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九门徒
商刻羽迫切想与隋泠和傅白舟汇合，却怎么也勘测不到他们的气息，只能干着急。
沈枕栖瞥着她，淡淡道：“越接近秘境深处，所受的禁锢就越强，找不到他们很正常。”
“找不到也得找。”商刻羽不信邪的又试了几次，但神识刚放出去，立马就是石沉大海，一点反应都没有。
“二师兄的修为多半受到了散功大法的影响，城门处又凶险万分，我必须同他们汇合。”
沈枕栖不屑一顾：“你之前已经告知了他们入城的办法，若是真的出事儿，只怪他们左耳进右耳朵出，怨不得你。”
商刻羽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这种淡而凉的话语让内心为之一颤，嘴唇一抖：“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见沈枕栖不说话，她静默了一会儿，又低声道，“自离开宗门到现在，我们大家在秘境里屡次逢凶化吉，我以为我们已经是生死之交的关系了，再不济也是朋友。”
“可你刚才的话……让我很意外。”
“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沈枕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过去之所以多次相助，只是因为他们对你并无恶意。但现在，我认为他们只会成为你的负担。”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商刻羽摇了摇头，心里盘算着该怎样和沈枕栖解释，才能避免透露自己可以多次重生，又能改变她对师兄师姐的看法。
“其实很久以前，我也是个累赘，宗门上下都很嫌弃我，但又忌惮我的身份，纵然有怨气也只敢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没有说错，在故事的刚开始的确是这样的，她虽有世间绝无仅有的净灵体，独一无二的天赋，却不能引灵入体，无法成为真正的修仙者。
只能做众人眼中，白白浪费天材地宝的废物，做蒙尘的珍珠，遭受白眼和辱骂。
“除了爹爹外，只有大师姐，二师兄和慕师姐对我很好。”
商刻羽回忆着往昔，那些曾经的美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不能引灵入体修炼，大师姐就只教我剑术，二师兄帮我赶跑那些背后说坏话的人，慕师姐赠我各种保命法宝。”
“修士所认为修仙目的，就是逆天改命。不管他人怎么说，我反倒觉得我命挺好，不需要改变，正所谓有得有失，如果强大是用亲友交换，我宁可不要。”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说到这里，商刻羽发出一声叹息，向来清润的眉眼也划过一抹苦涩。
“天命既然不公，那就与天争，与命斗，从我可以修炼那日起，就一直在试图改命，不仅是为了救自己，更是为了救身边的人。”
本是表达决心的话，但商刻羽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决绝之色，而是若隐若现的担忧。
如果这是第一次重生，她定然会无比决绝，充满斗志，但她已经重生六次了，除了花式死法，命运一丁点都没变。
有时候，她也不得不质疑自己。
沈枕栖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你认命了？”
“认命？”商刻羽嗤笑了几声，摆了摆手，深沉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身上，勾着些许飘渺的深意，轻声呢喃，“我不怕死，我怕失去。”
每一次死亡，都会重新开始，每一次重生，都代表着失去。
这种兜兜转转，得之又失的感觉，太痛苦了。
“我明白，我明白。”沈枕栖连忙将她揽在怀里，深邃眸底翻滚着心疼，一边轻抚后背，一边不断重复道，“有我在，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等到了秘境深处，开启大阵，她就会重获自由了，再也不用在这既定的宿命里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
