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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合你的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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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两个,来一下。”

    守完岁,放过烟花,准备各回各房睡觉了。

    李莲花三个大的,却在走廊里,叫住两个小的,去他们房间一趟。

    “什么事?”

    李相夷和小笛飞声不得其解,明明压岁钱都收过了。

    “来就是了。”李莲花招手。

    两个小的,就跟着他们去。

    路上,李相夷开玩笑道。

    “你们这么神神秘秘的,我们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小笛飞声侧目。

    他长这么大,就没怕过什么。

    何况是在云隐山,更没有可怕的东西了。

    “是该怕一下。”笛飞声唇角勾出坏水。

    “刚屋里进了鬼,人多好捉。”

    方多病顺着编,手里头还比划。

    “一个血衣飘飘,双脚离地,舌头拖地上,獠牙堪比豪猪的鬼。”

    “刚一阵阴风过,就从窗子里爬进去了。”

    一个字一个字,长针样,清晰刺入李相夷脑中。

    他不由自主地,想象出那画面。

    好巧不巧,夜风刮得更大了。

    灯笼左摇右摆,影子剧烈地晃荡着。

    竹屋和竹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还有孔洞,张开嘴扯开嗓子,发出呜呜噎噎的凄厉惨叫。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听起来,有种异常的可怕感觉。

    他脊骨,窜起股寒气来。

    但他看得分明,大徒弟和阿飞,不过是合起伙,来诓他罢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他十二分地确定。

    李莲花也如出一辙。

    一边打压着脑中浮出的画面,一边瞪了瞪说鬼的两个人。

    “你说你们,吓他做什么呀。”

    他只能这么说。

    这么说,等于李相夷害怕,他是来主持公道的。

    反正,害怕不到自己身上来。

    方多病和笛飞声,没再继续往下讲。

    但他们听懂了,李莲花话里拐的弯,不由得笑了笑。

    而且更好笑的是,李莲花无端挑起话,问后头的李相夷。

    “你饭后,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他这一言一语间,步子已落在后面,同李相夷一条线。

    如此,开门的必不是他。

    就算有鬼,第一个撞上的,也不会是他。

    当然,鬼是不存在的。

    李相夷却拆他的台,“我没有什么要跟你说啊。”

    小笛飞声更是不留情面,“你是怕了吧。”

    跟李相夷一样,口是心非。

    李莲花“啧”了一声,“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指指李相夷,“我是真记得,他有话要说。”

    “只不过呢,”他挠下鼻尖,“记错了而已。”

    除了李相夷,剩下三个人,都不信他的话。

    没一会,五人便来到了门边。

    方多病开的门,也最先进去,随后是笛飞声。

    李莲花和李相夷,见他俩安然无恙得很,放下心来。

    并对视一眼。

    意思是,看吧,这世上就是没有鬼。

    目光碰完,他俩一个提起下摆,一个步子大跨,并排进了屋。

    小笛飞声殿后。

    他刚进去,方多病已吹燃火折,点亮了烛火。

    房间里亮堂起来。

    李莲花从床上的行李堆里,搬起两个长木盒,放到桌上。

    一个推李相夷面前,一个推小笛飞声面前。

    “送你们的新年礼,打开瞧瞧。”

    “新年礼……”

    李相夷和小笛飞声,不免讶然。

    往年过年都是压岁钱,怎么今年还送起礼来了。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就算是压岁钱,他们也不大好意思要了。

    但架不住师父师娘,还有李莲花他们要给。

    包括不在云隐山过年的南宫弦月,也会提前给。

    甚至方多病,李莲花每年,还会单独给。

    并说什么,“小朋友枕着去祟。”

    明明他们,都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发什么愣呢,你们两个。”

