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油果
安迪恶狠狠地挥去脑中对神明的怀疑：神明怎么会弃我们于不顾呢？
如果祂想要离开我们，何必要嘱咐我们明天见？
神明要走，我们谁能拦得住呢？
祂如此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们，事事为我们着想，我竟然还怀疑神明说的话！
想着想着又开始不满自己的弱小，安迪咬住嘴里的软肉：如果我们强大一点，神明也不需要为我们做那么多事……
他心烦意乱，怎么也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勉强有了几分睡意，却又是半梦半醒，睡得很不踏实。
他的思绪就像浮在空中一样，飘飘忽忽，似睡非睡。
不知捱了多久，安迪感觉到有淡淡的光照在他眼皮上，顿时一个激灵——太阳升起来了，神明要出现了！
他匆忙睁开眼睛，果然见到神明站在一块大圆石头旁边，来不及叫醒其他人，也来不及去想这块石头是从哪里来的，他一骨碌爬起来，一路小跑到神明身边。
走近看了才发现，那块石头居然不是实心的，中间凹下去好大一块。
凹陷的部分对着天空，难怪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神明正从神使手里拿出一捧白色的树叶，往石头的凹陷处放。
安迪忙不迭道：“神明大人，请让我来吧！”
小影原本正缠在安枝身上，变幻出两只大手捧着米粒。
听到安迪的话，她也不从安枝身上下来，只是两手挪了挪位置，伸到安迪面前。
安迪受宠若惊，连忙双手合拢从堆得跟个小鼓包一样的米粒中捧出一把，小心地倒进石头中，全程都不敢碰到小影那两只大手。
安枝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轻轻敲了下小影绕在她腰上的一处：[逗弄他很好玩吗，明明你只要斜下身子就可以把米全倒进去了？]
小影振振有词：[谁让他打扰我和安安相处的！]
小影似乎把安枝从她手中舀米这个行为当成是安枝在和她玩耍了，对于安迪这个打扰他们做游戏的人自然不满。
安枝却有点心虚，她伸手进米堆里只是因为……触感很有意思。
在超市里把手插到米里的小孩子都懂。
顺手抓了把米扔进锅里，没想到被安迪看见了，害得他现在卖力地一把一把捧着米放进锅，安枝有点欺负老实人的愧疚。
她止住安迪的行为，对他说：“谢谢你，不用这么麻烦了。”
小影不情不愿地把手伸到石锅的正上方，一松手，米粒就像条白色的小瀑布一样哗啦啦掉进锅中。
安枝顺毛似的摸了摸她的手，小影才退回到地上。
他们这一番动静吵醒了好几个原本在睡觉的人，瞥到有一人想要摇醒身边的伙伴，安枝连忙出声：“格鲁，不用叫醒格列，让他睡吧。”
格鲁听话地放下手，和其他醒过来的人一起聚到安枝身边。
安枝一边弯下腰在影子里摸索东西，一边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是我没注意声音，吵醒你们了。”
几个人纷纷不知所措起来，安迪刚刚还因为没法继续帮神明倒米而有点失落，这会儿脸都涨红了：“神明大人请不要对我们道歉！这点小事、这算什么……”
安枝见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被吵醒了这件事，就接着说：“我在准备早餐，你们可以一起看看，不过不用叫醒其他人了。”
有点起床气的安枝以己度人，觉得就让那些还在睡的人接着睡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事要他们做。
早醒的人眼前一亮，心里暗暗得意自己得了神明的赏识，那些呼呼大睡的懒虫，可没有这机会亲眼见证神迹了！
如果安枝知道他们的想法，恐怕会觉得这是群幼儿园的小朋友，争夺着老师的宠爱，谁被老师多看了几眼都能飘飘然起来。
她拿出昨晚在外面捡的枯枝，用元素把石锅抬起来，在地上铺上一层干柴再把石锅放上去，接着又凝出一个看不见的元素大碗，从池塘里盛出满满一碗水倒进锅中。
说起池塘，她还有一部分在池塘下的洞里飘着呢，一夜了也没飘到底。
这洞挺能藏啊。
安枝走了会儿神，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锅中。
水已经漫过米粒，可以开始烧火了。
小影从地上冒出来，递给安枝一个油果。
这种果子变异之前被安枝称呼为“碳酸果”，结出它们的树就简单粗暴地叫“碳酸树”。
