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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回 王铁鞭百战沙场 好水川将士归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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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那任福任佑之战死好水川,武英、耿傅、赵律等将前仆后继,夏军潮水一般涌来,天色昏黄,好水、杨河一片血海。

    那羊牧隆城守将王珪,得报好水川激战,急率羊牧隆城4000将士迎战。

    人称“王铁鞭”的王珪,善骑射,懂阴阳,李元昊大军闻得王珪前来,急速摆开阵势,李元昊得前车之鉴,知那王珪阴阳八卦阵厉害,若不先摆开攻势,怕是被其夺了先机。出了羊牧隆城,不过五里地便是好水川战场,王珪远望那李元昊阵势,不禁哈哈大笑,“李元昊这厮,想必是怕了,听我名头,便摆开阵势。”

    “王铁鞭,速速投降吧,否则你的下场跟那任福一样。”

    王珪甫一入战阵,便听李元昊一声呼喝,心下一疼,大叫“不好!”定是佑之哥哥已然成为战阵亡魂,否则,这李元昊哪有功夫在此贫嘴!

    “李元昊,今日让你尝尝我王铁鞭的厉害!”

    王珪扬鞭,照着李元昊脸面劈下,那李元昊岂是寻常人?伸手一对大夏龙凤刀将那铁鞭一绕,但见那鞭子死死缠绕在李元昊左手所持凤刀之上,那李元昊手法极快,右手一把龙刀奋力劈下,那铁鞭迸出火花万点,王珪急忙抬手收鞭,虽说王珪是天生神力,但收鞭再看,那铁鞭已然弯曲变形。

    “好你个李元昊,今日倒要打你个有去无回。”

    “休得逞口舌之快。”

    李元昊铁臂一挥,身后大军如潮涌来,与王珪四千兵马陷入混战。那四千人岂是李元昊十万军对手,王珪情知阵势于己不利,但两兵相接,哪有半途脱逃之理?便是咬牙相抗。李元昊手中大夏龙凤刀刀刀致命,王珪左右躲闪,长鞭挥出,所及处,皆血花飞溅。

    “还真有两下子,今日朕就要了你的命!”

    “你什么东西,也敢称朕!”王珪听得李元昊自称,心头恼怒,长鞭对准李元昊坐骑一挥,那李元昊龙刀一抬,刀锋对准长鞭,但见那火花之后,长鞭断成两截。王珪怒吼,手持半截长鞭,往战阵一冲,李元昊大军战阵被冲出一条血路。

    “兄弟们,上!”

    王珪怒吼,但身后士兵寥寥无几。

    他回身一看,兵士们死的死,伤的伤,竟然无人回应。

    “王秉直,速速受死吧。”

    王珪哈哈大笑,翻身下马,往东方一跪:“臣非负国,力不能也,独有死报耳!”言罢,上马,一夹马肚,手持半截铁鞭,冲入夏军阵营。那李元昊见此情状,心内暗自赞道:“若宋将皆如王秉直,我军负矣!”

    “秉直哥哥,致澄来晚了!”

    王珪铁鞭在握,虎口渗血,顽抗之际忽闻身后杀声四起,心中一凛,转头看去,徐硕率金明寨残部而来,身后还有訾斌、王庆、李禹亨等泾源路都监,将士兵马数千人,势头勇猛,冲入战阵,一时间将那西夏大军生生冲开一道口子。

    你道那徐硕怎会来此好水川?

    徐硕自鹿饮沟孤身脱逃,一路往下,奔至六盘山山口,血腥气渐浓。想必是陆飞扬部署为夏军所截,不知陆飞扬那两万大军状况如何,徐硕心急如焚。

    那血腥气越来越浓,烽火之气缠绕。

    徐硕孤身一人,不敢冒进,便引马打小道往山下回转,试图绕到部队后方。但甫一入小道,徐硕便知已经不用绕路了——但见一条上山小道满是血迹,道路两旁横七竖八皆尸首。有的尸首已经血肉模糊,有的尚能分辨出面貌。大部分尸首着大宋军服,徐硕一路,心内越来越紧,待走出小路,一片战场残迹。

    横尸遍野。

    徐硕见状,心疼地几欲坠马。

    两万金明寨弟兄几乎全躺于此地,那一杆杏黄大旗亦倒于地,上面满是血迹。那大旗边,一个血肉模糊之人,依稀识得是陆飞扬,徐硕肝胆俱裂,失声痛哭:“飞扬!”

