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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顺利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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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日光晴好。

    碧蓝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不计其数的船只,排列着航行。

    长长一条,似游动的巨龙。

    这支庞大的队伍中,除了东联海帮的人,还有四顾门和金鸳盟的人。

    得知秋黎杀梅耘,控钱开后不久,李相夷他们的人就到了。

    在潜入东联海帮前,李相夷服了一种药,唤作“遁影无门”。

    此药服下后,手持对应追踪蜂的人,可在方圆千里内,追踪到饮药人的下落。

    这样大的范围,能囊括好几个瀛城。

    留令牌给李莲花他们那天,对应的追踪蜂,也留下了。

    而李莲花他们,将令牌交到营地的时候,把追踪蜂也给了出去。

    是故,营地里的人,来到了东联海帮。

    之所以使这种药,是因为大海汪洋,距离太远的话,信号弹之类的东西,就看不见了。

    再者,信号弹发出去,容易打草惊蛇。

    不过,就算营地的人到了,也无需作战了。

    此次出征,出乎意料地,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东联海帮悉数拿下。

    众人都很是欢欣鼓舞,也很是感激秋黎。

    把东联海帮众海寇羁押整顿一番,并把财宝缴获清点分配过后,他们就起航返回陆地了。

    行船一连三四天,天气都很好,风也很顺。

    温柔地吹拂着,连红绸缎带都飘得轻缓。

    换回一身劲练白衣的李相夷,扒在甲板的栏杆上,了望着无垠海面。

    “你们说,这一次是不是有点太过顺利了?”

    说这话的声音,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顺利不好吗?”

    一身藏青衣袍的笛飞声,负手站他左边,反问说。

    “当然好了。”李相夷抻了下胳膊。

    “就是感觉,有点不太习惯。”

    一路走来,都是刀光剑影,炮火连天,还有血光笼罩四野。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轻松。

    轻松得有些虚幻,以至于他看海面泛动的波光,都感觉像在做梦。

    行军睡在荒野的时候,他经常做一种梦。

    梦到某一天征战,所有人全须全尾地出去,逛了一圈,还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心头又浮浮的。

    是真的,很像一场梦。

    “我也有点不太习惯。”

    缃色衣袍的南宫弦月,搭栏杆站他右边,苟同道。

    弹指过后,他看着旁边的两人,狡黠噙笑。

    “我还不习惯,你们用这么粗犷的声音跟我说话。”

    李相夷闻言一笑。

    “我还不习惯,你不穿裙子了呢。”

    “你要实在不习惯,”小笛飞声也扯唇反击,“大可以再去试试。”

    “反正东西还在。”

    “等靠岸后,买个十套八套都不是问题。”

    南宫弦月闭嘴不说话了。

    一下没想起来,他们的把柄,是相互捏着的。

    尴尬两秒,他低咳一声,调转话题道。

    “等回去,去找你的剑吗?”

    李相夷点点头,面上有些苦恼。

    “就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葬金阁卖的两个消息,一是倚芳楼与梅耘有关,二是梅耘与东联海帮有勾结。

    他们本想顺着这两条线索,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揪到葬金阁的尾巴。

    可到现在,也没发现葬金阁的半点踪迹。

    他的剑,到底跑哪里去了?

    那把无比货真价实的“假剑”,又是从何处来……

    想着想着,他眉头一分分皱了起来。

    笛飞声瞅他神情,安慰了一句。

    “倒也不必这么悲观。”

    “葬金阁既然卖我们两个真消息,十有八九是有所求。”

    “既然有所求,迟早会露出尾巴来。”

    “现在几无动静,多半是时候未到。”

    李相夷“嗯”了声。

    不过,怕就怕,是那十之一二。

    万一真是单正常的买卖,葬金阁并不求什么,或不参与其中,那就要费点功夫去找了。

    但不管怎么样,那群小贼就是带着他的剑,躲到天涯海角去,他也会把他们抓到。

    “对了。”他想起件重要的事情。

    “明日是最后一天航程了,我们得返回营地,秋姐姐要领着联海帮,往梅府去,就不顺路了。”

    “可梅府那边,来了朝廷的人,为首的还是宗政明启。”

    “他们与我们的人,尚且争执不停。”

    “联海帮乃贼寇,他们派军来此,就是为剿灭贼寇,怕是会起更大的冲突。”

    “虽说联海帮迟早要改编,但毕竟没那么快。”

    “尤其是财物上,朝廷早就想咬下来一块肉了。”

    “他们说不定,会以城主之位,向秋姐姐邀分。”

    “甚至借平寇之由,刀兵相向,好立军功。”

    营地里的人,到联海帮时,就向他们三个报告了此事。

    他心中,一直盘桓着这种忧虑。

    如此一来的话,秋黎坐上城主之位,便不会那么容易了。

    笛飞声知他意思,“你是想我们派部分人,跟着去交涉?”

    李相夷颔首。

    “是该如此。”笛飞声说。

    “不过,宗政明启是个不讲理的蠢货。”

    “我们也该派个不讲理的去。”

    他偏头,望向南宫弦月。

    大少爷脾气,对看不顺眼的人,惯会摆架子。

    去杠宗政明启那种鼻孔朝天的家伙,正合适。

    南宫弦月察觉到笛飞声的眼神,当即奓毛。

    “不是,你几个意思啊,本少爷哪里不讲理了?”

