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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风云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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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六。

    天气阴沉,头顶浮着霭霭乌云,大地一片灰色。

    风吹不起来,一切都那么萎靡而沉闷。

    莲花楼打西城门,离开了扬州。

    李莲花三个大的,打算回杨柳坡去。

    而李相夷三个小的,继续闯荡江湖,计划到年前再回去。

    他们同行了一小段路,到城外几里地的七槐镇,才分开。

    然入镇时,发生了些事情,故而不得不停留了一阵。

    李相夷坐在车辕上赶车。

    还未见到仪门时,他就隐隐约约,闻到了血腥味。

    到仪门前,果不其然,路上左拐出赤红的蜿蜒血迹。

    嘎吱嘎吱——

    有人拉着一辆接一辆的板车,从门后运出来,左拐而去。

    李相夷瞳孔一震,勒停了马。

    只见板车上,垒着成堆的尸体。

    黄发垂髫,男人女人,一具压着一具,头颅手脚,无力地歪垂着。

    粘稠的血,一层一层地沥下,透过缝隙,或浸透木板,源源不断地往下滴。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相夷一颗心沉下去,眉目凝重。

    他二话不说跳下车,步履匆匆地上前询问。

    楼里的李莲花五人,也察觉到不对劲,纷纷下了楼来。

    “这位大哥。”李相夷叫住队末的拉尸人。

    “请问镇子里,是发生了何事,为何……”

    他落目在血淋淋的尸体上,只觉得触目惊心。

    那大哥蓬头垢面,满脸的哀苦与愤恨。

    他狐疑地望眼李相夷,又打量下后面过来的李莲花几人,还有结构奇怪的莲花楼。

    “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他盯着来人手里的刀剑,先是略带惊恐地,停了下车,退在远处问。

    李莲花察言观色,温声开口。

    “大哥不必害怕。”

    “我们不过是途经此地,并无恶意。”

    “见镇中……”他顿了下,“故而出此一问。”

    那大哥听罢,稍稍镇定下来。

    见他们也不像坏人,又思及自己大抵是杯弓蛇影了,遂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昨日也不知是哪个门派,突然闯入我们镇子,打上了镇里的钟灵剑派。”

    “钟灵剑派全派,被灭了个干净。”

    “钟灵剑派……”李相夷几人闻言,对了下眼。

    刚板车的尸体里,的确有不少统一的,浅黄色服制的人。

    衣服上绣的纹样,是钟灵剑派的徽识无疑。

    这个门派,在江湖上,不算大也不算小。

    声名相对来说,也还可以。

    “大哥可知,两派之间,是因何生了战?”李相夷又问。

    大哥摇了摇头,“他们门派的恩恩怨怨,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清楚。”

    “虽说钟灵剑派,也是可怜遭了劫难。”

    “但谁不可怜呢,战火烧出来,让我们这些老百姓跟着遭了殃。”

    “我的妻子,还有一双儿女……”

    他说到此处,有些不大敢往下说了。

    嗓子像被刀剌了一样,沙哑而痛苦。

    听得李相夷他们,心头俱是一绞。

    那大哥哽咽良久,又怒斥控诉起来。

    “你们说,我们这群人,也没个绝世武功,更不参与他们的门派之争。”

    “不过就是想安安稳稳地生活,凭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凭什么,凭什么……”

    他说着说着,本就泛红的眼眶,不住地湿润起来。

    于是别开头,用满是血污泥污的手,抹了把眼睛。

    李莲花从袖里摸出帕子,递给他。

    他见帕子干干净净,加上还要运尸去乱葬岗,迟早还得脏,就没接。

    不过,李莲花这个举动,让他心头淌过一丝暖流。

    越发相信,他们仅是路过,而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了。

    一会后,他缓过来。

    方多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敢问大哥。”

    “灭钟灵剑派的那些人,衣着和兵器,可有什么特点?”

    尽管这个镇民,不知是何门何派,但眼睛总能看到某些信息。

    那大哥想了想,把他见到的,能想起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说完,就拉着板车往前走了。

    因为后面又有车来了,再不走会堵路。

    李相夷他们相视一眼,明白是哪个门派了。

    镜天宗!

    “又是镜天宗作孽。”李相夷攥紧少师,义愤道。

    “钟灵剑派与镜天宗,并未听闻有何瓜葛。”南宫弦月一时有些不解。

    “邱无涯,为何要灭了这个门派。”

    “狼子野心。”笛飞声想起一些事情,简明扼要地解释。

    小笛飞声瞥他一眼,顺着推断,“‘无心槐覆灭武林之事’一败,怕是才出此下策。”

    “不错。”李莲花没有任何疑虑道。

    “邱无涯没了无心槐的助力,想要一统武林,发一家之言。”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打上门去,将各门各派灭除。”

    先从中小门派开始,一个几个地灭掉,或者进行兼并。

    等实力壮大到势不可挡的程度,就对更大的门派发动袭击。

    这是他们那个时空,所发生过的事实。

    那个时空里的邱无涯,没有无心槐,一开始就是这么做的。

    这个时空,虽因无心槐晚了那么一点,可到底是到来了。

    从邱无涯自逐州布谷山逃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

    只是不知道,具体会在哪一天罢了。

    所以,通往七槐镇的一路,他一直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钟灵剑派,就是他所熟知的,一个被灭门的门派。

    一幕幕血色,滑过他的脑海。

    他背着手,抬眸望了望灰颓的天空。

    “李相夷。”

    他突然叫了声。

    “怎么了?”