    李莲花见他们恍神,出言道。

    “没什么。”李相夷和小笛飞声双双说。

    就是感觉,一切都太好了。

    他们打开木匣。

    只见匣中,躺着柄剑,还有把刀。

    剑细长,刀宽薄。

    但两者都十分柔软,蛇一样,蜷了一圈蜷在匣子中。

    两个人瞅着刀剑,眸中都盈着明暗不一的惊喜。

    “小笛啊,”李莲花抬下手说,“试一试,看合不合手感。”

    “好。”小笛飞声抓起黑质刀柄。

    腕部发劲,刀噌一下弹开,音色雄浑,似山石开裂。

    他凌空劈砍了两下。

    不像原本那把厚重结实,使起来有力。

    可一招一式,都更轻快迅速了,也很顺手。

    甚至,可以偏转到奇怪而刁钻的角度。

    他执刀于眼下,拇指指腹蹭了蹭刀口,眼中光彩盛大。

    “是把好刀。”

    他望向李莲花,目光又在方多病和笛飞声脸上,停了下。

    “多谢了。”

    “喜欢就好。”李莲花弯唇对他一笑。

    随后,看向李相夷,“不是,你杵着干嘛呢。”

    李相夷抱着臂,语气跟咬了酸杏般。

    “某人也没叫我啊。”

    单就指名道姓,叫了老笛。

    李莲花没理,噎了片刻才解释道。

    “我那是觉得……”

    他盯着匣子里的软剑,有些微恍神,以至于话没说完,就没再说下去。

    方多病替他补充了,“这剑,肯定合你的手感。”

    “为什么?”李相夷不明白。

    没试怎么知道,会一定呢。

    “直觉。”笛飞声吐个空泛的理由。

    他视线逡巡过三个大的,“你们都这么直觉?”

    李莲花回神,搓了下指节。

    “不然呢。”

    “行吧。”李相夷不再计较,李莲花光叫老笛试,而不点他名的事情了。

    他抓起冰凉的剑柄,轻巧一抖。

    清泠泠的声音,甘泉击石般响起。

    剑身电光一样,迅疾展开,银亮的光泽剌破晦暗,惊得烛火跳曳了一下。

    他行云流水地刺挑两下,游刃有余地转两下剑。

    又使着巧劲,让剑盘绕起来,变化出扭曲灵动的形状。

    在手上环一环,往袖子里藏一藏。

    最后指着屋顶,并指擦过光滑的剑身。

    “如何?”李莲花问。

    “好剑。”李相夷脸上溢着喜色。

    顿了下补道,“你们的直觉真准。”

    方多病和笛飞声,目光在李莲花身上,落了一落。

    能不准吗。

    从前合李莲花的手感,自然是合李相夷手感的。

    因为这把剑是……

    李相夷明亮的眸光,从剑上,挪到三个大的身上。

    “我们也算是六年的老友了。”

    “既是老友所赠,刎颈之交,便叫它‘刎颈’吧。”

    “刎颈”二字,明晰而郑重地钻入耳中。

    三个大的俱是心绪复杂,尤其是李莲花。

    曾经,单孤刀以此剑,赠与他作为十八岁的生辰礼。

    他天真地以为,这全然是出于师兄弟情谊的生辰礼而已。

    且重比山海,不是与他人之间的那种情谊,所能比拟的。

    是故,他格外珍惜这把剑。

    就跟珍惜少师一样。

    而且比起失海的少师来,这柄剑,更是陪伴了李莲花而不是李相夷,有十年之久。

    那十年,他一心一意,想要找到师兄的尸骨。

    每每想到师兄,他就会想起这把剑。

    想起这把剑,就不断地不断地提醒自己。

    是他错了,是他太自负了,是他的话太伤人心。

    以至于师兄到死,他都欠着一句道歉。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师兄的遗骨,把他葬回云隐山,葬在师父的坟旁。

