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姜绫抬头望了眼，进门的男人全副武装，墨镜和口罩将他的脸遮了个严实，几缕碎发从黑色低调的鸭舌帽旁散落在脸侧，只能隐约分辨出，这是个皮肤很白的男人。
“坐吧。”
不知道为什么，姜绫总觉得这个声音温和的男人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男人动作慢悠悠的，同他的声线一样不疾不徐，修长细白的手指把椅子一勾拉到合适的位置，才缓缓坐了下去。
“姜小姐，你好。”
姜绫点头：“你好，你应该也看到了，我门口写了，我并不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只负责闲聊解闷，可以接受的话就把你的问题说一下吧。”
男人抬起一只手摘掉了墨镜，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双眼，他的眉眼锋利且细长，垂眸时有几分电视剧里古风美男的味道，鼻梁高挺，目光没有一丝笑意，却并不显凶，而是寡淡无味地审视姜绫和她工作室里的一切。
“我是一个歌手。”
言简意赅。
姜绫想，怪不得他的声音这么好听，温润不失磁性。
“明星？”
“不是，”男人摇摇头，“只是一个普通歌手，没有资本，没有资源，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正在参加的音乐竞技节目《st》。”
《st》姜绫是听说过的，先由各地区开始选拔，由于节目的赞助商给力，并且导师都是业内有名气的大佬，因此竞争十分激烈，参赛人员既有音乐专业人士出身，也有草根百姓中隐藏的大神，每个省份最终只能选出3人来沪青参加全国级的决赛。
据她所知，《st》区域赛早在两周前就已经结束了，淘汰了不知道多少兼备实力和背景的歌手，如果他还在参加，那就说明他已经从上万人中脱颖而出，进入了全国性的决赛。
她对眼前的男人多了几分佩服。
“那你进入决赛了吧？”她轻松地笑笑，“微博上都说能进入决赛的是天选之子呀，你能有什么烦恼？”
“天选之子？”男人似是笑了声，“有资本，有资源，才是天选之子，我进入决赛，注定是他们的垫脚石。”
他像是在娱乐圈里见惯了这种事，说出这句话时语气也十分平和，似乎完全不会愤愤不平，而是接受了一切。
这让姜绫多了几分心疼。
“要是没有实力，怎么会进决赛呢？你刚开口跟我说话我就觉得你的声音很抓人！你的嗓音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他听到你这么自怨自艾都会难过哦。”
姜绫眨眨眼，一如既往的吹道。
“区域赛被刷下去的人里，也不乏天赋型选手，我能走到现在也是剧本的一部分，”他眸子里终于有了除了淡泊之外的东西，一字一顿道：“我的剧本，废物美人。”
“节目中的每个人都有剧本，不管是区域赛，还是全国赛，赛场上都会需要炮灰，我就是误入决赛圈的炮灰。”
他垂眸，又抬手摸了摸帽檐，继续说道：“他们会在正式比赛开始前对我进行疯狂营销，让所有人以为我是过五关斩六将的佼佼者，却要求我在第一场比赛就出现重大失误，接下来的比赛中，我会一次不如一次最后主动弃权，观众，粉丝，都会觉得我是空有营销热度的废物，转而支持节目中真正显现出实力的其他选手，你说，在这之中，有资本有背景的，究竟是谁？”
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手机摆在姜绫眼前，屏幕上是姜绫前几天见到却没点进去的热搜。
st见青山
“还有不到两周，st决赛就要开始啦，观众们对最后将会优胜的人选有没有预测呢？目前人气最大，最有希望胜出的是来自阳川的见青山，听名字就是个帅哥，一看本人果然不出我所料！大家快来看看见青山私下在录音棚的水平吧～”
下面附了一个视频，见青山戴着设备在录音棚中翻唱了一首老歌，声线温润悠扬，高音处游刃有余，这首歌并不好唱，他的动作和演唱却都从容地像在做十分容易的事情。
而下面的评论，无一不在表达对他的喜欢和期待，甚至人们纷纷在他身上押了宝。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在帮助选手背后的资本，榨取这位优秀的少年身上最后的价值。
姜绫明白了，明明他才是那个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赢的人，所有人却都会以为他是资本撑腰的营销咖，而真正被资本捧红的人，却用“实力”征服了粉丝，观众和评委。