商刻羽吸了吸鼻子，双眸中水光潋滟，嘴角却扯出一个笑，她抬眼看向沈枕栖，道：“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即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心甘情愿。”
“傻阿羽。”沈枕栖将她抱得紧紧地，原本要说的话皆被隐入胸臆，只是无声叹息。
即便她说出来又怎样？按照商刻羽的性子，是断不会听的，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二师兄和慕师姐从猪妖一事后，就对你十分钦佩，估计也是从那时起，就已经把你当朋友看了。”
“姬玥是里面认识最晚的，但经过这些时日相处，她除了嘴上不饶人外，品行却不坏。”
“至于大师姐……”商刻羽顿了顿，笑，“这其中存了些许误会，我会寻个时间和她说清楚的。”
“嗯。”
沈枕栖淡淡的点了点头，表情无所触动，显然还是没有将这份所谓的友情放在心上。
商刻羽突然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你在你之前的那个位面世界，没有朋友吗？”
她道：“没有。”
“亲人呢？”
“没有。”
“你的功法剑招奥妙程度不下于天衍宗，还有那神奇的生命法则，既然没有亲人好友，传道授业的师父总归有吧。”
“没有。”沈枕栖摇了摇头，突然眸光闪烁，改口道，“算有一半吧。”
商刻羽觉得好笑：“师父怎么还有一半这种说法？”
“她教我剑术功法，但并没有拜师礼。”沈枕栖墨玉双眸紧紧锁着她，晦暗不明，自言自语，“我也不想让她做我师父……”
商刻羽一听，顿时沉默不语。
除了那个所谓的“光”外，这是她从沈枕栖口中听到的第二个，可以令其神情产生动容的人。
这二者会是同一个人吗？和沈枕栖又是怎样的关系。
她正思忖着，冷不防背后冒出一个人影，但对方并无恶意，只是在她身侧坐下。
商刻羽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宋莲生，你怎么在这儿？”
宋莲生脸色苍白，喘着粗气：“长桥消散后，你和沈枕栖不是不见了吗？隋师姐就让我们在城门口等你们，结果好端端的，突然冒出一堆魔修将我们团团包围。”
“隋师姐顾及到你身受重伤，无暇应对，就冒险将这些魔修引入了宫城里面，借宫城内部的机关对付他们，同时让我跑出来寻你，千谢万谢，总算找到你了。”
商刻羽闻言，仔细瞧了瞧他，果然在他肩膀上看到了一处伤口，伤势不轻，血迹尚未干涸，还散发着缕缕魔气，应该是与魔修交手时留下的。
“有一点我不太清楚，师姐为何偏偏让你来？”她微微蹙眉。
宋莲生忍着肩膀的疼痛，解释道：“我肯定不是你师姐的第一选择，但傅白舟昏迷不醒，慕乐的性子你知道，不忍离开隋泠半步，就算她想通了，实力也不够。”
“那姬玥呢？”
“这个，你就要问沈枕栖了。”宋莲生唇角上扬，冷笑道，“你身边这位沈姑娘前几天可是差点一剑劈死姬玥，没发现人家姬玥最近都躲着她吗？”
商刻羽闻言，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沈枕栖，对方淡淡的回视着她，不言而喻。
怪不得姬玥这几天看沈枕栖的眼神怪怪的，原来沈枕栖那天真的动了杀心，仅仅是因为一句玩笑话……
她抿了抿唇，质疑的眼神重新落在宋莲生身上：“但是，按照你的性格，带着了因赶紧逃跑保命才说得过去，怎会冒着风险来找我？我们的交情有这么深吗？”
“何止啊……”宋莲生抬眼看着她，眸色一暗，“商师姐，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一直叫你师姐，你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商刻羽怎么会不好奇，但问了一圈都没有合理的解释：“你想说什么？”
“其实我们才是真正的同门，隋师姐为长，傅师兄次之，慕师姐居四，姬师姐行五。”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三个同门。”
商刻羽截住他的话，道：“你说我们是同门，为什么我们都记不得你？”
宋莲生忽然朗声大笑：“商师姐，那你可知道神阁九门徒？”
神阁九门徒……
商刻羽大惊失色，那不是她在太上阁无意间翻到的古籍上记载的东西吗？
莫非，他们就是神阁九门徒？
