！这小心机玩得挺溜啊！”
“嘿嘿……”林昊在岳少阳背上傻笑，“谢谢夸奖！”
“真当我夸你呢？”岳少阳把脑袋一偏撞了一下林昊的头，“要是我没撞见陈曦，或者你的旧礼堂没申请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没发现，只是会少了学生会的辅助，主要的工作人员不会有问题，至于旧礼堂，学校这么重视的晚会，不可能连个旧礼堂都不给用。只是不管哪种结果我的批评处分都少不了，孟欣然也可以就此把我直接罢免，本来我也是临时工。”林昊回答得没有一点犹豫。
“原来你什么都想到了，但是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们明明是两个人，为什么你总是要一个人背负所有东西？”岳少阳的眼神有些落寞。
“咳咳，因为丈夫是需要在外打拼的，怎么能让媳妇看见丈夫对外人的铁血手腕呢？”林昊嬉皮笑脸地轻轻捏着岳少阳的脸。
“滚滚滚！谁他妈是你媳妇，老子是你男人，你下次要再这样别怪为夫心狠手辣。”说完便把林昊放了下来，假装赌气地坐在一旁。
可下一秒林昊就蹲在自己面前说：“那换我背你，你可以原谅我吗？”
“瞧不起谁呢？”岳少阳直接走到林昊面前，把他扛在肩膀上。
“艹你大爷，你把爸爸放下来。”林昊在岳少阳肩膀上挣扎着，但岳少阳完全不当回事，就由着林昊闹腾。
结果林昊闹腾了一会就没动静了，岳少阳还奇怪说：“咋不闹腾了？”
“累！想那个破暗号想得我好几宿没睡好觉。”林昊有气无力地回答他。
岳少阳听他这么说，便把他又重新背在背上后，才吐槽他说：“咱以后可别再说那弯弯绕绕的话了，跟特务接头一样。”
林昊笑了一下，说：“好啊！我现在就有一句不弯弯绕绕的话，你想听吗？”
“说！”
“我爱你！”
此刻岳少阳的的胸口仿佛中枪一般，血液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大脑宕机的前一秒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我也……”
“我知道！”林昊轻轻捂住他的嘴，脸颊炽热的温度加热了每一滴流经岳少阳动脉的血液，可下一秒林昊的话却让岳少阳沸腾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了。
“可少阳，我是个值得被爱的人吗？”
岳少阳被林昊攥紧的衣服，林昊说这句话的时候颤抖的声音，都让岳少阳明白林昊其实无比在意程宇和孟欣然对自己好的原因，可林昊这样饱尝孤独的人，他又怎么能拒绝照向自己的光，即便这束光一开始并不是照向他的。
“值得。这两个字或许很空洞，但我是个工科生，不会说什么华丽的词藻，不过我很擅长做证明题，不如让我用这一辈子向你证明吧。”
未来的指针在此刻开始偏移，曾经岳少阳无比坚定的梦想也在此刻随着林昊的热泪与点头产生了些许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