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唯有套路深
危急中，天籁再临。
“这是狗皮吗？我看到院子里，好像养狗了。”席恩的天使般声音如光芒再次照亮了史丹。
“啊！是！我，养过，不少狗……狗皮……很值钱。”史丹结结巴巴的说着。
他万分感激这个看似愚蠢实则精明的贵族少爷。
他是救了这少爷一次，可这少爷都帮他多少次了？
艾德看了一眼那张灰狼皮，沉默不语。
身为北境人，狗皮和狼皮难道还分不出来吗？
但是，情况有些复杂：
史丹救了席恩一次，这是情分；
身为客人，他们享受了史丹一家的热情招待，这也是情分；
但是艾德身为公正的执法者，他又明确地发现史丹的不法行为，明目张胆的放过，这有违他的原则；
而且他还招揽过史丹，被对方拒绝了，如果现在清算，会不会让人觉得是自己因为记恨而打击报复……
席恩已经明确的开口了，意思是要放过这一家，施恩给他们吗？
艾德内心在激烈的对话时，
“哗啦……”
在沉默中，又一个包裹从房梁上掉了下来。
仿佛珊瑚般美丽的鹿角从包裹里滚了出来。
众人呆滞的目光中，
“你家的羊角还真是漂亮……”席恩赶忙大声叫了起来。
“够了！席恩！”从见面起就一直臭着脸不说话，罗德利克爵士重重的一拍桌子，怒斥道，“你家的羊角会开叉吗？”
“爵士，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让你看到开叉的羊角！”席恩“努力”地调和气氛。
“你怎么狡辩都没用。这家伙就是一个偷猎者、一个惯犯。你不能因为他帮过你，就如此的践踏北境的律法。”
“话说回来，亲手宰了12头野猪的神之手大人，你竟然需要一个偷猎者来拯救你？我很好奇，难道那头野猪和冰原狼王一样也是旧神的神宠吗？”罗德利克鄙夷的说。
正直的老教头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史丹的底细，但是爱徒席恩一直掩护着，艾德也没有深究，他也就不说话。
无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别指望他有好脸色。
但是，当证据就在眼前，席恩还要睁眼说瞎话，甚至还想让所有人跟着遮掩。
这就有些过分了。
“我们还是客人呢，我们享用了盐和面包……宾客权利呢……爵士……”席恩强笑着在尽最后的努力。
“宴会结束了！”罗德利克爵士愤怒地起身，带头向外走去。
良久，在史丹一家绝望的眼神中，艾德叹了一口气，也站起身来，移步向外。
结束了……
“不……这……”惊恐充满了一家人的内心。
史丹明白：
如果史塔克家的大人们现在走出了屋子，代表着宾客权利的庇护就此终结。
清算即将到来。
偷猎者——轻则斩手，重者斩首。
他有点后悔，刚才自己拒绝的太过干脆。
如果有個侍卫的身份……
但如今的情形，就算他想卖身给临冬城，人家都不会要了。
正直的贵族老爷，凭什么要收一个犯罪者？
一旦被定罪，无论被斩首或是披上黑袍，他的家，他最重视的一切都完了。
他的儿子才12岁，妻子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根本撑不起家业。
也许是一次长夜、一次强盗或者一次野人侵袭，他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就可能彻底凋零。
只余凄凉的废墟残骸……
想到这里，史丹满头大汗，脸色都扭曲了。
忽然，一咬牙，史丹大声喊道，“史塔克大人！我是一名偷猎者。我认罪！我愿意交罚金，多少都行。看在旧神的份上，请收下这份认罪书！”
史丹忽然抄起剁肉的短斧，将左手放在桌上，狠狠的砍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撼了众人。
对此，席恩倒是更加欣赏了：
只有愚蠢者才会被动的坐以待毙；聪明人哪怕在最危急的时刻，也会主动做出选择——选最少的损失！
现在的情况是：
席恩的那一点情分，在艾德走出屋子后，就将不管用了。
于是，史丹便主动将这一点情分最后利用起来，让艾德还在屋子里时，就自主宣判自己的罪刑——斩手。
这是偷猎者最轻的惩罚了。
依照史丹家的赃物，他明显是个惯犯，该被重判的那种。
但席恩确信：
