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云中公仪(四)
沈枕栖“嗯”了一声:“该如何回去?”
“不知道。”商刻羽诚恳的摇了摇头,“虽然我们都在囚之界,但只有我是肉身和神魂都在这里,三师兄说这种情况前所未有,他需要一些时间。
“一定会回去的,别担心。”
沈枕栖浅笑着安慰了一下,随后神情变得有些飘渺,内里沉淀了几丝苦涩和挣扎。
商刻羽又拨弄了几下水波,道:“对了,我得将我醒过来的事赶紧告诉师兄师姐,免得他们担心。”
她熟练的掐诀念咒,施展术法,指尖却没有凝出丝毫灵力,一连数次,同样如此。
“奇怪了。”商刻羽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头疑惑,“为什么还是没有灵力?”
沈枕栖抚上她的手,探其心脉,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去找公仪准。
只是到了住处,却被旁边的弟子告知,公仪准喝多了酒,还没醒,要等上一等。
商刻羽深知自家三师兄的水平,爱喝但不能喝多,所以并不意外。
其实公仪准着急回来并非是因为想喝酒,而是被法则之力反噬的内伤太过严重。
他又耗尽灵力帮助商刻羽返魂,若在强待一刻,只怕是喉间的那口血便再也压不住了。
多事之秋,最好还是不要再给她们徒增烦恼了。
公仪准“酒醉未醒”,商刻羽和沈枕栖正好趁此机会游览一下云中城的风景。
说起来,云中城并不像名字说得那样仙气缠绕,云雾飘飘,而是建于沙漠中的一座城,仅有的绿洲也就是足下这片土地。
上古时期,此地沙妖横行,是妖魔的一个小巢穴,周国公主将妖族驱逐出境后,这里仍是一片荒地。
直到古周国灭亡,一支自称“公仪氏”的神秘家族从中州城迁来此处,用观星占卜之术寻到了绿洲,方才有百姓定居,继而就地建城。
只是在最开始,第一代公仪家主一心避世修行,并不想开宗立派,但云中城地处中州边缘,城中修士不足以抵御妖邪,只好广收弟子,庇护百姓。
传说,公仪家族是古周国国师的后裔,因为他们占星和布阵的手法,与古籍中记载的国师创造玄幽秘境的手法大致相同。
毕竟,这位被称为“世间修士之祖”的国师大人,在古周国灭亡后,也随之消失了,比起陨落,人们更相信他还活着,还在继续守护人族。
但,周国公主这样的人物都会陨落,更何况是凡人出身的国师呢?
茶馆里,商刻羽一边嗑瓜子,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说书人讲云中往事,听到兴头,忍不住和周围人一起拍手叫好。
年轻的说书人瞥了一眼众人,只是微笑,并不打算继续讲。
商刻羽心领神会,朝旁边伸了伸手,手里头立马多了两颗圆滚滚的东西,她看也不看,将其扔在台上:“接着讲,本姑娘有的是钱!”
岂料,她这一自以为很阔气的举动却让说书人面露难色。
“嫌少?”
“不是……”
“给太多了?”
“……也不是。”
“那你怎么不继续讲?”
说书人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手心里的东西,叹气道:“姑娘,云中城没有用花生当货币的规矩。”
“什么花生,我给的明明是……”
说到一半,商刻羽就看到说书人手里躺着两颗圆滚滚的花生,而旁边的沈枕栖正一脸无辜的看着她,然后将新剥的花生递到她嘴前:“阿羽,这里的花生不错,尝尝。”
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意盈盈,但商刻羽突然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小声道:“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沈枕栖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剥花生:“你喜欢就好了。”
很平和的语气,听得商刻羽直抓狂。
她将沈枕栖剥好的花生堆,一颗颗全塞到自己嘴里,腮帮子鼓得像个仓鼠,一边咀嚼一边模糊不清道:“是不错,很好吃!”
但她吃的太急,不小心被花生噎住了,一张小脸涨红涨红的。
沈枕栖也急了,在她背上拍了拍,又倒了杯凉茶过去:“堂堂神阁门徒吃花生都噎,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我不管!”商刻羽哼了一声,“笑话就笑话!他们想被花生噎,还没人给他们剥花生呢!”
她将面前的花生壳都推开,双手撑着腮,往沈枕栖的方向凑近了些,继续道:“花生是好吃,但……你剥的,更好吃。”
沈枕栖闻言,白皙的脸颊染了些樱红,随后抬眸望着她,轻声道:“可你还是对周国公主很感兴趣,对吗?”
商刻羽愣住了。
她以为沈枕栖莫名其妙的不悦是因为自己只顾听故事不小心忽视了她,没成想却是因为周国公主……
周国公主。
一个遥远神秘,在记忆中几经辗转,却似乎从未见过面的人。
不,她们见过。
商刻羽突然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眼睛明亮的好似星辰:“我对她一直都很感兴趣。”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从我降世起,从我睁开眼睛起,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我是为她而来的。”
沈枕栖听到这,半晌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嘴唇抿的很紧。
商刻羽捏住她的手腕,大有一吐而快之意,却顾虑到什么,微叹道:“过些时日,待我弄清楚了,再讲给你听。”
沈枕栖闻言,点了点头,算作是对她的回应。
“你喝茶,这次换我给你剥花。”商刻羽“嘎嘣”一声捏开花生壳,将饱满圆润的花生喂到沈枕栖唇边,双眸晃着盈盈笑意,竟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在其中。
沈枕栖记挂刚才的话,却也不忍让她难过,只好顺势将花生吃下。
见她吃了花生,商刻羽神色轻松了许多。
“各位看官,《云中往事》暂且告一段落,接下来给大家讲讲修仙界的最新见闻!”
“话说几日前的清晨,梵音寺的和尚正如往常般在净琉璃殿做早课,却发现佛祖垂下一行血泪,众人惊诧不已,经一番彻查,原来是佛祖的头顶有个浑身是血的人……”
惊堂木猛地一拍,众人纷纷聚精会神看向台上的说书人,继续听故事。
商刻羽和沈枕栖各有心事,虽然眼睛是看着台上,但心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