    李相夷看不懂他的神色,怔怔发问。

    可李莲花什么也没说,只深重地看了他一眼。

    这往后任重道远,就交给你了。

    顿了顿,他扭转目光,投进镇子里。

    “进去看看吧。”

    六个人,就过了仪门,往镇子里去。

    里面的景象,可谓是满目疮痍。

    不少房屋,都被炸成了断壁残垣。

    有的地方还烧着火,尚未熄灭。

    羽箭东一支西一支的,插在各个地方。

    刀剑染着血,这掉一把,那儿掉一把。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着,淌出一汪又一汪的血洼,把倒映下来的天空,映得很红很红。

    街巷两边,坐着卧着伤痕累累的镇民。

    往来的运尸的,找亲人的,治伤的……神情深深浅浅地苦痛着。

    尤其是钟灵剑派,及附近的屋舍,更加惨不忍睹。

    他们每走一步,脚下就沉重一分。

    好似雪球,一路走,一路越滚越大。

    这七槐镇,是暂时离不了了。

    他们留下来,散在各处帮忙。

    等帮完,已是四五天过去了。

    李莲花三个大的,这才驾着莲花楼,回杨柳坡去。

    不过,他们的速度,比原来要慢很多。

    因为马变回四匹了。

    李相夷三个小的,把自己的马解下来,继续闯江湖去了。

    他们走南走北,从秋叶红时,走到冬雪落时。

    弯弯绕绕,起起伏伏的路上,他们互帮互助,惩恶扬善。

    并在这个过程中,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者,共同对付镜天宗。

    一路上,镜天宗四处点火。

    不仅灭了不少门派,还无中生有,挑起各派争端,让他们相互残杀,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李相夷带头,去游说过一些门派。

    希望各派团结起来,共抗邱无涯为首的镜天宗。

    毕竟他们个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

    唯有星星之火相聚,方可燎原。

    有些门派结了盟,同舟共济。

    但结盟中的,又有因意见相左,而闹得不欢而散的。

    还有一些独善其身者,只要战火烧不到自己身上,就事不关己,不管不顾。

    再有委曲求全者,向邱无涯投降,以求苟安。

    然苟安者,自古以来,有几个能安然无恙的。

    更有些人,有些门派,成了下一个邱无涯,成了下一个镜天宗。

    他们仗着自己功高势大,也妄图称霸武林,起了征伐之事。

    对其他门派灭门的灭门,吞并的吞并。

    朝廷觉江湖之变,派出了监察司与军队。

    一来是想平息江湖之乱;二来是想趁此,将中原武林辖制于律法皇权之下。

    可江湖与朝堂,矛盾弥久顽固。

    想要实现这个目标,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朝廷向来利益相争。

    内部之间,自己都没争明白,更别提搅和到江湖中去了。

    于是乎,在短短数月内,整个江湖就变得混乱不堪,到处都是腥风血雨。

    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这场风云巨变中,唯有百姓,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五湖四海,都是他们的哭泣与哀嚎,充斥着生死之隔,流离失所。

    三个大的隐居的鹤城,也生发了这样的乱象。

    李莲花的萝卜,卖不出去了。

    治的患者,越来越多。

    他和笛飞声,再一次感受到了,他们那个时代的昏暗。

    而方多病有了新的,深刻的认识。

    他研究李相夷生平,只知他师父的那个时候乱,却无从感同身受。

    直到身临其境,他才彻底明白,什么是乱。

    那是一种芜杂的磅礴的黑暗,填充在各个角落。

    伸出它荆棘般的触手,刺得人血流如注,钻心剜骨。

    让无数人,为之绝望,为之无能为力。

    任凭关在里面的人,如何拍打撞击它的枷锁,就是头破血流,也挣脱不出去。

    新年之前,鹤城的天狼帮,还有浣花宫,一个被镜天宗夜袭,一个被屠龙会偷袭。

    战火烧得很广,不止那两大门派罹难。

    附近好几条街的百姓,都遭了横祸。

    李莲花三个大的,收到消息,赶过去帮忙。

    可还是晚了点,那两大门派虽被保全,然终是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重创。

    掌门一个被杀,一个被抓,门中子弟更是死伤无数。

    被真气火药等波及的百姓,同样不胜枚举。

    他们一连好几天,都没空管杨柳坡的菜地。

    不是在抬尸救人,就是在抬尸救人的路上。

    这条路,通往无边的寒冷。

    久不下雪的鹤城,竟在这年,飘起了鹅毛大雪。

    李莲花穿着染血的厚实冬衣,背着他的药箱,走在哀鸿遍野的雪路上。

    一步一个脚印,薄雪沙沙作响。

    响过处,有的白,有的红,有的红白参半。

    他往下一个伤员去时,忽听得呼呼的风雪声里,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由远及近,很快地靠来。

    他抬眸眺去,只见三匹马错杂跑来。

    马上,是肩披风雪的三个年轻人。

    中间的白马,马蹄高高扬起,又唰地落下。

    李相夷勒住缰绳,久违的声音飘至耳边。

    “李莲花,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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