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玉圈碎
花精灵的眼神始终停留在沈枕栖的脸上，满是让人参不透的迷蒙神情，或怀念，或悲伤。
商刻羽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心中不由得生疑。
这种眼神……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究竟是哪里呢？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三三两两，还伴随着男男女女的争吵声。
“死妖女，你的身法竟然自带迷香！”
“你都说我是妖女了，不使点伎俩，还叫妖女吗？”
“呸！简直恬不知耻！”
……
这对话不用看都知道这三个人是谁，然而等声音离得越来越近的时候，争吵声突然戛然而止，随后就听到傅白舟说：“唉？这儿何时多了个小姑娘？”
随后赶到的姬玥和慕乐二人也都眯着眼睛，朝商刻羽她们三人瞧来，姬玥眼风一挑，起了捉弄之意。
“呦，不会是谁的老相好吧，怎么跑到秘境里面讨债了？”
商刻羽挑了挑眉，老相好？这岁数都能做她太太太太奶奶了。
姬玥说着，还故意凑近了看，啧啧道，“小姑娘的眼神蛮伤感的。”
她又走到商刻羽和沈枕栖中间，在二人耳边悄声道，“你俩，谁是那个负心人啊？”虽然说是这么说的，但那个眼神却是紧紧的看着沈枕栖，不言而喻。
话音刚落，一股子寒意猛然袭来，令她不禁打了个激灵，忙不迭朝商刻羽这边凑了凑，眨着桃花眼对那寒意发出者讪笑了几声。
“沈姑娘，我就开个玩笑，您别当真。您怎么会是负心人呢？您是全天下最深情专一的女子！”
沈枕栖的双眸俨然像下了一阵泼天雪，若不是姬玥躲在商刻羽身后，估摸着下一秒就能一剑劈了她。
商刻羽小声道：“你惹谁不好，非要惹她？”
姬玥嘟着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刚才比试身法的时候，她看到沈姑娘在笑，经过长时间的相处，猜测对方应该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就算心是冷的，她们如今也是朋友了，总不会对朋友下狠手。
但刚才那一刻，她真的明显感受到了杀意。
慕乐和傅白舟也发现了沈枕栖突如其来的杀意，故而咽了口唾沫，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隋泠相对修为较高，五感敏锐，在杀意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拔剑的准备，对于沈枕栖有这样的举动，她也毫不奇怪。
但商刻羽是被杀意隔离开的，针对姬玥的话，她下意识反问：“难道不是吗？”
他们这行人，经历了这么多，早就应该是朋友了吧。
姬玥摇了摇头，并不回应。
彼时，隋泠出声道：“花精灵，现下我们能否过花海？”
花精灵莞尔一笑，朝他们几人扫了一眼，道：“既是贵人的朋友，那就请吧。”
“多谢。”
隋泠微微颔首，带着众人走上青石板路，商刻羽还在为刚才大家的奇怪反应感到疑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师兄师姐已经走远了，身边只有沈枕栖。
她抿了抿唇，捉住沈枕栖的手，欲追赶上去，却不料被花精灵叫住。
“贵人，当初公主殿下修建这座宫城，用缚灵咒强制三百名精灵结下主仆契约，如今您来了，不知可否取消契约，让我们恢复自由？”
“三百名？”商刻羽目瞪口呆。
要知道眼前这个花精灵的修为最低也是踏空境，何况精灵与人族不同，它们天生就是吸日月精华长大，化形，一只踏空境的精灵相当于十个踏空境的人族。
那个周国公主强迫三百名踏空境的精灵结主仆契，居然只是为了修建宫城？
天啊……别太荒谬。
“贵人，您考虑得如何了？”
见她迟迟不应，花精灵的神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商刻羽：“据我所知，主仆契约只有主才能取消，她结的契，我怎么可能取消呢。”
“属下多有冒犯。”
正当商刻羽发愣之时，花精灵指尖蓦地出现一片花瓣，预谋已久的向她的手指划去，速度之快令其躲闪不及，甚至一旁的沈枕栖都没看清花精灵的动作。
等她俩反应过来的时候，花精灵已然将商刻羽的血控在手中。
沈枕栖知晓商刻羽血的神奇之处，当即面色一寒，凝聚剑意。
花精灵对她的杀意视若无睹，自顾自的取了自己的血，默念口诀，随后眼神恳切地看向商刻羽：“贵人。”
商刻羽点了点头，对沈枕栖使了个“放心”的眼神，同样轻念口诀。
甫一念完，花精灵脖颈上的玉圈就散发出神秘的淡淡光芒，上面透着金光的字符也兀自跳动起来，直至串在一起，慢慢消散在空中。
“叮——”
一声脆响，这枚存在千百年不曾取下的玉圈应声而断，跌落在地。
眼前顿时雾霭弥漫，如梦似幻，商刻羽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女人倚花落泪，华服墨发，高挑纤细，一张脸掩于云雾，徒留悲哀气息。
——我将星辰之体给了你，它也会替我继续保护你，但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你还会记得我吗？