    那陆飞扬已断一臂,身中数箭,徐硕上前将其扶起。闻得有人痛哭,那原本已无气息的陆飞扬悠悠转醒,“哥哥!飞扬……飞扬……帮不了你了。”

    “不不不,飞扬,跟哥哥回去,回金明寨。”

    “哥哥,羊牧隆城……夏军攻宋,在……羊牧隆城!”

    “飞扬!飞扬!”

    徐硕蹲在陆飞扬身边,嚎啕大哭,可怜一沙场将军,竟然如三岁孩童一般,声泪俱下。不论徐硕再怎么呼号,那陆飞扬却是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那胭脂红从旁舔了舔徐硕手背,似是提醒,又似安慰。那徐硕方才从恸哭中惊醒过来,他收拾起地上金明寨残旗,复又在山口巡视,竟然在隘口一洞穴处,寻得残兵百余人,一众往羊牧隆城狂奔。

    路上又遇訾斌、王庆、李禹亨等泾源路都监部署,虽被夏军打得七零八落,但依旧斗志昂扬,于是千人往那羊牧隆城进发,不想在距离羊牧隆城五里路的好水川,遇到被围困的王珪。

    王珪见徐硕等人,咧嘴一笑,“致澄,甚好,秉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徐硕见王珪满脸血污,就连胯下战马亦血迹斑斑,又想到此前陆飞扬惨况,胸中一酸,只道了一声:“秉直哥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也罢,让尔等黄泉路上做个伴!”

    正说着,李元昊大刀又至,徐硕以留徐剑相抗。野利旺荣先前长戟已断,现下手持一柄夏人剑飞奔而来,那剑锋直指徐硕后背,王珪铁鞭虽只有半截,但也勉强能够及野利旺荣夏人剑。

    四人混战一团!

    那野利旺荣忽的“哈哈”大笑,但见其手中那柄夏人剑自手柄处裂开,飞出无数小箭,直奔王珪而去,那王珪躲闪不及,三枚小箭直奔脸面,冷不丁左眼飞入一枚小箭,顿时血流如注。

    “秉直哥哥!”徐硕怒吼,却被李元昊龙凤刀所缠,无法脱身。

    倒是那泾州都监訾斌一骑绝尘,飞奔而来,但那野利旺荣岂是善良之辈?夏人剑伤了王珪,并不罢手,对准訾斌,一剑直奔胸口,訾斌并不闪躲,迎着那剑锋而来。野利旺荣似是早有打算,待那剑锋即将欺到訾斌胸前,忽的剑锋一转,那夏人剑正好扎进王珪心窝!

    失了一只眼睛的王珪又为夏人剑所伤,轰然跌于马下!

    乱军踏来,王珪躲闪不及,可怜英雄之驱马踏如泥!

    徐硕一声怒吼,对准李元昊颜面便是一剑,李元昊早有准备,躲闪而过,不想徐硕这招只是虚晃,那留徐剑剑锋回转,竟然如蛇一般滑到其背脊,然后狠狠一戳,利剑扎入后背,李元昊猛地后背一凉,然后是锥心疼痛。

    “徐硕小儿,休伤我大王!”