碳酸树说是树，其实更像灌木，叶子密密实实地长在细长的枝干上，泛着蜡质的光泽。
五颜六色的果实就藏在叶子后面，圆圆的，小小的，只有小拇指指甲盖大，非常不引人注目。
咬破碳酸果那层薄薄的果皮，里面的汁水味道和碳酸饮料一样，橙色的果实喝起来一股橘子味，蓝色的是蓝莓味，青色的是青苹果味，红色的是草莓味，黑色的是可乐味……
安枝最喜欢喝白开水，其次就是碳酸饮料，自从发现碳酸果这个神奇的小东西之后，她就把森林里的碳酸树薅了个遍。
碳酸果里面只有汁水，没有果肉，也没有种子。
碳酸树觉得自己的叶子只有绿色一种颜色太单调了，就结出各色果子来点缀。
但是腼腆的碳酸树不好意思展示自己这点爱美的小心思，就把果实结得小小的，藏在叶子后面，不让别的树看见，只自己欣赏。
安枝捡了好多掉落的花瓣，夹在碳酸树的叶子里。
它的叶子之间挨得紧紧的，叶片又厚，夹住一片花瓣不是问题。
夹完一棵碳酸树，便见它从上往下一片嫩绿、一片水红、一片柳绿、一片石蕊红、一片葱绿、一片合欢红、一片碧绿、一片报春红、一片翠绿、一片连瓣红、一片油绿、一片淡茜红、一片墨绿，从浅淡到浓郁，从轻盈到沉稳。
安枝还是很满意她的审美和手艺的。
周围的树都对碳酸树这特别的装扮大加称赞，听得安枝越发得意，碳酸树羞涩之余也难掩开心。
它不再掩藏自己对美丽的追求，经常和安枝讨论怎么打扮更好看，安枝用给它做造型交换了不少碳酸果。
可惜碳酸果太小了，一个果实也就够浅浅地尝个味道。
所幸安枝不贪，偶尔吃一把过过嘴瘾而已。
昨天晚上，见到变异后的碳酸树，安枝几乎认不出来。
柔韧的枝条长成了粗壮的树干，叶片虽然变大了，却也变稀疏了，碳酸果不仅胀大到了手掌大小，还成了干枯一般的褐色，再也没有以前小巧精致的美感。
犹豫着摘了一个碳酸果，发现里面不再是碳酸果汁，而是油……安枝的内心可谓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油不仅能做菜还能生火，比起碳酸饮料用处更大，忧的是空间里的碳酸果只能省着喝了。
这样看来，这树也不适合叫碳酸树了，得改叫油树，果子也变成了油果。
油树在安枝的意识里哇哇大哭，它喜欢的是那种色彩缤纷的美，进化之后却成了这副样子，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安枝也没有好办法，摘了一把野花，一朵朵地缠绕在油树的枝条上，总算让它勉强止住了哭泣。
听到安枝想和它用油果做交换，油树毫不犹豫地把油果全给了安枝，照它的说法，油果又笨重又难看，它一点也不想要。
油果外壳破了就会爆炸，里面装的又是油，两相反应之下就是一场火灾。
要不是怕给周围的树带来麻烦，油树早就把油果全抖落到地上去了。
安枝摇摇头，不再想油树忿忿的抱怨，把油果往柴火的方向一砸。
先是一声“咔擦”，油果裂开了一道缝；接着小小的“砰”了一声，果子炸开来，外壳七零八落地混入柴火堆中；然后火星接触到枯枝和果子里流出来的油，立刻“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最后，石锅底下燃起了熊熊烈火。
安枝拿出昨晚收集到的一根长长的木棍，将其中一头伸进锅中搅拌。
她感觉自己好像个在炼药的女巫。
搅拌了没几圈安枝就有点累了，她懒洋洋地喊安迪上前继续搅拌：“顺着同一个方向搅拌就好。如果累了就喊别人来替你。”
让别人来？怎么可能！安迪当即决定再累也要坚持下去。
毕竟他今天还要向神明乞求原谅呢。
祈求神明原谅他的失礼和……弱小。
安迪攥紧了手中的棍子，看着锅的眼神无比专注。
随着他的搅拌，米粒渐渐化成了米花，清水也染上了浓稠的白色。
安枝拿出一个油果，划开它的外皮，又迅速调低它周围的温度阻止它的爆炸，然后将油加入锅中。
米香混合着油香扩散出去，引得还在睡觉的人们迷蒙地睁开眼。
神明站在清晨的阳光下，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神明身边好像围绕着一圈虚影，衬得祂仿佛随时会离去，又仿佛他们看到的神明本就是一场幻觉。
那份虚幻在祂偏过头对他们说：“早上好，你们醒得正好，可以来喝粥了。”的时候被彻底打破了。
粥……是什么？
人们这才注意到安迪正在一块大石头旁边，握着一根树枝来回搅动，那股香甜的气味就是从石头里散发出来的，还有几个人围在神明身边一脸崇拜地看着祂，顿时怒从心头起：好啊，居然趁着我们睡觉的时候，偷偷去和神明打好关系！
这群心机深沉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