她犹豫了半晌，又道：“可我听说过，许多选秀节目中都会有一个民选之子？用自己的实力，去打败资本，赢得观众的喜爱。到时候你不听他们的，别出现失误，或许能得到许多人的喜欢，如果真的能做到，公司也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他一顿，抬手摘掉了鸭舌帽，露出额角处一条由发际延伸至眉尾的疤。
疤痕已经结痂，看上去已经很久了，可痂的边缘处却仍然有血渗出来，只有一丝丝，却在他极白的肤色上显眼极了，像是长好后又被人为地划伤。
“看到了吗？这是我试图拒绝剧本的代价中的一部分。”他手指擦了擦帽子，又戴了回去，自嘲一笑，“不听话，下场可是很严重的。真如你所说，红了也就罢了，如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只会让公司意识到你不是个好控制的人偶，死得更惨。”
姜绫在这个世界中从事这个工作有一段时间了，通常都能用彩虹屁让对方几分钟内开心自信起来，这次却忽然没了吹彩虹屁的欲望。
他面对的并不是生活中可以跨越的小问题，也不是感情中偶然的情绪，而是事业之路上进退两难的山谷，稍有不慎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灰飞烟灭，从他所热爱的行业中消失不见。
这种时候，吹彩虹屁反而不合适了，她想真正地去帮助他。
他有实力，有才华，绝不应该被资本有意地埋没，而由他自己去反抗，无疑是以卵击石，他需要姜绫的帮助。
她没有告诉他自己的想法，而是又扬起自己招牌的灿烂笑容，眯起桃花眼望向他。
“就算是不能靠实力，你也可以靠其他东西取胜，我指的取胜不只是在节目里，而是在你的整条事业道路上。你要从你自身的优势出发，比如说”
姜绫扬扬眉，目光逐渐坚定：“你的性格很沉静，与现在娱乐圈的氛围反差很大，像波涛汹涌的湖面上稳稳前行的小舟，这种特质很难得，也是很吸引人的，更何况你有一张谁看了都会心动的脸，两者结合，你一定会积攒下一定人气的。等下了节目，不会对其他选手造成影响时，你再自己在微博里发一些翻唱视频，让大家知道你的实力，到时候不用你说，也会有粉丝知道你在节目中的表现是剧本了。”
见青山的表情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和动容，他抬眸直视姜绫。
“姜小姐，你的目光很长远。”
姜绫被他这样盯着，反倒不好意思：“没有，我只不过是以第三人的目光来看待你的整条路罢了，你的人生不只是由这一场比赛定输赢，既然你觉得这次已经没有办法翻盘，那就在压力之下将自己能展示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再伺机让大家以更好的形态认识你，更何况，谁知道这次会不会有什么变动？”她暗示性地看向他：“你什么也不做，就能忽然爆火，也不一定哦。”
见青山懂了她的意思，情绪也好了不少，天色已晚，他起身准备离开，这会儿姜绫才有了功夫去细看他一身打扮。
他不仅有副好皮囊，更有好过许多男人的审美和眼光，身上不论哪件都是小众又精巧的品牌，不至于昂贵到让人止步，却都有着独特的设计理念，让人眼前一亮。
她想不帮他都难。
她的穿搭bot运营了许多天，已经积攒了不少人气，她发博过后，已经基本上不见嘲讽和黑粉的踪影，粉丝们的态度都从希望她别蹭热度，转为了恨不得自己的偶像也能被她夸一次。
她又去见青山的热搜里找了几张穿搭不错的高清图片，编辑博文。
“《st》中的热门选手见青山真的好！会！穿！帅哥会搭配真的超级加分！他的穿搭风格就四个字——低调奢华。poneati的灰色扎染外套真的不是谁都能穿得这么好看的，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爷爷奶奶打扮的好孙子，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搭配了koko家的杏白色的工装裤！真的是不同的风格在他身上被碰撞出了经验，难道这就是帅哥氛围和颜值光环嘛？这种歌手真的哪个公司捡到都得当宝贝吧！！不管实力如何，冲着这张脸我先夸为敬！”
点击发送，她也有些惴惴不安。这条微博只是她凭借个人微薄的力量去与见青山背后的资本抗衡，不知道最终是能帮上他一点点忙，还是被暗处的力量掐灭光芒。她也只能祝见青山好运。
想了许久，她还是又编辑了条微信消息，发给了闺蜜施瑶，随后推门出去，准备下班回家，却没想到上次那个来威胁他的壮汉站在门口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