    战阵中冲出一人,徐硕抬眼一看,此人身高八尺,一身银甲,手持大刀,面色黝黑,一股子农人气息。

    “报上名来,姓甚名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兴庆府野利王麾下先锋贺超义海是也。”

    “先锋?你也配?瞧你这样,不若去你们祁连山下放羊吧。”徐硕见那贺超义海相貌敦实,不觉戏谑道。当下长剑疾势如风,又狠辣如狼,往那贺超义海心口一送,贺超义海见徐硕招式凌厉,心中一凛,慌忙抽出大刀招架,徐硕招式并不似先前那般诡谲,每一招都狠辣到位,处处对准贺超义海要害。

    战阵内弩箭横飞,徐硕一个闪躲不及,手臂一抬,却为一暗箭所伤。那贺超义海嘴角一丝冷笑,“徐硕,你也有今天!”便是举剑欲刺,不想剑于半空却停住了。

    血,从贺超义海口中一点点滴了下来。

    原来是那徐硕,留徐剑闪电一般扎入其心窝。那剑没有分毫停留,猛地抽回,再扎,再收回……

    那贺超义海于战阵中,被那徐硕扎成一个血人。李元昊从旁为李禹亨、王庆所缠,忽瞥见贺超义海之惨状,心中一阵疼痛,不禁大怒,呼喝一声,左右龙凤刀奋力砍杀,那李禹亨、王庆被李元昊左右大刀砍得血肉横飞。

    及后一群夏军潮水一般涌来,李禹亨奋力拼杀,终究力不能逮。

    徐硕杀了贺超义海,咬牙将手臂弩箭奋力拔出,顺势往身边一西夏番兵后背心猛地一扎,将那西夏弩箭又“还”给了西夏人!

    正在这当儿,野利旺荣夏人剑又至,徐硕应接不暇。

    得知麾下先锋贺超义海死于徐硕剑下,野利旺荣又急又气,不禁大吼道:“徐硕小儿,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徐硕怒目圆睁,紧握留徐剑,虎口处隐隐作痛,低头一看,已然是鲜血渗出。那野利旺荣夏人剑已欺到眼前,徐硕于马上身形一退,夏人剑扑空,野利旺荣又刺,徐硕再退,再扑空……双方胶着之下,忽听得身旁一声怒吼,竟是王庆为那李元昊龙凤刀所伤,半个头颅被削了下来,脑浆四迸!

    野利旺荣料定徐硕会因此分神,做好突击准备,不想那徐硕竟然拿稳心神,手中宝剑未有丝毫动摇,猛然往野利旺荣坐骑一刺,那匹上好的黑风战马,被一剑扎进颈部动脉,鲜血喷涌,轰然倒下,野利旺荣大骇,骇然之下,徐硕留徐剑又至,剑锋凌厉,瞬间划过野利旺荣颈部,亏得李元昊大刀飞至,留徐剑剑风转颓,未伤及要害。但野利旺荣颈部依旧血流如注!夏军一阵混乱,将那野利旺荣拖出战阵,捡了一条命。

    “徐硕,朕见你是个好汉,莫若如此,随了朕去,我大夏定然给你一个祖儒。”

    徐硕听得李元昊之言,一抹脸上血迹,随即笑道:“祖儒是个什么玩意儿?你给我我就要吗?我倒是想要你的王位,你给不给?”

    李元昊怒道:“朕有心给你一条活路,想不到你竟比乃父还要混蛋!又臭又硬。”

    徐硕听得李元昊说起其父,心中郁结顿起,“李元昊,少废话,拿命来!”举剑便刺,那李元昊毕竟与贺超义海之流不同,见徐硕攻势凌厉,毫不慌乱,手中两柄大刀稳若泰山,将那留徐剑夹于双刀之间,徐硕顿感手中力压千钧!

    心中暗暗佩服,这李元昊果然是马背将军,力道不同凡响。这辈子恐怕遇不到几个他这样的对手了!不知道我汉臣哥哥前来,是否能与其匹敌。

    思索间,两柄大刀忽的一松,徐硕身形不稳,几欲坠马,李元昊大刀接踵而至——可惜,他遇到的是徐硕!但见徐硕身形柔软,顺势俯身,从马背滚落。李元昊心中一喜,以为徐硕身形不稳,滚落马下,不想那徐硕只是自行闪躲,虚晃一招,忽的剑锋直奔李元昊下盘,后者未及思索,便被徐硕剑锋伤及,那大腿处猛地被扎出一个血窟窿!