    而不要流落在外,在家之外。

    等遗愿一了,自己这具躯体,也被碧茶磋磨得差不多了。

    到时候,他就下地底下,陪着师父,也陪着师兄。

    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调皮,不再像年轻那会那样伤人心。

    他找啊找,找遍五湖四海万水千山,终于找到了师兄。

    可一切的一切,都错了。

    错得离谱,错得那样令人窒息。

    什么刎颈之交,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那柄他珍视了十二年的剑,竟充斥着一个幼童撕心裂肺的啼哭,裹满了淋淋漓漓的鲜血。

    还有洞穿心脏的,一击毙命的算计。

    单孤刀对他的兄弟情,泯灭在嫉妒与狭隘之中,陷落在自以为是的宏图大业里,早已所剩无几。

    他对他,恨要远胜于一切。

    十年,十年,十年……

    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刎颈的孽,他握不住,也要不起。

    他只能狠下心,决绝地,将这柄剑弃在悬崖之上。

    同过去的过去,做一个了断。

    可现在的李相夷,不会再像他那样了。

    这把刎颈,是跨越时空而来的,自己对自己的,纯粹的知交之情。

    永远不会有阴谋,永远不会有背叛。

    因为没有哪一个自己,会对自己干戈相向。

    这把刎颈,也没有沾染任何杀戮的血色。

    它来自贺家云铁,但那块云铁,是贺家倾情所赠。

    存在于一盆牡丹中。

    洛阳无面鬼一案后,他们五人离开裴府时,贺氏夫妇送了他们几盆牡丹。

    其中一盆的花盆里,藏了云铁。

    就是李相夷当时抱的那盆蓝田玉。

    难怪他当时,一直喊重。

    可惜,他们那时都以为,他是在瞎喊。

    毕竟一盆花,再重能重到哪里去。

    直到后来有一天,花盆被方多病和笛飞声打架时,激起的真气,震碎了。

    他们才发现,泥土中,竟裹了云铁。

    好在,李相夷三个小的,当时不在莲花楼,也就不知道。

    后面,在方多病和笛飞声的提议下,李莲花终是决定。

    去打一把刎颈。

    一把清清正正的刎颈。

    当初除了刎颈,单孤到还打了一身宝甲。

    可见,材料还有大量剩余。

    正好了,还能再打样东西。

    鉴于小笛飞声嗜刀如命,可以给他再打柄刀。

    李莲花说起时,笛飞声面上是不大乐意的。

    “你送他,不如塞回盆子里养花。”

    李莲花摆手,“那可不行。”

    “说不定他使使软刀,就不会像你一样,直头直脑了呢。”

    笛飞声生怒,但骂不出来词。

    只剜他一眼,硬邦邦喊道,“李莲花!”

    李莲花只是笑。

    “你笑什么?”李相夷注意到他神情。

    “难道叫‘刎颈’不好听吗?”

    李莲花仅回答了后半个问题,“我又没说不好听。”

    “没有不好听,那就是好听了。”李相夷下巴微扬,如是认为。

    “老笛。”他偏头问。

    “你不取个名字吗?”

    “总不能又叫刀吧。”

    “放心,”方多病揶揄道,“就他那性子,十有八九是了。”

    仿佛为了证明不是,小笛飞声犹豫了犹豫,开口。

    “它有名字。”

    几个人都很惊奇地看过去。

    包括笛飞声,都挑了挑眉。

    “你取的是什么?”李相夷问。

    “这柄刀软。”小笛飞声弯下刀,忖了忖说。

    “就叫它‘软刀’。”

    空气静默两秒。

    还以为,能取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呢。

    李相夷和方多病,异口同声,长长“切”了一声。

    笛飞声则掀唇嗤了一嗤。

    李莲花摇摇头,搭下他肩膀。

    “小笛呀,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软刀’他是一种属性,而不算一个名字呢。”

    小笛飞声不以为意,“有何不可。”

    “名字,不也有由属性而来的吗。”

    三个人拗不过他,也随他去。

    送完礼收完礼,他们就分开,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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