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破晓（4）
当巨大的金乌虚影疾驰于黑暗的天空中，灼烈的热意升腾，羽翼像是划开黑幕的利刃，竟让常年不见阳光的绝阴盆地拨云见雾。
皓月当空，圆月上颜昭化作的巨大金乌像是流星般直直地冲着穆渊而去。
穆渊安装扩散器的手一顿，转身看着那压迫感十足的金乌箭矢，黑炎翻腾的金乌心脏处，他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这个疯子！”
聪明如他，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组织培育出来的新人类污染源液此时在颜昭手上，但打死他也没想到会被颜昭这个已经在穷途末路的人喝下。
一个对所有污染物有强大攻击力，可以随意使用异能的新人类，如果欲望是杀死他，是什么概念？
一旦失控，他们都活不了。
这也是为什么穆渊从来都只是想控制她，而不是把她同化成新人类。
因为新人类是丢弃情感放大欲望的污染物，至今为止为了变成新人类的人都是可以自动舍弃人性，只为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当丢失情感的那一刻起，欲望被无限放大，他们会立即释放出来，比如说金钱，或者权力…………
但颜昭不同，此刻她的欲望只有一个————保家卫国。
护国，也护家。
“楚肖西，先控制着002去对付她，等我把这个安装完。”穆渊竟久违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忙失声道。
楚肖西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抹在额头，催动蛊虫后，整个人又肉眼可见地苍老了几岁。
钟映书七窍流血，通红着眼眶，裹挟着满身毒物蛊虫迎身飞上去，巨大的金乌虚影与之相撞却没有爆炸开来。
黑炎灼烧着蛊虫发出蛋白质烧焦的味道，钟映书颤抖地抬起左手，冰蓝色的蛊虫停在他的指尖：“别……管我，杀了我，杀了我。”
颜昭冷漠地抬起双眼：“我的目标不是你。”
说着便扭身而过，任凭冰蓝色的蛊虫咬至自己的肩头，然后不管不顾地俯冲而下。
“002愣着干嘛，打她啊！”
楚肖西倒在地上，惊恐万分。
穆渊啧了一声，把扳手往空间里一丢，正要启动机器，就看见黑影压至，层层火焰中，穆渊突然听到一声不带感情的声音。
“去死吧。”
随之则是响彻云霄的爆炸声，黑炎扑压开来，巨大的金乌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散开，火光四溢，像是掉落的羽毛。
浓烟之上，有几架飞机落地，训练有素的军人们降落，温度年一身作战服，精神力铺散开来，冷峻的眉眼在探查到所有人都活着后，慢慢缓和下来。
虽然伤势都惨不忍睹，但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忽然，精神力再往前一探，温度年猛然怔住，与此同时，所有的人手腕上光脑带着的污染值监测器齐齐发出难听刺耳的警报声。
“滴滴滴，滴滴滴，污染值320，危险！危险值！请勿靠近。”
战场的废墟之上，浓烟滚滚中隐约可见有一人跌坐在地，青丝长至脚裸，黑色的羽翼折了半边，瞳孔全黑，脖子和脸颊两侧冒出来细密柔软的黑色羽毛，指甲尖锐而锋利。
身体高度异化，污染值爆表，浓烟中的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高危污染物。
天边划过一道金色的流星，陈燃野急匆匆地：“小乌鸦，小乌鸦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来迟了。”
身边的军人都忙伸手过去拉着他：“少将不要靠近，那是污染物…………不，确切地说是新人类……”
污染物身体会完全畸变，且丧失理智，见人就疯，但废墟中的那人却只是直直地歪头看着他们，像是无悲无喜的木偶。
陈燃野根本不信，怎么会呢，那就是他的小乌鸦，是他挂念的心上人，就坐在那呢，怎么会是污染物，又怎么可能是新人类，颜昭最讨厌新人类了。
周围的警报声好吵，都坏了吧，我的就…………
陈燃野把光脑摘下，直接捏爆，丢在地上，然后推开众人的手，坚定地走向颜昭。