商刻羽强装冷静，继续问：“既然我们是主神的弟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奉主神，也就是我们的老师之命。”宋莲生的眼神瞟到她的身侧，嘴角挂着冷笑，“商师姐，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怀疑，但沈姑娘的话，你总该相信吧。有什么疑问，你不妨问问她，”
沈枕栖……
商刻羽缓缓扭头，却发现沈枕栖深幽冷谧的双眸正像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着森冷致命的杀气，而那杀气所指之处，正好是宋莲生。
她的心头猛地一惊，几乎是以极快的速度唤出命剑横挡在宋莲生面前。
月流与好生相碰，冲天的灵力波动翻涌而出，惊起满地的落叶。
沈枕栖抬起头，目光微颤：“阿羽，别拦着我。”
商刻羽握剑的手紧了几分，嘴唇一抖：“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沈枕栖敛下眉眼，闭口不答，她不愿欺瞒商刻羽，但过去的那些事，就像一道横在心口的暗伤。
在寻到阿羽之前，她需要不断回忆，加深这处悠长的，深入骨髓的痛苦来提醒自己活着，支撑自己活着。
在寻到阿羽之后，她又迫切地想遗忘掉这血色回忆，她怕旧事再演，但总有那么一些细小的碎片在脑海里回响，挥之不去。
这样的痛苦，她一人承受就够了。
殊不知，她的这种沉默，却在慢慢摧毁商刻羽心中的平衡。
宋莲生感受着面门前两柄神兵利器迸发渗出的寒意，却毫不惧怕，变幻莫测的眼神在沈枕栖和商刻羽脸上游移，将其表情全都收之眼底，最后慢慢冷笑起来，清亮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冷意。
“商师姐，你不是一直好奇自己为什么可以不断重生吗？”
沈枕栖厉声打断他：“宋莲生，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宋莲生对她眸中的警告之色毫不在意，转而看向商刻羽，唇边勾着讥讽：“商师姐，你能有今天全拜她所赐，只要你杀了她，马上就能摆脱命运的束缚。”
最后这句话就像响雷一般在商刻羽脑海里炸开，她愣在了原地，心跳声剧烈的跳动着，苍白的脸上神情迅速变化。
摆脱命运的束缚？
是指她重生多次都难以改变的炮灰命运吗？
她的命运和杀掉沈枕栖有什么关系？
沈枕栖的脸上瞬间笼罩了一层寒雾，眼神倏冷，墨玉眸底的杀意和阴骛剧烈搅动，长剑一挑，轻而易举穿过月流的阻挡，朝宋莲生心口刺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商刻羽提剑再次格挡，好生剑尖擦着宋莲生的衣袖而过，带起一串血珠。
沈枕栖瞳孔紧缩，冰雪容颜竟然有些狰狞，墨玉双眸中酝酿着复杂的情绪，化为更深的黑色：“你让我杀了他。”
“他是我师弟……”
沈枕栖哑然：“你当真信了他的话？”
“没有。”
商刻羽心虚地低下头，可即便垂眸，也无法掩盖她眼波中翻腾的波澜，但犹豫和纠结只存在了刹那，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坚定且冷静。
“沈枕栖，我想知道你为何而来，我们又有着怎样的过去。”
沈枕栖依旧不答，只是缓缓闭上了那双悲凉的眼眸，唇角紧抿，似乎做着什么痛苦的决定。
另一边，宋莲生尚在不断念叨着：“商师姐，你还在等什么？只要你杀了她，过去的种种错，老师都会原谅你的。”
“你不想回到神阁吗？你难道愿意被困在这处囚牢里生生世世吗？”
“闭嘴！”商刻羽垂着眼俯视着他，向来清润的瞳孔中蕴着几分难得的厉色。
说罢，她又握紧了沈枕栖的手，眼神灼灼的望着她，嗫嚅道，“沈枕栖，我只想听你说，你告诉我，我们过去经历了什么，好吗？我不想做个残缺的人，你明白的，我不愿糊里糊涂的活着。”
“你为什么知道我可以重生，又为什么出现在这个位面世界，我们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只愿听你说，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好。”
终于，沈枕栖慢慢睁开眼，眼眸中勾着浓浓的凄楚，却又虚弱无比，“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