在这一刀之后，看在那点情分上，看在史丹自我牺牲的份上，艾德肯定不会再深究罪责。
断了一只手的史丹，仍可以守着家人。
只要渡过这几年时光，教导大儿子长大成人，家庭就又稳定了。
能在这种紧要关头，片刻时间内，想到这样弃车保帅的方法。
光这一点急智和狠辣，就胜过了在场绝大部分的人。
可是，废了一只手的蓝色卡，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大部分人都还被史丹的狠劲震得不知所措时。
雪亮的闪光，猝不及防。
一闪。
两响。
铁制斧头远远的弹飞了出去……
桌边，握着半截斧柄的史丹震惊无比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将手中短剑缓缓插回腰间。
（这把是罗德利克爵士送给他的，奖励他的剑术进步)
史丹喉头动了动，艰难的吞下了一口唾沫。
他脑海里清晰的回忆起刚才一幕：
在斧头即将落下瞬间，席恩拔剑同时欺身而进，突然斜向一闪精准无比地削断斧柄，然后双手反向发力，再回力一闪，漂亮的剑花打飞了落下的半截铁斧。
一剑双闪。
神乎其技！
纵横沙场多年的史丹甚至不敢确定：
如果刚才那一剑是冲他脖子来的，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凯索流剑术——蝎钳！蝎子的大钳并不致命，真正可怕的是后面的尾针！”席恩将长剑回鞘，朝罗德利克·凯索爵士讨好地眨了眨眼睛。
“哼！”罗德利克爵士冷哼了一声，但眼中的得意之色却藏不住。
“我一直以为，他们在吹牛……但是，其实，你根本不需要我来救？”史丹眼中闪过惊疑之色，却结巴地没有把“为什么”给问出来。
有太多为什么了，为什么你面对野猪好像很危险，为什么要来我家，明明我的帮助根本无所谓，你又为什么好像很感激我，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回答我几个问题！”
席恩笑着看向史丹，“你事先并不知道我有能力制服那头野猪，对吧？”
史丹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伱一直偷猎，害怕被人发现，因为你知道一旦泄露，会导致可怕的后果。”席恩自顾自的说着，忽然又停了下来，
“那么，告诉我……”
“为什么当你看到一个不相干的陌生孩子落入险境……”席恩指了指自己，“你不选择悄悄地离开，而是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出手相救呢？”
“你是否想过？如果你没有出手，现在这一幕可能就不会发生了。后悔吗？”
灵魂发问。
说一点也不后悔，是有点假。
史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不由自嘲一笑，“从小到大，我史丹可能就只有两个优点：爱管闲事；死不悔改。”
“哦，是吗！”席恩轻轻一笑，好像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那么现在，轮到我来回答你了：明明你的帮助对我毫无意义，但我为什么一直试图回报你！”
席恩抓起史丹的右手，眼睛却看向艾德，“宁愿自身陷入危险，也要拯救他人。这种美好的品质，难道不该被善待吗？”
这一句话，正中艾德的道德靶心。
艾德是一个讲规矩、崇尚秩序律法之人，但他又有很高的道德良知和骑士风范。
这种矛盾是艾德作为一个领主、一个统治者的悲剧根源，但也是他的人格魅力所在。
艾德几乎当场就想说出赦免史丹无罪，但是这种不公平的偏袒，又是一个公正者不该有的冲动。
席恩很明白艾德的纠结。
他抓着史丹的手，五指摊开，一起用力按在了桌子上。
“艾德大人！为了公正，为了美好。斩手之刑，请允许我为他付一半的代价！”
亮光一闪。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席恩猛然拔出短剑，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左掌，连同史丹的右手一起深深的钉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