    李相夷瞬间嗅到了,隐隐的硝烟味。

    他熟练地,春风化雨般地,去把战火掐灭在襁褓里。

    “老笛的意思是,你具备异于常理的语言天赋。”

    “一旦发挥出来,必能把宗政明启说得哑口无言,七窍生烟。”

    “那是。”南宫弦月一撩发尾。

    “本少爷出马,必让他在城主之位一事上作出让步,置喙不出一句话来。”

    李相夷微眯了下眼。

    真够好哄的,夸两句就搞定了。

    “行,那就靠你了。”他从腰间布袋里,掏出颗糖来,抛向右边。

    南宫弦月精准地,从空中薅入手心。

    却屈起中指,把糖往袖子里一推。

    然后再张开五指,朝着大海叫唤。

    “哎呀,掉海里了。”

    这样一来,他就能从李相夷那里,再坑一颗。

    而李相夷此刻,正摸了另外一颗糖,侧向左边给笛飞声。

    一时没有察觉右边的情况,不知其中的阴谋。

    只好把拿出来,准备自己吃的第三颗糖,安安稳稳地搁南宫弦月手心。

    “别再弄掉了。”

    “是你丢偏了,我才没接到。”南宫弦月欢欢喜喜地拢好。

    并得意地,向笛飞声挑眉。

    大意是,我两颗,你一颗。

    笛飞声的好胜心被激发,没有半点向李相夷告发的心思。

    而是把手往海洋上空一腾,在糖纸上摩挲出点响意,而后也用指头搡入袖中。

    “李相夷。”

    他叫一声。

    李相夷正低头,拿自己要吃的糖,并专心数着,袋子里还剩几颗。

    神思被打断,他循声扭头。

    “干嘛?”

    笛飞声下巴往海面微抬,手一摊。

    “剥的时候掉了。”

    李相夷先俯眼瞧了瞧海面,大船航行时切出的浪花,大片大片的翻涌着。

    根本找寻不到,一颗小小饴糖所溅出的痕迹。

    他对上笛飞声视线,无语地叹口气。

    “你手板也上油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滑。

    笛飞声不置可否。

    李相夷又只好,往他手里拍了颗糖。

    笛飞声收起,暗暗向南宫弦月勾笑。

    后者誓死不要平手,再度搞起了小动作。

    可李相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纸也就包不住火了。

    他干笑笑,剥糖吃起来。

    心里想,平手也挺好的。

    可笛飞声已经掐准了时机下棋,欲一举超过他。

    遂趁李相夷盯着右边的功夫,故技重施。

    然李相夷凭平日里,对他们德性的了解,已经回过味来了。

    愤而拉紧布袋的绳子,“掉了就别吃了。”

    真是的,戏弄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他是什么一个坑会掉两次的人吗?

    笛飞声则遗憾地收回手。

    还好,平手也不算输。

    时清风徐徐过,太阳逐渐变红,从海平面沉下去。

    浓烈的色彩,衰亡的光辉,映着他们并排在甲板上的轮廓,好似一幅不可言说的画。

    待所有的色彩与光辉淡去,大海与船只,都沉在茫茫的黑暗里。

    一个黑衣探子,没在着黑暗中,目送着李相夷他们的船只,驶过了两座岛屿夹成的海峡。

    当船队上的灯火,再难照到他所潜藏的地方。

    他就从岩石堆里,钻了出来。

    绕到岛屿后面,坐上自己的小船,向某个方位划去。

    大概是后半夜,他到了一个野港。

    港内,泊着不胜枚举的战船。

    他跃上其中一艘,进入一方屋内,对着盘膝坐于案前的人,行了一礼。

    “报告少主,已发现李相夷他们和东联海帮的踪迹。”

    案前的那人,抬眸看向他。

    “战况如何?”

    他问话,手里却没歇着,在擦一柄银亮的长剑。

    那剑,正是少师无疑。

    “他们,他们,”手下有些结巴,“好像没打。”

    那人擦剑的动作,登时一顿。

    “没打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手下吞吞吐吐地回话,“没那个开战。”

    “也不知道是,是为什么。”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啪地一响,屋内空气凝滞。

    少师被狠狠拍在案上,剑柄处对应的桌案,都裂开了些许纹路。

    那人攥紧拳头,不可置信地愠怒着。

    “怎么会没打?”

    “怎么会没打!”

    吼罢两句,他仍不解气,一把将案上的茶盏、兵书、地图,连带着少师,一股脑扫至地面。

    稀里哗啦一通响,东西凌乱在地。

    可怜的少师,被茶渍泼了满身。

    手下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那人又瞟他一眼,手一指外头。

    “再去探!”

    手下领命,连忙掩门去了。

    那人站起来,不停地踱着步。

    越踱越气,越气越想不明白。

    到底是为什么,双方没有打起来。

    他让李相夷他们身先士卒去探路,去找东联海帮,找都找到了,怎么能不打,怎么可以不打?!

    不打的话如何两败俱伤,不打的话他如何坐收渔利?!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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