    李元昊乃大夏国皇帝,岂能受这等侮辱,大刀直奔徐硕颈项,徐硕慌忙躲闪,颈项虽躲过,但肩膀又被砍上一刀,此刻徐硕俨然一血人,浑身银甲被染得血红,竟如那糖葫芦一般。

    徐硕身上剑伤、刀伤、箭伤不下十处,依旧咬牙硬撑。

    “你快不行了。”李元昊笑道。

    “你呢?你还行不?大夏国皇帝?”徐硕亦笑道:“徐某死便死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而你,李元昊死了,你们大夏国便灭了。你以为你那儿子宁令哥能有什么作为,好吃懒做,寻花问柳倒是厉害。”

    “死到临头还嘴硬!”

    李元昊怒吼一声,龙凤刀劈来。

    徐硕留徐剑架住双刀,二人僵持不下。此时,闻得好水川滩涂便呼声大作,竟然是环庆路副总管王仲宝并延州巡检狄汉臣杀到!

    你道那狄汉臣怎的会在此?

    原来范公久放不下泾源路战事,最终还是命狄青狄汉臣前往羊牧隆城支援。

    那狄汉臣率一万大军,路遇王仲宝大军,两军并为一军,往那羊牧隆城进发。

    徐硕闻得狄青、王仲宝援兵赶到,心中一喜,大叫一声:“汉臣哥哥!”不妨阵中一支冷箭飞至,正中心窝,徐硕大叫跌于马下,那李元昊抬手龙刀飞至。

    “休伤我致澄兄弟!”

    狄青一骑绝尘,闪入战阵,一只面具遮了面上刺青,散发纷飞,竟然有几分邪魅之色。狄青手中神机万胜水龙刀将那李元昊龙刀轻松一架,那李元昊便觉力压千钧。不由地,这位大夏国皇帝倒吸一口凉气,心内暗道,这狄青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以后要多加留意此人!但见那龙刀猛然回旋,饶是狄青天生神力,亦控其不住。龙刀越过狄青手中大刀,于徐硕胸前猛地一划,然后利落收手,徐硕胸前一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狄青见状大喝:“李元昊,拿命来!”

    李元昊见那狄青勇猛,寻思着此次大战损了贺超义海,伤了野利旺荣,而探子消息,巴沁仁海、嵬名聿正亦挂彩,此番宋兵又来援军,不若收手。于是不再恋战,一声令下,那夏军又如大海退潮一般,退出战阵。

    狄青、王仲宝不敢追赶,只待夏军退后,慌忙收拾战场。

    战场薄暮,天色将晚。好水川滩涂一片血色。

    夕阳光芒静静笼罩好水川,那一片血海在晚霞的光照中,折射出千种百种光芒。徐硕躺于滩涂之上,身上一片血红。那潮湿松软的泥沼静静将其包裹,他竟然感觉到一丝暖意。

    那暖意只是瞬间的,当残阳落于山间,大地一片黑暗死寂,徐硕周身一片冰冷。

    好水川一战,宋兵一泻千里,几全军覆没。之后李元昊踌躇满志,有声称“朕欲亲临渭水,直据长安”之语。宋军退兵中途,阵亡将士的父兄妻子几千人,持故衣纸钱为烈士招魂,噩耗传到东京,“关右震动,仁宗为之旰食”。后人有唱曲道:

    忠愤气填膺,烽火莽无涯。

    遇干戈,兵起于滩涂下。

    千钧发,流光度银甲。

    平戎策,转眼似尘沙。

    霜风劲,笳鼓悲鸣剑归匣。

    残照处,泪如倾几多新寡。

    好水川惨败,众将归亡。不知宋夏交战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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