画面如尘烟般散去，莫名其妙的声音伴随着哭声仍在脑海里不断徘徊。
“阿羽，你怎么了？”
沈枕栖的声音轻柔似水，商刻羽瞳孔一颤，转过脸去瞧她，却见她眉梢间似乎有惊异之色倾泻下来。
“你……看到了什么”
她向来聪慧，一猜便猜了准，商刻羽抿着唇，将刚才的画面全都说了出来。
那株花是花精灵，那个女人应该是周国公主。
“她说的星辰之体？莫非就是我的净灵体？”
商刻羽皱着眉，丝毫没察觉到沈枕栖在听到“星辰之体”四个字的时候，黑眸中瞬间划过一抹骇然。
星辰之体……
入秘境前，中州河畔，宋莲生似乎也提到过这四个字。看来得找个机会，去问一问了。
商刻羽越想越迷惑，沈枕栖见她心神大乱，也着急的很，忙问花精灵：“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渊源？”
花精灵摇着头，闭口不答，沈枕栖也只好作罢，不断给商刻羽运输灵力，试图帮她安稳心神。
良久，花精灵才出声道：“贵人，如今使命完成，我也该离开了。”
“只是离开这里后，您还会遇到其他精灵，不必担心，他们识得您的星辰体和月流剑，并不会做出伤害您的举动。”
商刻羽点了点头，又问：“外界与上古时期完全不同，精灵一族已经并入了妖界，而妖界和魔族关系密切，你的修为高深，此番出去会不会……”
花精灵苦笑：“贵人有所不知，宫城自建好后就被公主殿下供养的修士设下了封印，此间生长的活物，除非城破，否则至死不得出。”
“我所说的离开，是指转世投胎。”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也算功德圆满，但愿投胎到一个不错的世界，别像上古时期一样了……”
商刻羽忍不住吐槽：“至死不得出……你们这公主究竟是个什么奇葩人物。”
花精灵笑而不语，轻声道：“也就您敢这么说殿下。”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她站直身子，对着商刻羽和沈枕栖行了个繁琐庄重的礼仪，“山高水长，有缘再会。”
说罢，她的身影便化为无数细嫩的紫蓝色花瓣，随着一阵风起，便自由自在的朝着天边飞去。
周围的矢车菊也纷纷颤抖着花瓣，为这位陪伴它们千百年的精灵花王送上一场花瓣雨作为最后别离的礼物。
走的真快，她还没问周国公主的事儿呢。
商刻羽瘪了瘪嘴，随后覆上沈枕栖的手，让她停止运输灵力，笑道，“已经好多了。”
沈枕栖淡嗯一声，黑眸中透着浓浓的关切：“阿羽，关于那个画面，你还能想到其他吗？”
“比如，周围的环境，周国公主的长相，气质？”
商刻羽闻言，仔细回忆起来：“周围雾蒙蒙的，长相……长相……”
见她欲言又止，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看，沈枕栖微微蹙眉：“长相如何？”
“像你。”商刻羽眼睛一弯，清浅的眸中晃着水光，“但没你好看。”
沈枕栖一怔，随后冷声道：“我在谈正事。”
商刻羽眨眨眼：“我谈的也是正事。”
沈枕栖紧紧抿着唇，颇为无奈地看着她，又问：“除了星辰之体外，还有其他有用的信息吗？”
“没有了。”商刻羽托着下巴，压低声音道，“周国公主一直在哭，哭的很伤心，我不知道她等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我，为什么等我，她和我又是什么关系。”
“我只知道她哭的很伤心，很伤心……”
漫天的矢车菊花瓣雨飘飘然落下，洒满她的肩头，洒落在她的发上，美好的就像画卷。
沈枕栖怔怔地望着她，墨玉双眸深处不知不觉透出一丝哀伤：“等一个人那么久，怎么会不伤心呢。”
商刻羽抬起头，咦了一声，沈枕栖反应过来，连忙敛了神色，问道：“想到什么了？”
“没有。”商刻羽认真地看着她的眉眼，轻声道，“你刚才真的很像周国公主。”
沈枕栖眉峰一挑，“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作势就要离开这里，商刻羽连忙把她拉出，连声道：“她没你好看！她没你好看！”
沈枕栖不理。
“不不不，你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什么周国公主，少来碰瓷！”
“再想一想，有没有其他线索。”沈枕栖扣着她的手缓缓坐下，加重了语气，“仔细想想。”
“行！”商刻羽皱着小脸，小声嘀咕着，“我是不得已才对那个周国公主上心，你竟然比我还上心。”
沈枕栖只是瞥着她，并不作答。
能不上心吗？身边莫名其妙出现这么一桩事，对方还是上古时期的公主，特意修了这座宫城等了她的阿羽千百年。
若非时间久远，无法追溯，她指不定就提着剑杀上门去了。
“环境，长相，气质，衣着，配饰……”
商刻羽反复思索，逐个排除，突然，脑海里闪回到一个画面，她猛地瞪大双眼，惊呼：“玉佩！”
沈枕栖：“玉佩？”
“对！”商刻羽看着她的墨玉双眸，道，“周国公主的腰上挂着一块碧绿的玉佩，上刻星辰云纹，只是玉佩中间有一道裂痕，想来应该是半块玉佩。”
“碧绿……云纹……玉……”
许久，商刻羽和沈枕栖同时抬起头，对视一眼，皆惊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