她把人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摸着颜昭的发丝，向来朝气蓬勃的声线此时却止不住地哽咽：“小乌鸦，我来迟了，我带你回家。”
颜昭回抱住他，用了点力气。
身后的浓烟消散，穆渊被炸的面目全非的机械头颅滚落到旁边，那闪着红光的单边机械眼冷冷地盯着相抱的两人。
他的机械声带有些损坏，沙哑得难听：“回家？做梦去吧，扩散器已经开启，你们所有人都要给我的陪葬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其中一名军人发动自己的风系异能，吹散他们身后的浓烟，只见一个等人高的机器无声地运转起来，上面覆盖着一只巨大的，被烧毁的蘑菇，机器的一条接线，上面的附着芯片正贴在钟映书的胸口处。
温度年皱眉，立马让人去把它破坏掉，穆渊却忽然笑出声：
“想摧毁？呵呵呵，我在里面设置了程序，正常运转可以逐步把放置的异能扩散出去，若是中途被破坏，或者拔除放置的扩散核心，那这个机器就会立马爆开，里面来不及扩散出去的异能就会成为杀死你们最好的武器。”
半神级别的夺舍蘑菇，穆渊不用来护自己，而是让它放手一搏地护住了扩散器，后土接下来还有流影带领，他是一位出色的接班人，所以穆渊并不在意自己的死亡会带来什么影响。
不论是异能成功扩散出去，杀死万千弱小的人类，还是在这里除掉温度年或者几位战力天花板，这对于穆渊来说都是很划算的买卖。
颜昭还埋在陈燃野的怀里，声音闷闷的。
“笑早了吧傻逼。”
锻造一术，颜昭也很懂，她很快就抓到穆渊言语里的漏洞，反派总是喜欢话多，她嗤笑一声，摸摸陈燃野的脸颊。
“不破坏，不动扩散核心，那我换一个不就成了，一个能让你们后土全军覆没的核心。”
穆渊愣住，然后就看见那妖魅一样的人站起身来，破碎的羽翼不小心拂过动作像是被被定住一般地陈燃野。
那是砚书在萨拉黑提取出来的一种毒药，毒效霸道，可以让人陷入浑身僵直不动状态，持续时间为半小时。
“疯子，你是疯子，你会死的你知道吗？变成新人类可以不惧怕这些病疫，你何必多此一举。”
颜昭牵起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学你们的。”
站在远处的温度年下令道：“不好，拦住她！”说着就自己全力加速往前冲。
颜昭挥手，在他们的外围落下一圈黑色火焰：“别过来，不然烧的就是你们了。”
动不了的陈燃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金色的瞳孔缩小成了一个小圆点。
他在害怕。
“小乌鸦，别去，你乖乖的，回来啊。”
刚转身的颜昭忽然就顿住了，此时的机器已经运转完成，释放出缕缕毒气，慢慢飘散出去。
但她还是转身，然后俯下身亲吻了一下仰着头看她，眼睛盛满泪水，满是怜惜不舍，亦或者是惧怕的陈燃野。
当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落下，成为陈燃野身上唯一能行动着触碰到颜昭的东西时，她想：
也许，此刻她也该流泪的。
只是好奇怪，她一点都哭不出来，这样的认知让颜昭无端地生出来一些无措。
所以她最后抬手摸摸陈燃野那带着泪水的眼睫，带着满手的冰凉湿意转身向机器走去。
“对不起燃燃，我回不了头了。”
颜昭一巴掌把钟映书拍开，然后快速地把芯片贴到自己心脏处。
芯片处的细小线路扎进颜昭的心口血肉中，深埋进她的污染核内。
下一秒机器运转，新的扩散核心被替代，颜昭那带着识别性的附着黑炎被扩散器运转着放大，同时传输到全国各地去。
取而代之的，不是绝望的病疫毒气，而是带着不可抵挡之势，宛若来自地狱的黑色火焰，污染值高达一百的污染物触之即沾染上，然后就是灼烈的热意，血肉化作了火焰燃烧的燃料。
病疫毒气也在这场火焰中消磨殆尽，华国军方的所有人一开始还躲避着这黑炎，直到发现并不会烧着己方后，甚至主动让黑炎落在自己身上，然后去触碰后土的人。
刀尖所向是敌人。
绝影盆地中只剩一个头颅的穆渊感受到灼烈的火焰开始烧着自己的脑子，疯狂尖叫着打滚。
“不要……不要啊——！”
呐喊声逐渐弱下去了，他被烧成了灰烬。
一切都结束了。
云雾散开，太阳爬上地平线，将温暖的光线不吝啬地也分给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在这里破晓，在这里迎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